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鍋裏最後一點米湯喝了,添府開始想著日後的出路,以她的性格,不可能就這麽等死,最為主要的是,她雖然來村裏時間不長,卻沒少受隔壁王家的照拂,這份恩情是要還的。


    女紅她不會,前幾日上山的時候,她倒是瞧見那裏麵有些可食用的野果子,或許可以摘一些賣了換點錢給王家,再不濟,王家是賣豆腐的,她可以幫他們去磨豆子。


    米湯不到半碗,添府一口便喝完了。


    昨夜她把藥讓了出去,一會兒去山上摘果子的時候,她還要順便再去找找看那些藥材有沒有漏網之魚。


    初九的屋子太冷,一夜過去襖子還有些發潮,她顧不上許多,直接穿上襖子便出了門。


    今日是個大晴天,但化雪比下雪還要冷上幾分,被風一吹,透骨的涼意席卷了全身,添府深一腳淺一腳往山上爬,中途歇了好幾息,憑著昨夜的記憶,她又找到了那棵桑樹。


    昨夜夜色過濃沒瞧清,今日再一看,在更高處還有一些桑黃。添府覺得自己真是命不該絕,靠樹休息了一會兒,她開始向高處爬。


    別看她琴棋書畫與女紅不行,但爬樹摸魚她是行家,三兩下,她便爬到了靠近樹梢的地方。


    樹上滿是積雪,把桑黃如數采下後,添府的手已僵得無法迴彎,她本能地去搓手,卻不料襖子袖口勾到了樹杈,這麽一拉一扯之間,她穩不住身形,直接朝懸崖下栽去。


    下墜的瞬間,那些她一直不願意去迴想的往事如數湧進了腦海之中。


    她的外祖父乃是前朝禦史大夫,因與前朝謀反的三皇子走得過近被治了連坐,在牢中受了三年折磨後被聖下處死,她母親因憂思過度,生下她不久便撒手而去。


    在父親戰死前,她一直隨父親在漠北軍營生活,那邊是苦寒之地,再加之她母親懷她時情緒十分不穩,她生來便體虧,所以這些年,雖說大毛病沒有,但小毛病一直沒斷過,她父親是個大老粗,除了行軍打仗在行外,根本不懂得如何照顧孩子。


    直到此時,她近一載一直渾渾噩噩的思緒有了片刻的清明,她原來是大齊朝上柱國大將軍的女兒,隻不過那好像是很久前的事了,即便是在父親身邊的那些年,她亦是頂著他遠房侄兒的身份活著。


    添府緊緊抓著腰間的袋子,她覺得這麽死了倒也不是壞事,隻可惜便宜了初九那個喂不熟的白眼狼,白吃白喝了她半年,最後還卷了她那幾個錢跟情人私奔了,若是真有來生,不如讓他們來給自己當牛做馬吧。


    想到那個畫麵,她有些想笑。


    忽然,她眼前花了一瞬,不等她做出什麽反應,在一聲悶響過後,自她後背傳來一陣令她無法承受的痛意。


    喉頭傳來一股腥甜氣息,她強忍著沒吐出來,正難受著,又被人粗暴地從地上拽了起來。


    初九一向無波無瀾的眼中這會兒似是醞釀著驚濤駭浪,他喘著粗氣看著她:“你瘋了?”


    添府來不及去想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她下意識想解釋:“我……”


    “下次想死就找個沒人的地方死。”


    他看起來很生氣。


    添府不說話了,她確實沒想到他會迴來。


    見她不說話,初九好像更氣了,他冷笑一聲:“生病了就好好在家待著,你就這麽喜歡給別人添麻煩?”


    添府的火氣也上來了:“我們兩個到底誰喜歡給別人添麻煩?再說了,我沒有讓你救我,你大可以看著我死。”


    初九原本垂在身側的手驀然攥成拳,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到最後,他一言不發的下了山。


    胸口好像堵著什麽東西,憋得添府眼前一陣陣發黑,她默默跟在他身後,想了想,還是問:“喂,你怎麽知道我生病了?”


    難道昨夜他真的來照顧自己了?


    他冷笑:“你昨天那副德行怎麽可能不生病?”


    添府腳步一頓,原來他瞧見了她那一身風雪啊,他隻是沒管她而已。


    罷了罷了,感情這種東西,終是沒有辦法強求的。


    迴到家,離得老遠添府便瞧見院裏放著一口麻袋,她疾走幾步過去,隨手翻了一下後,迴頭看初九。


    “這是你買的?”


    初九腳步未停進了院,不忘斜她一眼。


    她強迫自己從失落中脫離,盡量使自己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她“嗤”了一聲:“你不是跟人跑了嗎?”


    “我懶得理你。”初九走過去,把東西一樣樣從麻袋裏挑揀出來。


    有米,有藥,還有一些衣服。


    “我那點錢夠買這麽多東西?”


    添府覺得新奇,但她也沒指望他迴答,他原本就是個神鬼莫測的人,關於他的事,他從未與她提起過,當然,她的事,他也從不關心。


    果不其然,初九沒理她,隻是沉默著把米缸填滿,又把藥包扔給她,而後便去到院中劈柴。


    添府自小穿得便是男人衣服,這會兒瞧見這些綾羅綢緞,自然是目不暇接。


    她蹲在麻袋邊兒上看新衣服,添了新繭的手從緞子上滑過,一不當心就勾起了絲。


    摸著摸著,她不禁歎了口氣,這麽一想,自己的確是名副其實的苦命人,父親死後,她便從漠北迴了中原,在撿到初九之前,她一直在養身體,別說是衣服,連三餐都隻是勉強解決,眼下終於有人給她買了新衣服,她說不開心是假的,但也是因為這個讓她開心的人,在平時總是讓她原本就糟心的日子更為糟心。


    把藥放進了鍋裏,她自覺去到院中幫忙。


    初九避開她的手:“讓開,別搗亂。”


    添府樂得休息,她坐在樹墩上,想了想,還是問他:“昨日那個小娘子是誰啊?是你心儀的人?”


    初九終於抬頭看了她一眼,添府以為他又要說“與卿何幹”,卻不成想他最後隻是沉默著低下了頭。


    劈完最後一根木頭,他把斧子一扔:“柴不夠了,我再去山上砍一些。”


    添府仔細打量了他好半天,“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住我的事?”


    他今日的態度實在是反常的厲害。


    “我做什麽事能算得上是對不住你?”初九看了她一眼,轉頭又上了山。


    也對,他們隻是飯搭子,除去多吃她的飯算得上是對不住她外,其餘的事都跟這三個字不搭邊。


    添府累極,初九走後,她便迴房休息。等她再睜眼時,小廚房裏已飄來陣陣香氣,去到外麵一瞧,初九正笨拙地向鍋裏下著麵片兒,有時扔的急了,濺起了水花,燙的他直咬牙。


    他實在不對勁兒。


    添府倚門看了他好一會兒,得出此結論。


    以往都是她下廚,他幫著打下手的,今日他似乎過分殷勤了。


    “我來吧。”添府從他手裏接過麵盆,“你去把羊肉清理一下,今日咱們開個葷。”


    初九這迴買了很多東西,添府在裏麵挑挑揀揀,又拿了幾枚雞蛋攤了個雞蛋餅。


    飯菜上桌之後,她端起盤子便往外走。


    “你去外麵吃?”初九不解。


    “這半年我欠了隔壁王家不少人情,這不是借花獻佛,能還一些是一些嘛。”


    初九眉頭又皺了起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忽的起身擋住她的去路,沒好氣從她手裏搶過盤子,“我去。”


    這會兒王家二老還沒從鎮子上迴來,隻剩小兒子王全看家,見初九來了,他的眼珠子一直向他身後瞟。


    “你妹妹沒在家嗎?”


    王全今年二十有五,上頭有個兄長已過而立,因為家境貧寒,兩人都未曾娶妻,自打半年前添府來了村子,他一直鞍前馬後幫著忙活。每每想到他那副獻殷勤的嘴臉,初九就覺得渾身沒有個舒服的地方。


    他冷冷把盤子摔在王全麵前,沒搭理他的問話,轉身要走的時候,又被王全叫住了。


    “小兄弟,麻煩把這東西替我轉交給令妹,眼見著要過年了,我實在沒有可拿得出手的東西,這根簪子是我這幾日親自做的。”


    在村裏,添府一直對外稱他們是兄妹,為了不辱她名節,初九一直沒有否認。


    他瞥了眼那根做工粗糙的簪子,二話不說接過,等出了門,隨手便扔在了路邊的雪堆中,想了想,又拿腳向下踹了幾下。


    他一進屋,添府便發現他臉色不對,事實上,每次從王家迴來,他都是這麽一副生人勿進的德行。誠然,那王全為人確實油嘴滑舌了一些,但心還是不壞的,況且初九慣常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別說王全那種膽小之輩,估計是天王老子來了看見他這樣也要避讓的,也不知道王家怎麽惹著他了。


    “以後不需要給他家送東西了。”初九板著臉落座。


    “為何?是他們說了什麽嗎?”添府不解。


    “他們說你做的東西狗都不吃,不要什麽玩意兒都往他家送。”


    添府聞言,狠狠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他們當真是這麽說的?我怎麽覺得這話更像是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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