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張殊於八月二十日就到京城了,但綺年再見冷玉如卻是九月初六,許茂雲的及笄禮上。為怕綺年現在不能隨便出門,許夫人親自下帖子遞到郡王府上,請綺年和趙燕妤姐妹兩個一起去做客,且請綺年做許茂雲的讚者。其實綺年覺得許夫人多慮了,以秦王妃的賢名,絕對不會用任何借口阻攔


    她出門或者迴娘家的。當然,如果她迴娘家太勤快,這名聲會不會傳出去那就是另一迴事了。


    許茂雲正在屋裏繡個筆袋兒,見綺年來了忙扔下針線起身:“生怕你不來。”


    “怎麽會。”綺年笑著道,“倒是縣主沒來,我隻帶了二妹過來。”趙燕妤是不屑與三品以下官員的女兒交往的,肖側妃倒是很高興趙燕好有機會出門。


    許茂雲一撇嘴:“早料著她不會來了,隻是不請她單請你又不好看。趙二姑娘呢?”


    “安排在外頭,我表姐表妹與她說話呢。”吳知雯自定了親之後,倒是比從前少了幾分清高勁兒,也有些人間煙火氣了,知道主動跟人搭話寒喧。“這是給誰繡的好東西?”綺年看那筆袋兒顏色是寶藍的,上頭繡的梅花虯枝老幹,隻星星幾朵花,取清疏雋朗的意境,不大像是姑娘家用的東西,隨口問了一句,卻見許茂雲臉頰一紅,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不出一兩個月就要成親了,多少東西不能嫁過去再繡的?”


    許茂雲紅著臉上來奪:“原是他給我尋了一方舊硯來,我想著總要還個禮。”


    “喲,他是誰呀?”綺年故意拖長了聲音,若得許茂雲更紅了臉,上來就要掐她。


    兩人鬧了一會兒,綺年看許茂雲鬢發有些散了,便拿梳子來給她抿著,笑道:“不是取笑你,就是要這樣有來有往的才好。”


    許茂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著她道:“有件事還要對姐姐說……我姑母和表哥也來了,還有——”頗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表嫂。”


    綺年過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說的是鄭瑾。許茂雲小聲道:“我實在不想你不來的,可是姑母要來,又不能不許她來……”綺年笑著替她抿了頭發:“今兒是你大日子,親戚自然要到的,放心好了,她是你表嫂,又不是我什麽人,不過說句場麵話的事罷了,也值得你這樣憂心?還是趁早把這筆袋兒繡好是實在的,別等到嫁過去


    了還未繡好,就丟人了。”


    這話惹得許茂雲又捶打了她幾下,方道:“我還請了張少夫人,一會兒得了空,你和韓家姐姐還有張少夫人好生說說話。”


    綺年頓時驚喜:“玉如也來了?”


    許茂雲抿嘴一笑:“這會兒怕已經到了。”


    綺年急急的到前頭一看,果然見韓嫣拉了一個年輕少婦的手,兩人眼圈都有些紅,見綺年過來,冷玉如方起身笑道:“世子妃來了。”


    綺年不由得眼圈也是一紅,伸手打了她一下:“怎的黑瘦了!”


    冷玉如確是比從前黑瘦了,神色也比從前沉穩了,隻見了綺年和韓嫣,說話仍舊一如往昔,隨手摸了摸臉笑道:“邊關那等地方,比不得你們養尊處優,自是要黑瘦的。”綺年看她這樣說話,倒放下了心:“想來邊關也不甚苦,至少你這張嘴還養得不錯。”三人拉了手坐下,冷玉如猛然想起來:“今日我還有兩位小姑是同來的,一會兒少不得要給你們引見,若有什麽不妥當的


    ,看我麵上休怪罷。”


    綺年聞言不由得愣了一下:“你的小姑?張少將軍的妹子?有什麽不妥當?莫非是給你氣受了?”冷玉如苦笑道:“倒也不是,一會兒你們見了便知。我那親小姑張沁倒是個知分寸的,隻隔房的那個小姑張淳,因她父親是為了救我公公戰死在沙場上的,隻剩嬸嬸帶著一兒一女,闔家都把他們當菩薩一樣


    供著。那三小叔張綬也就罷了,性子也溫和些,隻這張淳——著實的被嬌縱壞了。無論如何,你們隻包涵罷。”“嫂子——”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冷玉如話猶未了,已經有兩個少女手拉著手過來。兩人都是膚色微黑,身材也相仿,穿著一模一樣的桃紅小襖,鬆花色裙子,隻是一個戴著赤金鑲紅寶石的鸚鵡釵,一個


    戴著攢珠掐絲海棠步搖。戴赤金鸚鵡釵的那個一走到近前便輕輕跺了跺腳道:“嫂子這裏說話,倒把我和沁兒都給拋下了。”一邊說,一邊眼睛滴溜溜地隻看著綺年頭上戴的那朵玉菊簪子。


    冷玉如笑了一聲,起身道:“這便是我兩個小姑,張淳,張淑。這位是大理寺少卿韓大人家的女兒,這位是昀郡王世子妃。”


    張淳聽了郡王世子妃的名頭,眼睛眨了眨笑道:“原來就是嫂子在成都時交好的兩位姐姐?如今都是貴人了,我們該行大禮才是。”


    綺年不由得有些無語,伸手攔了一下,含笑道:“張姑娘切莫如此客氣。既是玉如的妹妹,也與我們的妹妹無異了。”


    張淳蹲身行了個福禮,起身便看著綺年笑道:“那我們就叫一聲周姐姐韓姐姐了。周姐姐頭上這菊花簪真是好看,我見識淺,竟是從沒見過的。”


    綺年看她目光灼灼,幹笑了一聲,冷玉如已經道:“這是當年皇後賞給皇長子妃的,皇長子妃又轉贈了世子妃,整個京城都找不出第二朵來,西北自然更不得見。”張沁輕輕拉了張淳一下,張淳便不說話了。這兩人站在一邊,綺年三人也不好再說私房話,綺年無奈,隻得招手將趙燕好也喚了過來,引見給張沁姐妹。她們三個年紀相仿,倒是立刻就拉著手到一邊去說


    話了。冷玉如低聲道:“你快別叫趙姑娘與她們一處,沒準過一會兒就有什麽好東西讓張淳看上了。說起來,一樣都是在西北苦了幾年,張沁比她不知強了多少,也不知哪裏學來的小家子氣,看別人的東西都是好


    的。”


    綺年不由得道:“怕是你的東西也被她討去不少了罷?”冷玉如輕輕哼了一聲:“初時過去不曉得底細,我最好的一對翡翠鐲子都給了她,還有兩副耳環,幾朵珠花,一根雀頭釵。恨不得連我妝台上的胭脂香粉都掃蕩了去。後頭少將軍說她就是這樣的脾性,再喂


    不飽的,教我莫再給她東西了,這才算關了閘。”


    綺年皺皺眉:“你怎麽還喚少將軍呢?莫非當著我們的麵不好意思了?”


    冷玉如默了默,隨即道:“喚什麽都無妨,無過是個稱唿罷了。”見韓周二人都皺眉看著她,便笑道,“當著他的麵我自然不是這般稱唿,你們莫要如此。”


    綺年越聽越覺得擔憂,忍不住道:“莫非是你們還有些不合?”冷玉如終於斂了笑容,淡淡道:“我是恆山伯府的義女,又是那般與他成的親,他防著些兒也是有的。終歸如今外頭看來我們是舉案齊眉,便是公婆那邊也挑不出什麽來了。至於以後怎樣——我還年輕,時


    間盡有,何況有些事也不是人力所能及,我不過盡我的心罷了。”


    綺年聽她說得通透,心又放下來一些,想了想低聲道:“你可有身孕了?”


    冷玉如一怔,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才成親多久,怎就問得出這種話來。我且問你,你又如何?”


    綺年幹咳一聲:“還好罷。”


    冷玉如眼裏閃過一絲黯然,隨即就伸手掐著綺年的臉笑道:“瞧你這樣兒,哪裏是還好?怕是稱心如意得了不得吧?”綺年被她說得臉紅,兩人對掐起來,忽然聽見有人重重咳嗽了一聲,抬頭看去,卻是個穿著玉色素麵襖子,深青色挑線裙的中年婦人,身邊又有個穿海棠紅褙子的少婦扶著,正跨進門來。這中年婦人她們


    不認得,卻認得那紅衣少婦正是鄭瑾,隨即也就明白,這中年婦人必是蘇太太了。蘇太太年紀並不很大,也不過才四十歲,身上穿的卻極簡淨,頭上更是隻戴著一套米珠素銀頭麵,明明走路還很穩健,卻拿了一根烏木鑲銀的手杖。這屋子裏坐的多半都是年輕姑娘,有說有笑,她這一進


    來,眾人不由自主都放輕了聲音。


    許夫人正與韓夫人說話,見這個大姑子進來不由得暗暗歎氣,起身迎了上去,笑吟吟地將韓夫人引見給蘇太太。蘇太太與韓夫人見過禮,坐了下來便微微皺眉道:“今日是雲丫頭的大日子,怎亂糟糟的?”許祭酒是極清廉之人,家資並不豐厚,故而給女兒辦及笄禮也不以莊嚴隆重為主,倒是請了好些平日裏與許茂雲交好的姑娘們來,為的就是女兒不日出嫁,閨中姐妹們怕也就聚這麽一迴,將來做了人媳婦便沒有現在自在了。許茂雲性子爽快,交好的朋友多半也是相仿的性子,許夫人又不拘著她們,難免說笑得聲音大了些。此時聽蘇太太這般說,便笑道:“都是小姑娘家,說說笑笑才是本性,我年紀大了,


    如今也喜歡熱鬧。”


    蘇太太皺著兩道濃黑的眉毛道:“閨閣女兒以貞靜為要,這樣大說大笑的,哪裏像個樣子呢?”韓夫人因蘇家退了綺年的親事,心裏一直的不舒服,不過是看著綺年因禍得福另嫁高門,所以才不再提起此事罷了。今見蘇太太這般的說話,便微微一笑接口道:“貞靜固是好的,然而年輕姑娘寧可活潑些


    好,隻要大禮上不差,沒的拘得她們如槁木死灰一般,與積年老婦又有何區別呢。”蘇太太看了韓夫人一眼,因她是外客,倒不好多說了。旁邊鄭瑾站著,卻聽得心裏暗暗痛快。她嫁到蘇家,本自覺是低嫁,合該過了門便當家理事才是。卻不想這位婆婆極是嚴格,時時處處拿著規矩約束


    自己。鄭瑾在恆山伯府是嬌養慣了的,出門交際又有人捧著,從來也沒受過這般的拘束,強忍到了迴門那天便到母親麵前哭訴。恆山伯夫人自是心疼不已,但細問之後也無話可說了。因蘇太太並未曾有意折騰鄭瑾,也不過是如旁的人家一般要媳婦早晚請安,伺候用飯,站站規矩一類。且蘇銳原本房裏有個通房丫鬟,也是定親之後


    就將人打發出去了,如今真是幹幹淨淨。蘇太太平日裏管家理事都要帶著鄭瑾,一一指導,便是再挑剔的媳婦,也實在找不出這婆婆的毛病來。鄭瑾卻是有苦說不出。蘇太太確實不曾刻意的折騰媳婦,但要求得極嚴格,比如什麽時候請安,請安之後給婆婆衝沏茶水,水溫應到多少才最合宜……諸如此類,不一而足。且蘇太太性子冷靜,平日裏若非


    必要便不開口,更不必說逗趣說笑之類,隻把個鄭瑾拘得憋悶不已,隻有迴了自己院子與丫鬟們說話解悶。再說蘇銳,倒是個言笑晏晏的人,並不似蘇太太一般刻板。隻是他如今在翰林院供職,翰林院清閑,他卻是以狀元的身份進去的,眾所矚目,少不得要格外勤勉,每日甚晚才迴來。且他迴家之後先要去向


    蘇太太請安,陪著母親用飯,飯後還要奉一杯茶,夫妻二人才能迴到自己房中。說不上幾句話便要歇下,以便第二日晨起點卯。日日如此,才不過成親一個月,鄭瑾已經被拘得要發瘋。偏偏蘇太太事事依著規矩來,她又是新婦,連迴娘家鬆散一日都不成,每天伴在蘇太太身邊,少不得心裏暗暗地罵。如今見蘇太太這套規矩在韓夫


    人麵前吃了癟,自然是心裏痛快得很。


    許夫人見鄭瑾在旁邊立著,便笑道:“姐姐讓外甥媳婦坐下罷,這裏也沒有外人,不必這樣拘禮了罷。”


    蘇太太這才對鄭瑾道:“你去那邊與相熟的姐妹說說話罷,隻莫要失了規矩便好。”鄭瑾巴不得這句,連忙答應一聲走了開去。


    冷玉如悄聲道:“這蘇太太看著倒有幾分本事,鄭瑾娘也被管得這般老實了!”眼看鄭瑾走過來,便起身笑迎。她是恆山伯府的義女,如今倒正經要叫鄭瑾一聲姐姐了。鄭瑾坐了下來,先看見冷玉如黑瘦了些,心裏不由暗暗鬆了口氣,心想西北邊關可見艱苦,幸而自己不曾去。此時張淳張沁也過來見禮,張淳一雙眼睛在鄭瑾身上臉上轉了轉,發現鄭瑾的飾物雖是不多,


    卻樣樣貴重,不由得又看住了。冷玉如頭疼之極,幸而張沁和趙燕好一起,借著說話將她拖開了。鄭瑾也是一雙刁鑽的眼睛,張淳那樣子如何看不明白,心裏更是有幾分得意。說是西北大將,家裏怕不知是個什麽情形呢,才養出這樣眼孔淺的女兒來。正得意著,轉眼看見綺年靜靜端坐,身上穿一件洋紅底子織銀色碎花的小襖,下頭月白色裙子,頭上除了那朵橘黃色外皮的玉菊花外,就是零星點綴著幾朵翡翠珠子與珍珠串起的珠花,乍看如同片片綠葉襯著那朵玉菊花,十分清雅。耳朵上墜一串火紅的珊瑚珠,又不失新嫁娘的喜氣,愈顯得那顏麵白裏透紅的嬌豔。若細看,那珠花所用的珍珠顏色粉紅,皆是上好的大顆南珠,翡翠又極剔透,瞧著不顯,卻比她自己頭上插戴的還要貴重。不由得心裏暗罵


    蘇太太,說什麽蘇銳如今隻是翰林,她出門穿戴皆要守著規矩不可逾越了,免得被人說輕狂。這規矩規矩的,害得她最好的那些首飾都不能戴出來,生生的就被人家比下去了。


    心裏有氣,鄭瑾不由得就笑了一聲道:“世子妃也來了?不知世子身子可大好了?怎的不曾一起來呢?”


    綺年懶得理她,何況還礙著冷玉如的麵子,便淡淡道:“多謝蘇少奶奶掛念,世子如今在六科裏領了個缺,日日要去衙門,自是不能來的。”


    鄭瑾一怔。蘇太太和蘇銳從不與她說外頭的事,這些日子她被拘在家裏,竟是不知皇上在勳貴子弟中進行考核一事,此時乍聽了趙燕恆有了差事,竟接不上話。


    綺年看她這樣兒就知道她已經與外頭的世界有點兒脫節了,淡淡一笑不再說話。轉眼卻看見門口又進來兩人,卻是林夫人與林悅然,便起身迎了過去。林夫人明顯地比前些日子氣色好了許多,連林悅然也有了幾分大姑娘的模樣,行動間穩重了許多。許夫人也迎上來,將林夫人給蘇太太引見。蘇太太見了禮,目光卻在綺年身上上下打量,道:“這位便是郡


    王世子妃?”許夫人輕咳一聲。她本不欲讓綺年與大姑子碰頭的,誰知林夫人來了,倒將綺年引了過來。綺年卻笑了笑,大大方方福身道:“蘇伯母安好。”通過韓家,她跟許家蘇家都有轉折親了,叫聲伯母也是合情合


    理的。


    蘇太太應了一聲,眼睛還在打量著綺年。綺年卻不願讓她多看,笑向林夫人道:“伯母這裏說話,我和悅然妹妹去那邊。”拉了林悅然的手走開,問道,“瞧著伯母氣色好了許多,想是伯父那裏一切順遂?”


    林悅然微低了頭道:“父親那邊自是順遂的。”


    綺年覺得她變化實在太大,不由得追問道:“這是怎麽了?怎麽瞧著你倒似不開心的樣子?”


    林悅然一抬頭,眼圈居然紅了,嚇得綺年趕緊將她拉到外頭僻靜處,方細細問道:“這是怎麽了?”


    林悅然拭著淚,半晌才道:“前些日子,爹爹竟是要把我許給永順伯做二房……”畢竟是年輕小姑娘家,說著臉也紅了。


    綺年想起中秋宮宴上太後說的話,不由得道:“聽說太後相中了東陽侯府的姑娘……”


    林悅然道:“可不就是呢。隻我一直不知,原來爹爹是想拿我換了官位。幸而太後不曾看中我,這才……”說著,眼淚撲簌簌就掉了下來。


    綺年撫著她的肩,也不知說什麽好,半晌才道:“伯父大約也是覺得永順伯府門第高,又是領了旨可以扶正的……若永順伯是個不堪的,想來也不會將你許過去。且如今此事不也未成麽。”


    “爹爹是存了心要拿我去換官,成與不成又有何兩樣!”林悅然跺著腳道,“讓我去做,做妾,不是要賣我麽?隻道爹娘都是疼我的,卻不知……”綺年隻得苦笑。其實這些嬌養深閨的姑娘們,婚姻大事皆是聽從父母之命。外頭人看著光鮮亮麗的親事,有多少隻是為了家族的利益將女兒去聯姻的?林悅然自幼嬌養,想來林家夫婦養女也未必是想著賣


    女,隻是事到臨頭隻有女兒可賣,那也隻得賣了。難怪林悅然仿佛突然長大了一般,想是終於看到了世事殘酷,陡然間被迫著成熟了罷。隻是這般一來,怕是與父母要就此生分了。


    畢竟是在許家,林悅然哭了片刻,那裏已經要開始行禮了,也隻得拭了淚進去。許茂雲穿著初加的禮服出來,儼然已經是個大姑娘了,許祭酒夫婦看著也倍覺欣慰。


    張淳坐在冷玉如身邊,看著綺年站在那裏做讚者,忍不住道:“嫂嫂去過郡王府麽?”


    冷玉如實在不願帶這個隔房的小姑子出來,無奈此次進京就是為了給兩個小姑子尋親事,不帶出來走動怎能讓人看見呢?隨口答道:“不曾去過。”


    張淳眼睛發亮:“世子妃既是嫂嫂的知交,嫂嫂何不與她說說,請我們去郡王府做客?”


    冷玉如沉了臉,幸而旁邊坐的是韓嫣,不然若被別人聽見可不丟臉,冷聲道:“郡王府哪裏是什麽人都去得的。此時正在行禮,有話迴家去再說。”


    張淳轉轉眼珠,轉身去找了趙燕好,笑盈盈道:“聽我嫂嫂說郡王府極大的,園林都是極精致,我長在西北,還不曾見識過呢。”趙燕好與她說了一會兒話,初時還覺她爽利,後頭險些連腕上的金鐲都被討了去,已經有些頭疼了,聞言便不接話,隻管微笑。張沁在後頭不停地扯著張淳的衣角,好容易將她拉迴了自己座位上,與冷玉


    如交換了一個眼色,姑嫂二人都是暗暗鬆了口氣。許家地方窄小,禮成之後若是宴客就太逼仄了些,來者都是熟人,自然都紛紛起身告辭。冷玉如拉了綺年的手往外走,一麵約定待宅子收拾完畢,便請她去家中做客。走到大門,便見張家一輛小馬車停在


    那裏,車邊上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並著一個車夫在那裏說話,見冷玉如出來便上前來迎。


    冷玉如笑向綺年道:“這便是我小叔張執,如今進京來準備後年考武進士的。”


    綺年見那張執模樣與張殊有五六分相似,隻是更年輕些,還有幾分青澀,對冷玉如倒是頗為恭敬,心裏就又放下幾分。


    兩家人都上了馬車,駛出街口便要分道揚鑣。張家馬車剛剛起步,綺年便聽車轅上的立秋道:“世子爺來了!”掀起車簾一看,可不是趙燕恆騎著匹白馬迎了上來,不由得歡喜道:“你怎來了?”


    趙燕恆驅馬到車邊,含笑道:“今兒衙裏無事,想著過來接你迴家。你不是一直想著去莊子上看看麽?我已與父王迴稟過了,明日我休沐,今日我們便走,去莊子上住一晚,明日迴來。”綺年喜出望外,礙著馬車裏還有個趙燕好,隻能脈脈地看了丈夫一眼,把車簾放下了。趙燕恆在外頭一笑,護著馬車揚鞭離開。卻不知那邊張家馬車尚未行遠,有人掀著車簾,已經將他的舉動盡收於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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