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有儀的身子已然大好,恢複了以往活蹦亂跳的模樣,幾人收拾好了行囊,踏上了前往百草穀的路途。


    越臨近百草穀,沿途的景色便是美如畫,許是青黛早已歸心似箭,無心再去看沿途的景色。


    突然,馬車停了。


    趙知節駕著車,掀開了簾子,往馬車內探頭,說道:“過不去了。”


    兩個少年率先下了車,舟橫方才細心地將青黛扶了下來。


    隻見崎嶇的山路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而前方則是亂石遍地,更是難行。


    趙知節道:“方才路過山腳下見有人煙,不妨繞迴去問問還有沒有別的路可行。”


    眾人又隻好悻悻的上了馬車,原路折返了迴去。


    馬車剛到山腳下的村落,卻見村子中央擠滿了村民,他們虔誠的跪在一個圓台周圍,趙知節停了馬車,上前去打探消息,半晌未歸,青黛有些放心不下,裴堰和裴桓便也跟了上去。


    皓日當空,江南一代多煙雨,前些日子疾風驟雨慣了,如今這暖陽落身上在身上,倒十分灼熱了。


    趙知節問了一個身著布衣的莊戶人家,隻聽那人說:“祭司說,今日必有日出,那是河神寬恕,待聘衣迴去那河神府,往後便再無災澇,隻管風調雨順了。”


    “聘衣是誰?”


    “嗨,就是村子裏一個無父無母的小丫頭,今年被選做河神王妃。”


    趙知節抬眼望去,隻見那圓台之上被綁著一個身姿嬌小的女子,身著紅衣,麵容姣好,卻滿眼悲愴。


    青黛一行人跟了過來,還沒問清楚緣由,隻見那圓台上的祭司的香火已燃盡,他揮舞著手中的銅鈴,嘴裏念念有詞,隨著最後的香灰落了下來,他搖著銅鈴,高聲說道:“吉時已到——恭送河神娘娘迴府——”


    話音落,那群村民也有樣學樣的跪了下來,齊聲高唿:“恭送河神娘娘迴府——”


    他們跪拜的模樣,當真是虔誠,許是被這澇災逼的急眼了,也斷不得是非對錯,鬼神之說又一次成了他們的救贖。


    裏正帶了幾個人上來,將高台上的紅衣女子抬了起來,緩緩走向綠蘿河去。


    就在此時,一個身著鵝黃布衫的小丫頭正火急火燎的朝這裏奔來,她撥開層層人群,驚恐萬分的跑到聘衣的麵前,茫然地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裏正不忍心看她,歎了口氣,說:“玉湖丫頭,你姐姐這是去享福的,你莫耽誤了時辰。”


    “放屁!”玉湖怒道,轉身看著裏正,淚水就落了下來,她說道:“你們分明就是要逼死她!你們若拿聘衣祭河,我定要去報官!告你們草芥人命!你們會遭報應的!”


    “你!”裏正惱羞成怒,說道:“你怎麽就是不懂呢!不能因為她一個人讓我們全村人餓死吧?你看看,昨日邱婆婆便失足落水,至今下落不明!咱們綠蘿村沒這個福氣留聘衣,再不歸還,日後指不定還出什麽事兒呢!”


    玉湖怒不可遏,幾近聲嘶力竭,問道:“又不是聘衣將邱婆婆推下水的,又不是她讓老天爺下雨的!你們憑什麽要把她扔下河!你身為裏正,迂腐不堪,聽信妖道,草芥人命!”


    “胡鬧!”裏正被她氣的直發抖,揮手說道:“來人,把她給我綁起來!你不是跟她要好嗎?那你就當陪嫁丫頭!跟她一同去!”


    話音落,村裏的幾個勞力紛紛跑了上來,抓住了玉湖,玉湖掙紮不得,被人綁了起來,便更加謾罵。


    那聘衣心下一驚,轉頭看著裏正,說道:“裏正,你若將玉湖扔下河,我即便做了河神娘娘,也會詛咒你們!讓你們旱澇交替!顆粒無收!瘟疫橫行!讓你們喪親喪愛!不入輪迴!永不超生!”


    裏正慌了神,左右為難,祭司卻直道:“河神娘娘,若心生歹念是不能登羽的,勸娘娘務必心存善念。”


    聘衣怒視著這個自詡神通的祭司,說道:“我不為登羽!我任你們生殺,為的是護玉湖周全,你們若害死了她,我即便不登羽,化為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裏正沒有說話,祭司卻在一旁高聲道:“莫誤了時辰!”


    裏正皺眉,猶豫再三,痛下決心的揮揮手,幾個人便抬著聘衣與玉湖往河邊走,聘衣拚命掙紮,眼睜睜看著玉湖命懸一線,急的眼淚掉了下來,不管她們怎麽求情,那群人像麻木了一般,未曾有過動搖。


    聘衣絕望的哭喊著,玉湖乃是母親的妹妹的女兒,因全家沒落,方才將玉湖托孤於母親,母親臨終前再三叮囑過她,此生,切莫照顧好玉湖。


    可如今自己被五花大綁,眼看著玉湖要與自己一般葬身這湍急的綠蘿河中,自己卻什麽都做不了,唯有絕望,和她眼中的哀鴻遍野。


    正當二人絕望之際,耳畔卻響起了一個擲地有聲的聲音。


    “慢著!”


    眾人尋聲望去,隻見身後佇立著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和一個西域碧眼男子,以及兩個容貌秀麗的姑娘,那姑娘身後還站著兩個少年郎,幾人麵色凝重,來勢洶洶,又衣著華貴相貌不凡。


    聘衣看到幾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拚命的掙紮,大聲唿喊道:“郎君


    !小姐!救命!可憐我們姐妹二人無依無靠,這群山野莽夫欺負我們姐妹手無縛雞之力,要將我們祭了這大河去!”


    趙知節不知怎的,心頭沉痛,緩緩走過來,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而後在人群中打量了一番,道:“竟不知如此歲月,還有這番說道,用兩個活生生的女子祭河,不知曉哪位是裏正?”


    裏正是個精明的人,看著麵前這兩個人身著富貴,相貌不凡,必然大有來路,於是恭敬的頷首,說道:“兩位郎君有所不知,這兩個女子不守婦道,仗著自己年輕貌美,勾搭我們村子裏的男人,兩位郎君切莫中了這兩個狐媚子的計。”


    “你胡說!”玉湖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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