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冷玉如的事,綺年整個二月都沒好生過。冷玉如從吳家迴去之後,過了幾日就借口冷太太身子不適,進青雲庵去服侍,在庵裏一住就是一個月,絕不踏足恆山伯府,倒是讓聽香送了一份恆山伯府的地圖來,雖然畫得極不規範,但也大致標明了各


    處的亭台及道路。


    這件事,綺年隻敢跟如燕說了,將小丫頭也嚇得睜大了眼睛:“姑娘,這事,這事——還是讓冷姑娘求求冷老爺罷。再怎麽說,也是自己親生女兒……”


    綺年苦笑:“若是有用,玉如怎麽會選這條路?這時候求求冷老爺,或者他會暫時打消這念頭,但再過些日子呢?倘若鄭琨向他提了這事呢?若他真顧念玉如,冷伯母又何須去庵裏持齋誦經呢?”


    “萬一連累了姑娘可怎麽辦?”


    “所以才要仔細地準備。”綺年揚揚手裏的地圖,“把這個看仔細了,牢牢記住,萬一有什麽事也知道如何走脫。”何嚐不知道這是冒險呢,但除非冷玉如能立刻尋到一門好親事,否則也就隻能拚上一拚了。


    “玉如到底還是了解鄭瑾的,若這事沒有成事的希望,她也不會找我。她是從不求人的,如今——也是被逼到無奈之處了。”


    如燕咬了咬牙:“若是真有什麽事,讓奴婢去。奴婢一個下人,便是有什麽做得不妥當的,也沒人會當迴事。”


    “到時候見機行事吧。”綺年拍拍她,“哪裏能讓你一個人去呢,要去也是我們一起。”


    如燕沒再說話,隻是跟著綺年一起,把那地圖仔仔細細地背了下來。李氏不在府中,又帶走了兩個女兒,顏氏也就免了其他人早上的請安,隻是隔三差五的過去點個卯也就罷了。姑娘們依舊跟著兩個先生上課,隻是現在課業時間縮短了些,因為三個大的要跟著鄭氏學管家,吳知雪還要抽出時間來繡嫁妝。隻有小胖子知霖,到了開蒙的年紀,因家中隻有他一個適齡的男孩,又是庶出,並不能單獨為他請個先生,又還不能進書院,便跟著張先生先識字,念念三字經之類,倒


    是填補了張先生的空閑時間。


    鄭氏當家沒幾日,就給三個姑娘出了一份考題:給家下仆役發夏衣。吳府的仆人男男女女也有近百人,更不必說還有外頭莊子上的。發夏衣已經算是最簡單的題目了,因著夏衣隻要布料不用棉花之類,比起春秋的夾衣、冬日的棉衣,的確已經省儉了許多麻煩,但是這題目


    乍一發下來,仍舊叫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珊瑚從外頭低眉垂眼地進來,立在綺年身邊沒立刻說話。綺年從繡棚上抬起頭:“怎麽了?花名冊還是沒借到?”


    珊瑚低聲道:“管冊子的人說——還沒送迴來呢。”要計算布料,自然首先得知道家裏有多少人,每人身高胖瘦,用料若幹,最後合計起來,才能得出一個總數。綺年和喬連波都是外府的表小姐,吳知雪又是去年才迴到京城,怎麽可能清楚吳府所有下人,


    自然都要從花名冊上來。所以綺年當日迴了蜀素閣,就叫珊瑚去借花名冊。結果去了之後,管冊子的人說珊瑚來得晚了,鬆鶴堂那邊已經派了琥珀來,把冊子取走了。這倒也在綺年意料之中。大家都得靠花名冊,吳知雪還好一些,因著二房從前在山東的時候必然自己有一本冊子,如今鄭氏又當家,能出這個題目,必定早就把京城這邊下人的名冊都謄了一份的。至於綺


    年和喬連波,自然就都得靠家裏這本花名冊了。但是現在過了三天了,喬連波那邊竟然還沒用完?


    如鸝不由得就有些氣:“二舅太太總共給了五天的時間,喬表姑娘自己就用了三天還不肯還,好歹也給咱們落幾天時間用用啊。”


    綺年擺了擺手:“別說了,下午再去問問就是。”隻要給她一天時間,基本上也就算出來了。鄭氏其實也不需要她們算得一錢銀子都不差,隻要知道方法,大體上差不太多也就過去了。


    如鸝忍不住看了珊瑚一眼,小聲嘀咕,“連珊瑚姐姐都拿不來,別人去豈不更拿不到了。”珊瑚臉上不覺就有些微熱。自她來了蜀素閣,顏氏的意思,說是來伺候綺年,其實是來監督的,為的是不知從前規矩學得怎麽樣,別把些什麽不規矩的舉動帶到府裏來。就連李氏給的湘雲,其實開初也有


    這種用意,隻不過更多的是為了綺年在府裏生活方便罷了。


    隻是她從來了蜀素閣,綺年就一直客客氣氣的,從來不使喚她做什麽,就連她自己帶來的兩個小丫鬟一個嬤嬤都對她極客氣,平日裏就連點針線小事也是不肯麻煩她的。這份客氣,說白了就是疏遠。如今蜀素閣裏按吳家姑娘的份例,該有兩個一等丫鬟,兩個二等丫鬟,綺年讓自己的貼身丫鬟如燕如鸝做了二等,卻讓珊瑚和湘雲做了一等。平日裏如燕如鸝的差事多,可拿


    的月例卻比珊瑚兩個少了一半。這種隻拿錢不做事的日子,其實也不是很舒服的。珊瑚從前在鬆鶴堂是二等丫鬟,雖不如翡翠和琥珀得用,卻也是顏氏的貼身丫鬟,管著各屋的器具,手下使著兩個三等的小丫鬟,每日裏把這些器具擦拭


    清潔,再按季節更換陳設,活計也是不少的。顏氏對丫鬟們時有賞賜,但生性挑剔,因此也是謹慎當差,不敢有絲毫放鬆。自打來了蜀素閣,綺年雖然不能說是規行矩步的大家閨秀,但大麵上的規矩總也挑不出錯來,珊瑚最初幾天還覺得難得清閑,後來就漸漸的有些不安起來。白白拿著一兩銀子的月例,卻什麽都不做——偶


    然動手做個什麽,總是被如燕如鸝搶了去做,讓她“歇著”,時間久了,這滋味也著實難受。尤其是在湘雲得了綺年信任倚重之後。湘雲是李氏身邊的人。都在府裏五六年了,珊瑚自然知道,湘雲看著嘴快心直,其實是個有數的,很得李氏的倚重。李氏叫她過來蜀素閣,一來因著綺年是吳若釗的親外甥女兒,叫湘雲過來顯著李氏看重


    此事;二來是防著綺年有什麽沒規矩的舉動;三來則是暗地裏跟顏氏打個擂台,不叫珊瑚把蜀素閣把持住了。結果這兩個大丫鬟進了蜀素閣,相互掣肘之下行動反而不大方便,綺年借著這機會,裏頭用如燕如鸝,外頭用楊嬤嬤,凡是她貼身的活計都是這三人管著,至於其他的——她不挑吃不挑穿,隨和得很,兩


    個大丫鬟誰愛管誰就管,反正管得好了是她們份內事,管得不好——丟的卻是顏氏和李氏的臉。珊瑚足足過了半年才發現,綺年這是無為而治,根本不想與誰鬥。可是如今李氏對她十分疼愛,湘雲早成了她的人,裏屋的事絕不過問,外院的事則打理得井井有條。有湘雲在這裏對照著,雖然顏氏幾次問過她蜀素閣的事,又嫌她隻在外屋打轉,但她又有什麽理由往裏屋走呢?更不必說,她還記得自己第一天被顏氏給了綺年,就在李氏屋裏說顏氏是因著綺年的原因免了請安的,當時吳知雯就拉下臉諷刺


    了綺年幾句呢。


    結果事到如今,蜀素閣裏人人各司其事,隻有她,說是管著針線上的事,其實大衣裳有公中的份例,小物件有如燕,綺年自己的針線也不錯,她竟是個吃閑飯的,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思及這些,珊瑚不由得不為自己心慌。如今鬆鶴堂那邊四個丫鬟,翡翠和珍珠雖說是被撥去服侍喬氏姐弟,但仍舊在鬆鶴堂裏。如今喬連波身邊添了藕花菱花,喬連章那邊也添了丫鬟小廝,她們兩個其實


    等於還在伺候顏氏,隻有自己是真正離了鬆鶴堂的。綺年在府裏隻是位表小姐,即便是真小姐吧,及笄之後也該嫁出去了。綺年今年十四了,即使算上守孝的27個月,再有一年也可以出嫁了,到時候她怎麽辦?迴鬆鶴堂,那邊十之八—九是已經沒了自己的


    位置。去別處?誰都知道自己是老太太的人,無論在大太太李氏那邊,還是在二太太鄭氏那邊,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差事。一個沒了差事的丫鬟,又能有什麽前途?


    珊瑚越想越是心慌,是以這些日子,她先是給綺年做了些鞋子手帕之類的針線,然後就有意識地搶著做些活。譬如說去拿花名冊的事,就是她主動提出要去的,結果——還沒有拿得迴來。


    如鸝轉了轉眼珠子:“要不然,珊瑚姐姐去老太太那邊問問?喬表姑娘幾時能用完那冊子?若是用完了,借我們姑娘用用可好?”珊瑚頓時為難起來。她深知顏氏的性子,如今偏著喬連波,倘若自己這時候去催要花名冊,除了挨一頓罵之外什麽也不會得到。正想著怎麽推辭,綺年已經又拿起了針:“胡鬧!既是老太太拿走了,哪裏有


    去催問的道理?”


    珊瑚躊躇半晌,終於低聲道:“姑娘,若是這麽等著——隻怕明天那冊子也未必能拿到姑娘這裏來……”“那珊瑚姐姐有什麽主意呢?”綺年拈著針,微笑側頭看著珊瑚。這些日子珊瑚的改變綺年已經看在了眼裏,倘若珊瑚一直當自己是顏氏的人,那綺年自然也會對她敬而遠之,倘若她願意主動示好,綺年也


    並非不願接受。“奴婢想著,一個法子就是姑娘去找喬表姑娘,那冊子自然是喬表姑娘在看,姑娘可以與她一起看。再一個……二太太那裏必然有謄抄的副冊,姑娘去向二太太借也可的。要不然,奴婢去二太太那裏走一趟


    ?”


    綺年笑著搖了搖頭:“辛苦姐姐了,不過不必去了。”倘若鄭氏願意讓她看,早就叫她過去一起看了。同理,顏氏如果願意讓她看,自然也會叫她去鬆鶴堂。三個姑娘一起跟著學理家,不分出個高低上下來,那是不可能的。鄭氏也算不藏私了,平日裏管家理事,從來沒有藏著掖著,可是到了這種時候,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兒表現出色,一本謄抄的副冊,估計她


    就沒有那麽大方願意拿出來了。同理,顏氏自然是希望喬連波學得好,可惜喬連波從前沒學過理家,且對算學一事多少有些糊塗,至今算盤打得都不是很熟練。相比之下,綺年在成都理家三四年了,珠算和心算都是熟極而流,雖然吳家


    人多事多,但原理是一樣的,很容易上手。這樣一來,顏氏難道會願意把這冊子讓綺年一起看?何必去自找那個麻煩呢?


    如鸝有點急了:“那姑娘怎麽辦?這夏衣可怎麽發呢?”


    “傻丫頭。”綺年戳一下她的寬腦門兒,“且不說離夏天還早,就是我算錯了又怎樣,難道二舅母還真照著我的數兒發?”


    如燕這次站在了如鸝那邊:“那姑娘也不能敷衍了事。若算錯了,不說要有人褒貶您,單說大舅太太那裏——您可也丟的是她的臉呢。”“這倒是的。”綺年把針放下來,“舅母讓我跟趙姨娘一起管著怡園,要是我連帳都算不對,倒是舅母用人不當了。珊瑚姐姐,你在這府裏日子久了,可知道這各處管事的人都是哪些?比方說,誰是康園的總


    管?誰是怡園的?誰又管著采買,誰又管著漿洗?”


    “這些奴婢都知道。”珊瑚有些茫然,“姑娘問這些做什麽?”“既然沒有花名冊,就從這些管事們身上問吧。自己管著的那一攤子活兒,總該知道都有些什麽人吧?”綺年歎口氣,“如燕拿點銀子出來,到大廚房去說,這幾日做幾盒子點心準備著。珊瑚姐姐,這府裏的


    人事分為幾處,麻煩你幫我一處處的想想,等晚飯後,把這幾處的總管一位位的都幫我請來,府裏到底有多少人,就聽他們的吧。”


    珊瑚頓時眼前一亮:“姑娘這主意好!往年發冬衣夏衣,都是讓這些主管們把自己手下的人召集起來,好叫針線上的量身裁衣,他們是必定知道的。”


    綺年微微一笑:“我剛來沒多久,也不知道舅舅家裏的人手是如何分派的,這就要珊瑚姐姐幫我了。”


    珊瑚自然滿口答應,她也識得幾個字,當即便磨墨鋪紙,一處處地寫下來。正寫著呢,就聽湘雲在外頭笑道:“翡翠姐姐怎麽來了?這匣子裏是什麽好東西呢?”綺年起身走到外屋,果然翡翠手裏捧了兩個匣子,見了綺年就行禮笑道:“這是英國公府上送來的,說是上元節那日多虧了表姑娘,所以送幾支釵兒來給表姑娘戴著玩的。這匣子裏專送表姑娘的,這匣子裏


    是些宮花,是送給府裏各位姑娘的,因先送到老太太那邊,老太太想著姑娘平日喜歡雅淡的顏色,就叫把這兩枝梅花和杏花的給姑娘送來。”


    綺年就著她的手看了看,那兩枝宮花一枝是淺黃色的臘梅花,一枝是淡粉色的杏花,果然夠素淡,便點手叫如鸝收起來:“表妹她們都有了嗎?有沒有給雯表姐和霏表妹留下?”


    翡翠不由得有幾分尷尬道:“喬姑娘和雪姑娘都有了。老太太說——雯姑娘和霏姑娘不在家,這宮花也隻應個季,等她們迴來也戴不得了……”


    那就是根本沒給人家留唄。綺年沒說話,如鸝卻忍不住道:“不知道別的宮花都是什麽樣式的?”


    如燕連忙扯了她一下,翡翠輕咳了一聲道:“老太太叫我出來送東西,那宮花我倒不曾仔細看,大約是些牡丹海棠之類吧。”


    如鸝嘴快道:“既這麽著,到三四月的時候還好戴呢。”


    翡翠答不上來,綺年瞪了如鸝一眼:“沒規矩,讓你說話了麽?”


    如鸝抿著嘴被如燕扯到後頭去了。翡翠也覺得尷尬,強笑著把另一個匣子遞過去:“這個都是姑娘的,裏頭的釵子果然新樣兒,都是好的。”如鸝差點又要脫口而出:不是說隻管送東西麽,怎麽知道釵子新樣兒?分明是早都在鬆鶴堂看過了。既說是單送給綺年的,顏氏那邊就該直接送過來才是,還要看過做什麽!好在她還沒頭腦發昏,這話總


    算是沒說出來。


    綺年心裏的想法其實跟如鸝也差不多,不過她自然也不會說出來,連匣子也不打開,隻笑著問:“不知道阮家表哥現在如何了?”翡翠見換了個話題,不由得鬆了口氣,忙道:“來送東西的人說了,表少爺的傷已經好了大半,隻是一直還不讓下床走動,憋得難受。大夫說,總還要躺幾天呢,趁著年紀小一口氣養好了,免得將來落下什


    麽毛病。”


    綺年笑笑:“是要好好養。”對如燕使了個眼色,如燕便拿出個荷包來,客客氣氣塞到翡翠手裏:“勞煩姐姐跑一趟。”


    翡翠連忙推讓道:“不過走幾步路,哪裏就要姑娘賞呢,被老太太知道了必要罰我。”無論如何也不收。綺年也不想看她們拉拉扯扯的,對如燕點了個頭,讓她送翡翠出去。如燕到底還是把荷包塞給翡翠了,翡翠在袖子裏捏了捏那荷包,歎道:“總讓姑娘破費。其實姑娘在自己外祖家裏,手頭也不寬裕,哪裏


    就這樣客氣了。”


    如燕穩重地笑笑:“姑娘說了,吃穿用度都是占了公中的,舅老爺和舅太太不計較,可萬不能讓下頭姐姐媽媽們白辛苦。”


    翡翠看如燕說話滴水不露,便試探道:“聽說姑娘在外頭有個鋪子?姑娘小小年紀,怕是不懂這些生意上的事,可不要被人欺騙才好。”


    如燕也隻是笑笑:“多謝姐姐關心,我迴去必對姑娘說的。”


    翡翠連忙搖手道:“我沒見識的說話,何必又對姑娘說呢。倒是老太太聽說姑娘拿銀子去廚房做點心,說這些又何須姑娘又自己花銀子,要叫管廚房的去罵一頓呢。”如燕想了想,笑道:“老太太關切我們姑娘,隻是這次倒不關廚房裏的事,我們姑娘因著算那夏衣的事,要請了各處的管事來問一問,所以讓廚房裏準備些點心。這原不是公中該出的東西,自然是我們姑娘


    拿錢的。姐姐迴去向老太太說一說,若反給管廚房的媽媽們招了罵,倒是我們姑娘過意不去了。”


    翡翠得了實信,笑著應了迴鬆鶴堂。喬連波正在香雪齋裏對著一疊冊子計數,見翡翠進來便問:“表姐那裏怎樣?可說了冊子的事?”


    翡翠搖頭,將如燕的話說了。吳嬤嬤在旁聽了,便道:“姑娘,老奴說什麽來著?表姑娘靈醒著呢,自有辦法。姑娘隻是不信,還在這裏擔心。”


    喬連波皺眉道:“畢竟不如看冊子來得方便,何況還要表姐拿出錢來請那些管事們。”


    吳嬤嬤不在意道:“我的姑娘,表姑娘外頭有個鋪子呢,那一二兩銀子算得了什麽?姑娘還是先顧自己罷,這夏衣若算出錯來,怕雪姑娘又要得意了。”喬連波不由就低了頭。吳知雪的針線功夫平平,顏氏時常的拿她的針線與吳知雪相比,吳知雪心裏一直就不痛快。這次顏氏叫鄭氏帶了三個姑娘理家,說起來喬周兩個都隻是親戚,從來沒有親戚姑娘在這


    裏理家的道理,別人罷了,二房的人就有些不自在起來,免不了傳幾句閑話,又拿三人學管家的事來比較。這三人裏頭,綺年是理慣家的,這時候雖然藏了鋒芒,卻也事事順手。吳知雪有鄭氏指點著,從前在山東的時候也多少學過一點,自然也是好的。隻喬連波,母親生前從未教導過,顏氏雖然教著,卻是一


    時半時的難以上手。且她在刺繡方麵極有天賦,讀書就略差些,到了看賬計數這方麵,就更差了一點兒。說起來,人各有所長。譬如這刺繡一道,吳家滿屋子的姑娘,就找不出一個能跟喬連波相比的。再比如說寫字作詩,就要數吳知雯最為出色。無奈喬連波這會子隻想要事事都不落人後,自然就隻好格外的


    辛苦些。而吳知雪難得有能明顯地壓過喬連波的地方,也不肯放過。遂鬧到眼下這等暗流洶湧的情況。“依老奴說,姑娘很不用替周表姑娘擔心。”吳嬤嬤納著鞋底,絮絮地說,“沒聽大太太走時說麽,讓周表姑娘幫著趙姨娘理家,可見周表姑娘能幹著呢,隻不過平日裏都掖著藏著,不願拿出來壓雪姑娘一頭


    罷了。”


    綺年自然不知道鬆鶴堂這邊都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如燕迴去把翡翠的話說了,如鸝便忍不住要跳腳:“既不肯給我們冊子,又說這些做什麽!”


    綺年擺擺手:“哪裏能堵得住別人的嘴呢。倒是把那匣子拿來我看看。”如鸝悻悻端了來,打開一瞧倒叫眾人都怔了一下,滿匣子的首飾,單釵子就是三枝,一枝赤金鑲硬紅寶石的,一枝白玉的,一枝五彩琉璃的。另有翡翠鐲子一對,赤金鐲子一對,珍珠耳環一對,珠光寶氣


    ,價值不菲。連綺年都愣了:“這麽貴重的禮,我怎麽好收?”


    珊瑚笑道:“姑娘收著吧。阮家表少爺是未來的世子,這次虧得姑娘救了,送這些也隻是輕的。因著是親戚,又不好送幾大車的銀子來,可不是隻好送這些東西給姑娘麽。”綺年苦笑:“這些東西,倒叫我沒法分給姐妹們了。”各樣價值都不同,怎麽分都不可能均勻的,“罷了,如鸝收起來吧,留著以後再戴。”別拿出來戴著紮眼就行了。英國公府這些首飾成色極好,那珍珠耳環上鑲的粉紅水滴狀珍珠有龍眼大小;翡翠鐲子通體翠綠;赤金鐲子最結實,居然是實心的,足有幾兩重,上頭鑄著精致的纏枝牡丹花樣,花心裏還鑲了小顆的貓眼石。這麽一匣子東西,少說值個上千兩


    銀子。如鸝嘀咕道:“既得了就是姑娘的,戴了又怎樣。”卻也知道綺年為什麽這樣說,雖然嘴裏嘀咕,還是將匣子抱了進去,放到箱子底下。綺年看著頗為欣慰,心想終於是有長進了,便把這些事拋下,一心隻去盤算著那夏衣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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