天,烏黑、凝重,就像一團研磨不開的黑墨,糾纏著壓在頭頂,令人窒息。火光,昏黃而搖曳,滲透在黑暗中,若有若無的勾勒著景物的輪廓,托拽著長長的身影,拓印在波光粼粼的護城河上。


    風,輕柔、嫵媚,緩緩從對麵的夜色中吹來,拂過臉龐,帶著淡淡的靜謐和危險。


    多疑?還是軍人天生的警覺?


    二十多年的軍旅生涯,不可謂不見多識廣,但馬騰不得不承認,對麵黑暗中隱藏的那人,簡直就是自己的夢魘。落入他的圍網之中,就如落入惡夢中,全身無力,左衝右突卻發現越陷越深。不,他比噩夢更可怕,噩夢還有驚醒的刹那,而他,卻是實實在在的存在。如此無力的感覺,難道自己真的老了?


    馬韜道:“將軍,你看小賊今晚會來嗎?”


    馬騰沒有迴話。因為,他也不知道。那是一個比狐狸還狡猾的人,馬騰看不清、摸不透他,就像眼前飄緲的景物,隻知道他一定在那裏,也有可能隨時從黑暗中奔突而出,咬向自己的喉嚨


    馬韜自言自語地說道:“我看小賊今天是不會來了。連著兩晚都趁黑偷襲,我們沒好日子過,他也不好過吧!”說著說著,不由的吃吃笑了起來,“我們熬不住,安定士兵難道真是鐵打的不成?”


    馬騰冷哼一聲,轉眼向烏黑的天空瞟去。


    五月,安定的雨季快來了吧!


    兵丁跑了進來,報道:“稟將軍,太守府外聚集了許多老百姓說是看龍氣的。”


    張橫怒道:“刁民聚眾造反,統統給我趕走慢,你說什麽,看龍氣?看什麽龍氣?”


    兵丁道:“府前有位風水先生,他說咱們太守府有龍氣,所以聚集了一堆的百姓,屬下這就把他們趕走”


    張橫冷哼一聲:“看龍氣?是什麽風水先生,把他給我帶進來。”


    過了不多一會兒,遠遠就聽見一人尖利的叫喊:“軍爺,軍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大家都是出來混飯吃,一切好商量,好商量啊”


    張橫從窗子向外看去,這時兵丁左右架著一人從月門拐了進來。那人大約四十上下,頭戴一頂方巾小帽,尖嘴猴腮,顴骨高聳,昏黃的小眼不住的眨巴,完全是一幅剛睡醒又未睡足的樣子,頷下三縷黃須,身上的鶴氅道服寬寬大大,配著他精瘦枯幹的身軀,就像是嬰兒包在繈褓中一般。


    兵士架著人走進大廳,將來人狠摜在地上,向張橫行禮道:“將軍,就是此人在太守府外妖言惑眾。”


    張橫轉過身,冷冷的道:“吳晨叫你來的嗎?你從實招我就放了你,否則,叫你人頭落地。”


    那人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來,吭哧道:“我和吳晨小賊不共戴天,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叫我來,我,我呸”


    張橫冷笑道:“滿嘴的安定口音你想瞞誰?無智小兒用你來行間,也太小瞧我張橫了。來呀,拖出去斬了。”左右大喊一聲,擼袖伸拳就往前來。


    那人尖叫道:“大人,草民冤枉啊,小人的確是安定人氏,七日前與人在酒館爭吵,那人說不過小人,就和小人撕鬥,小人氣憤不過,就和他廝打,吳晨手下拿不住那人,卻不分清紅皂白拘了我,以私鬥罪名打了小人五十軍棍”


    張橫舉起手,兵丁立時停下腳步。


    那人長舒一口氣,道:“我在安定也混不下去了,秦川又在打仗,就隻好奔金城來了。一切事情原原本本草民都告訴將軍,望將軍明鑒。”


    張橫雙眼瞪著那人,那人畏畏縮縮的看著張橫。張橫哈哈大笑:“無智小兒最喜弄詐,我見你從安定來,難免心生疑慮。事情說明白就好了。來呀,看座。”向左右使了個眼色,兵丁會意,一湧而上扶起那人,順手拍在那人腰際。那人慘叫一聲,一蹦老高。兵士連不迭的賠不是。那人眨巴著小眼睛,狠狠瞪了兵士幾眼,言不由衷的糊弄了幾聲哈哈。


    張橫微微點了點頭,兵士退了下去。那人摘下頭頂方巾,雙手抖了抖,這才珍而重之的戴在頭上。


    張橫指了指左手下的胡椅:“坐。”


    那人一瘸一拐的走到椅旁,輕輕坐下,齜牙咧嘴的蹦了起來,裂著滿口的黃牙向張橫諂媚的笑道:“這個,這個,將軍龍虎之姿,紫氣繞頂,貴不可言,將軍要小人坐實是折殺小人了,小人陪站,陪站,嘿嘿”


    張橫眯眼道:“你真的會看風水?”


    那人一挺胸脯:“不瞞將軍,小人祖宗十八代都靠這一行,可算是閱人無數,從來沒走過眼。”掰著指頭,“小人五世祖就曾為秦異人望氣,當時異人沿街乞食,我祖一見之下驚為天人,說異人生就龍虎之角,日月雙輝,貴不可言,呂不韋就是聽了我祖的話,才有了後來‘奇貨可居’的典故;小人九世祖曾為高祖望過氣,當時高祖不過是小沛小小亭吏,我祖一見之下驚為天人,說高祖有龍虎之姿,頭上龍氣盤繞,日後必然一統江山;我十五世祖曾為光武帝望過氣,當時光武帝還是綠林軍中一個小小的頭目,我祖一見之下驚為天人”


    張橫截口道:“你剛才說我府上有龍氣?”


    那人眨著小眼睛道:“小人幾年來一直仰觀天象,隻見紫薇帝星晦暗,白虎衝帝垣,鬥星掃天庭,必應奸臣當道,漢室傾頹。果然不出小人所料,前有十常侍,後有郭汜、董卓,惑亂朝綱,不尊君上,漢皇帝名存實亡。這幾月紫薇星突然大盛,小人心下大奇,細觀天象,卻見紫氣斜照西北,此照應新帝出於西北,於是小人到處尋訪,看誰府上有龍氣”頓了頓,咋巴咋巴嘴巴。


    張橫心癢難搔,大喝道:“看茶。”


    那人眉開眼笑,摸了摸肚子,道:“這怎麽好意思,怎麽好意思,實是折殺小人了”


    張橫道:“先生知天地玄機,如此高人,橫幾乎錯過。淡茶一杯,應該的。先生可曾用飯?”


    那人咽了口吐沫:“怎麽好意思,怎麽好意思”小眼睛不住的眨。


    張橫道:“橫也尚未曾用,先生可願意與我一同”


    那人喉嚨裏咯嘍一下,諂笑道:“將軍天下貴人,小人命如路邊雜草,將軍這般抬愛,折殺小人了”嘴上這樣說,腳下卻早已一顛一顛跟在張橫身後。


    王遴左手持雞腿,右手抓蹄膀,吃的汁水淋漓,酣暢無比。


    張橫心癢難耐,開口道:“先生說曾到處尋訪,看誰府上有龍氣,剛才軍士來報,先生在府衙門前聚眾說太守府有龍氣”


    王遴嘴中塞滿肉,急往下咽,卡在喉嚨裏,噎得直喘氣,嘴中含含糊糊的嘟囔著,也聽不清在說什麽。


    身後的侍婢急幫他順氣,另一邊的奴婢遞過一杯清茶,王遴伸手接過,咕嘟兩聲急喝下去,這才長舒一口氣,伏地向張橫跪拜:“草民早已說過,將軍天下貴人,小人命賤,與貴人同食難免折壽,隻是小人一時貪嘴,若非貴人相救,此時已命喪黃泉。”


    張橫聽後哈哈大笑。


    王遴眨著小眼睛說道:“將軍之相極貴,卻有少許遺憾。”


    張橫一愣:“什麽遺憾?”


    王遴道:“秦王橫掃六合,文有李斯、昌平,武有王翦、蒙驁;高祖得天下,左輔蕭何、右弼韓信,天機張良,武曲樊噲;到光武時,二十八星宿全來輔佐;我觀天象,紫薇雖然明朗,卻是輔弼皆無,隻怕一力難抵眾兇”


    張橫被戳到痛楚,冷哼一聲,王遴趕緊磕頭:“將軍恕罪,將軍恕罪”


    張橫長歎一聲。


    王遴諂笑道:“將軍也不用悲傷,前幾日我觀星相,驚覺左輔星北移,似乎已經到西北了。依天相推算,當應在今天,帝、相際會。”


    張橫瞪大了眼:“真的?人在哪裏?”


    王遴眨著小眼珠,低聲嘟囔道:“依天相來說,的確是今天,難道是我推錯了?”


    張橫掃了一眼王遴,王遴連忙擺手:“小人泄露天機,命比草踐,怎會是左輔之材。小人昨觀天相,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其人一定出現,待小人今晚再觀天相,細細推算”


    外麵軍士大聲稟報:“將軍,門外有人自稱穎川名士,前來拜會將軍。”


    王遴大喜道:“將軍,沒錯,一定是他”


    張橫心頭狂喜:“快引他到大廳相見。”


    兵士領著一人走了進來。那人接近七尺身高,目如朗星,眉似冷劍,鼻梁高挺,亮晶晶的雙眼滿含笑意。張橫也算觀人無數,但此人麵相之俊美,實是平生僅見,臉上懶洋洋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不由心中大喜,暗道,這才是一國首輔應有之姿。


    那人向張橫拱手抱拳道:“在下穎川人,姓荀名諶字文舉,聽聞將軍以不世之姿擊退西涼悍匪,解百姓於倒懸,救黎民於水火,因慕將軍之名,特來拜會。”


    張橫心中一驚:“聽說當今丞相依為左右手的侍中荀彧荀大人也是穎川人,不知先生”


    荀諶臉色一沉,悶聲道:“家兄。”


    張橫雄軀一震:“令兄王佐之才,大名早如雷貫耳”


    荀諶一甩袍袖:“在下告辭”


    張橫大急,驚道:“先生遠來,橫未能親自迎接,失禮之處,望先生原諒則個。”


    荀諶轉過身:“哼哼,難道將軍從沒聽說過,‘荀家四子,文舉最良’嗎?”


    張橫忙道:“聽說過,聽說過”


    荀諶長歎一聲:“將軍不用瞞我。我雖自負有子牙之智,管仲之謀,無奈命運多劫。自小荀文若嫉賢妒能,常在長輩麵前簪言陷害,使我百口莫辯;長大之後,原以為袁家四世三公,袁本初頗有用人之名,心喜相投,不想卻是個多謀少斷,外寬內狹之人,使我有誌難舒。我與吳晨在荊州曾有一麵之緣,聽說他在涼州起事,特來相助,卻見他多刑少恩,非為良善之輩;萬不得已,想起金城還有將軍,特來相投,不想被如此輕視。既無緣,不如歸去”轉身邁步就走。


    張橫大驚道:“我絕沒有輕視先生之意,先生留步”緊走幾步,向荀諶追去。


    廳堂之上突然躍下一人,怒喝道:“賊子焉敢冒我之名。”袍袖翻飛,化成片片飛虹,將荀諶籠罩在內,勁風撲麵,張橫唿吸為之一滯。


    荀諶哈哈大笑,腳下微錯,身形脫出袖影,掌勢一擺,幻出漫天的掌影,氣浪猶如海嘯怒濤,層層疊疊滅頂而來。張橫大驚,斜側向一旁滾開,肩頭卻被掌影掃到,一股沛不可擋的內力衝進經脈,喉頭一甜,張嘴噴出一口血箭,身子打橫翻跌出去。廳堂上那人袍袖翻卷,迎向荀諶,荀諶笑聲不斷,隨手一掌,掌袖相交,一陣裂帛撕錦之聲,袍袖立碎,化作片片飛舞的碎屑,夾著飛刃破空的尖嘯,四散而開。聞聲趕到的兵丁受當其衝,慘嚎著滾倒地上。


    從堂上撲出的那人被擊得連翻幾翻,脊背硬撞在牆上,張口吐出一口鮮血,緩緩癱到地上。


    荀諶連退兩步,口中笑聲不斷,足不點地,身在空中也不見他扭腰作勢突然迴旋,向張橫撲去。人在空中就如魚在水中,完全不受武學常規所限。身法之詭異,武功之強橫,令張橫如中夢魘,全身瑟縮,動彈不得。


    從堂上撲出的那人大喝一聲,甩手丟出一個瓷瓶。瓷瓶摔在地上冒起一股白霧將破空而進的荀諶籠罩在內。


    程遊從廳堂奔出,率兵丁將張橫圍在當中。張橫驚魂稍定,突聽哈哈一陣笑聲,荀諶破霧而出,足下輕點,躍到瑟縮在廊柱下的王遴身邊,朗聲笑道:“正主來了,我們這些西貝貨該走了。”一提王遴衣領,身子貼在廊柱、好似上麵有人拿繩吊著一般,急速上升,眾人眼前一花,磚瓦劈哩叭啦的掉了下來,眾人抱頭鼠竄,荀諶的笑聲已經在屋外響起:“嗬嗬,張橫,這次不夠盡興,下次我們再玩過”


    明知他在急速遠離,但閉上眼睛,就像此人正坐在對麵閑嘮家常一般。張橫毛骨悚然,此人武功之強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究竟是誰?


    從堂上撲出的那人緩緩站起身,張橫排開人群,拱手行禮道:“多謝閣下相救之恩。”


    那人嘿嘿一陣冷笑,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服下,翻著眼道:“不用謝我,我也並非真想救你,隻不過看不慣有人冒我之名,到處騙無知之徒。”


    張橫愣道:“冒先生之名?難道,難道先生是荀文舉?”


    那人翻了翻眼睛,那意思好像在說,你值得我騙嗎?甩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邁步向外走去。


    張橫在身後叫道:“先生,留,留步”


    那人轉過身,翻著白眼問道:“你還有事?”


    程遊強壓下心頭的怒氣,冷笑道:“剛才不知是誰人被人冒了名字,又不知是誰人被人扯脫了袖子,更不知是誰人被人打得靠在牆邊吐血。嘿嘿,此人心胸之寬廣,我等無知之輩果然不及。”


    那人大怒:“安定彈丸之地,我舉手即可滅之,你等燕雀小民,怎知鴻皓之能。”


    張橫大驚:“剛才那人是安定的?”


    那人嘿嘿冷笑:“安定隻此一人略成氣候,想與安定為敵,卻不知敵人虛實,可笑,可笑”


    程遊抗聲道:“我們怎麽不知道安定虛實,徐庶、沈思、薑敘,機深智遠,馬超、龐德、贏天,萬夫莫當,段正、王樂、董愈,身先士卒,新近又得了成宜,伊默,梁毓,一時勢大”


    那人不住冷笑:“來涼州也有半個月,這些人我盡知道:徐庶可使看墳守墓,沈思可使課捐管庫,薑敘可使白詞念賦,馬超可使驅牛放牧,龐德可使打鐵鋪路,贏天可使掃院閉戶,段正可使撐船擺渡,王樂可使沽酒販布,董愈可使拾柴砍木,成宜可使縫衣補褲。伊默、梁毓,一個駝背,仰首不見青天,一個殘廢,平地猶嫌路顛,統統一群酒囊飯袋,何足俱哉?”


    程遊臉上肥肉直顫:“蛤蟆吃天,好大的口氣”


    那人眯著眼睛看了程遊半天,見程遊口氣慢慢變低,這才冷笑道:“也隻有你這等庸才,才怕安定怕的要命。‘逆取順守,堯舜之道’,吳晨死守仁義,迂腐透頂,挾大勝之勢坐看別人襲取金城,敗者一;不知進退,傾巢攻擊馬騰,不但留下空虛的安定,還留下一堆西涼俘虜在城,敗者二;以己度人,以為人人都似他般迂腐,敗者三。嘿嘿,不想竟有人認為這就是機深智遠,這就是一時勢大”


    張橫喜道:“先生的意思是”


    那人道:“哼哼,不現現本事難免讓人看扁了。”


    程遊躬身施禮道:“將軍,此人來曆不明,極有可能是安定的同夥,誆騙我軍遠擊”


    張橫冷冷的道:“他如果是安定來的,剛才不出聲,我已死在那刺客手裏。”


    那人點了點頭,語氣緩和了些:“還是你有點見識,不似其他小人。實話告訴你好了,我就是大將軍袁本初手下第一謀臣荀諶,袁公懇請我協助刺史高幹夾擊曹阿瞞,偶然聽說吳晨在安定,我與此人於荊州有一麵之緣,並州荒僻,偶知故人行蹤,一時起了興致前去相訪。到了安定,遇他詐死賺韓遂,被阻在安定。安定小勝,有人就在街上大放厥詞。那人滿口胡言,一派子虛烏有,還振振有辭、口若懸河,我代吳晨出手教訓他,安定兵丁不知好歹,竟以鐵鏈相向,乃知吳晨治下無方,本欲歸去,卻見翟星攜那個騙子來了金城,一時好奇就跟了來,也算你我有緣,翟星不冒別人之名,偏偏冒我之名,否則,嘿嘿”


    張橫行禮道:“既然有緣,先生何不留下,也好讓橫日夜聆聽先生教誨。”


    那人用下巴點點程遊:“算了,我出來也有些日子了,高刺史一定急壞了。哎,你也知道,人能幹,事就多。”一甩手,邁步向外走去。


    張橫急道:“先生留步”


    那人停住腳步,仰天道:“安定新近換的守備竟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可笑,可笑”搖著頭,飄身而去。


    張橫一愣,尹尚稟道:“這事屬下也聽說了。擊退韓遂那晚,長安使者趁亂逃跑,守備黃艾負荊請罪,當時成宜恰好在場,吳晨為了殺雞儆猴,不但打了他三百軍棍,還奪了他的官印給了一個叫雲儀的小子。聽說那小子過幾天才十七歲。”


    張橫來迴踱了兩步,問道:“黃艾?是不是那個和陳德一起造過小賊反的那個黃艾?”尹尚諂媚道:“將軍果然博聞強記”張橫又來迴踱了兩步,突然放聲狂笑:“無智小兒,這迴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咚!


    迷蒙的夜色中隱隱傳來一聲鼓響,馬騰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跟著跳了一下。


    咚!


    又是一聲鼓響,伴隨著鼓聲,漫山遍野突然亮起了熊熊的火光。


    戰鼓聲越來越密集,火潮隨著鼓聲不住翻滾湧動,尖利的號角撕裂長空。


    馬騰心頭狂跳,小賊終於跳出來了。


    厚重的角笛嗚嗚,驚醒睡夢中的西涼兵丁,潮水般向城頭湧去。


    震天的喊殺聲突然中斷,對麵的火潮星星點點慢慢熄滅。


    汗水從背後慢慢滲出,浸濕鐵甲下的貼身小衣。對麵卻恢複到先前的寂靜。寂靜,令人恐懼的寂靜。


    馬韜尖聲大叫:“無智小兒,有膽就給大爺出來,大爺一定剝你的皮”似哭似叫的嘶喊在四野中慢慢迴蕩,對麵的依然是無盡的夜色。


    馬騰冷哼一聲:“小賊這是疲兵戰術,他就是想讓我軍不能休息。哼,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伯顯,你和我輪流守夜,讓兵士可以好好休息。”


    馬韜大聲應令。


    黎明!


    馬韜的雙眼皮直打架。上半夜安定派人鬧了六次,次次都是隻聽打雷,不見下雨,安定的兵士難道真是鐵打的?


    咚!


    鼓聲再響,喊殺聲又起,馬韜伸出雙手捂住耳朵,身邊的俾將大聲道:“將軍,安定又來了。”


    馬韜背靠住城牆,有氣無力的說道:“別管他們,玩夠了他們就會歇著去了。”


    安定又是號角,又是鼓聲的耍了一陣子,見城上沒有反應,果然慢慢沉靜下去。


    馬韜暗啐一口,低聲咒罵道:“小賊,等天明看大爺收拾你!”


    突然一聲震天的悶響從西門遠遠傳來,呐喊聲響徹雲霄,馬韜迴頭望去,隻見翻卷的火舌舔噬天際,大驚失色,怒聲喝問:“出了什麽事?”


    龐德渾厚的聲音逆風傳入耳中:“馬騰,你的烏龜殼已經被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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