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跪在地上不肯起來,依舊是哭的梨花帶雨。


    裴衡迴身對青黛說道:“外頭風大,你先進去吧。”


    青黛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寒酥,便轉身進了房間。


    裴衡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放在了石桌上,說道:“這是萬安丹,服下後女子終生無孕,若你是為了你爹娘的安危肯委身做妾,那就把這藥吃了。”


    話音落,寒酥抬起頭驚慌的看著裴衡。


    裴衡笑了,繼續道:“我昨晚派人去壽州城打探了一番,城主千金一年前就失蹤了,近幾日才失而複得,你如今是自己交代,還是我幫你說?”


    說完,寒酥擦了擦眼淚,也不哭了,站起身來,神情堅毅,說道:“你為了你師妹我知道,但你也不必惡意揣測我,我就是上官寒酥。”


    裴衡看著她,說道:“誰也沒說你不是上官寒酥,弱女子,前腳哭的梨花帶雨,後腳變臉變得這麽快,你覺得你的將軍大人,會放心的把你放在他後院嗎?”


    上官寒酥像是被人戳破了心思,拿起桌子上的萬安丹,視死如歸的把藥服了下去,而後將瓷瓶扔在地上,轉頭看向江信庭:“我知道,你連公主都看不上,自然也看不上我區區一個城主千金,但是這藥我已經吃了,不會再有人要我了,你不必想方設法送我迴去,我死,也要死在鷹揚。”


    言罷,寒酥轉身離去。


    江信庭愣了愣,這前後變得像兩個人一樣,自己有些反應不過來,問道:“你方才那話是什麽意思?”


    裴衡輕笑,依舊是雲淡風輕,說道:“這女子來路不明,也不知道是何居心,但城主的意圖和我們猜測的差不多,隻是這上官小姐......不好說啊,你一介武夫自然是看不透女人的心思。”


    江信庭湊近了看他,好奇的說道:“你一個江湖郎中,又是如何能看透的?”


    裴衡故作高深,笑著說道:“你忘了,我除了叫醫聖,還有個別的稱號。”


    “什麽?”


    “婦科聖手。”


    說完,裴衡起身,說道:“行了,我走了,趁現在沒人,可別說我沒給你機會啊。”


    他諱莫如深的看了一眼房間,示意江信庭留下與青黛說說話,然後便大步離去了。


    其實在他心中,並不覺得江信庭是青黛的良人,隻是覺得萬事萬物講究一個公平,這舟橫沒皮沒臉,日日夜夜守在青黛身旁,江信庭就是想見縫插針也找不著機會。


    再者說了,雖然不覺得江信庭怎麽樣,但卻就是有點煩舟橫那張碎嘴,成日聒噪是非。


    裴衡離開院落的時候,原本晴朗的天突然又陰暗了幾分,他仰頭看了看天空,估摸著一會是要下雪的,此時有儀應該還在熬藥,想著,便朝有儀熬藥的地方去了。


    果不其然,有儀正在小廚房外麵的小爐子旁邊坐著,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爐子裏的火,點頭如搗蒜,昏昏欲睡。


    裴衡走過去俯下身來,拿過她手中的扇團,有儀猛然驚醒,仰頭便對上了裴衡那雙溫柔的眼眸,裴衡笑著說道:“再去睡會,我來。”


    說著,便將有儀扶起,自己坐了下去。


    有儀仿佛還沉浸在方才的四目相對之中,臉紅心又跳,困意早就沒了大半,便坐在了一旁,托著下巴看著眼前這個哪怕是燒火都如此養眼的男子。


    裴衡轉頭看了看她,問道:“你瞧什麽呢?”


    “瞧老天不公,人各有命,有的人醫術非凡,還能好看的跟一幅畫一樣,而有的人長得粗鄙不堪,還連藥都煎不好。”有儀如是感歎道。


    聞言,裴衡笑了,問道:“誰長得粗鄙不堪了?”


    有儀指了指自己,說道:“我啊。”


    裴衡扇著爐火,點了點頭,說道:“倒是在理。”


    有儀白了他一眼,有幾分委屈,沒有說話。


    裴衡看了看她胸前那紅色的吊墜,好奇的問道:“你這墜子怎麽紅了,好幾次想問你來著。”


    有儀低下頭,將那紅墜握在手裏,說道:“這叫六兩,也許是......天寒便紅了吧。”


    說著,她將六兩取下,套在了裴衡的脖子上,笑著說:“你喜歡送你了!”


    裴衡低頭看著那個紅墜,卻瞧那紅墜原本還如血一般,頃刻間血色褪去,又變成了原本那副晶瑩剔透的模樣了,裴衡隻覺得神奇,用手摸了摸,仿佛還有餘溫,但觸手卻是冰涼的感覺,他抬頭看著有儀,問道:“怎麽變迴來了?”


    有儀原本臉上的笑漸漸凝固在了臉上,她的眼睛盯著那透明的墜子,心中有幾分憋悶,正出神,眼眶便紅了。


    她生怕裴衡看見,急忙起身,轉過頭去,說道:“我去看看青黛。”


    “別去。”裴衡喊住了她,繼續說道:“江信庭在那裏呢,你這時候去有些不合適。”


    有儀就這樣站著,背對著裴衡,一動也不動。


    裴衡狐疑的看著她,問道:“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有儀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將眼淚憋了迴去,迴頭露出一個笑容,又坐了下來,說道:“沒有啊,我是在想,你說青黛忘記了以前的事,那她還會再喜歡上江信庭嗎?”


    “會。”裴衡篤定道。


    有儀看著他如此篤定,問道:“為什麽?”


    裴衡放下了扇團,用一旁的抹布拿起了藥爐的蓋子,說道:“因為以前喜歡過,記憶會忘,但感覺不會忘。”


    “感覺......是什麽?”有儀問道。


    “感覺就是跟這個人在一起會感到開心,不在一起就會思念。”裴衡聞了聞那藥爐飄上來的氣,複又將蓋子放了迴去。


    有儀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問道:“那你......有過這種感覺嗎?”


    “沒有。”他風輕雲淡的答道。


    有儀看著他胸前的墜子,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仿佛方才那個問題就是自己在犯傻,那墜子,不已然說明了一切了嗎,為何自己還要不死心的再去問呢?


    裴衡迴頭看她一臉難過的樣子,問道:“你怎麽了?心疼這墜子?”


    有儀怒視著他,憋了半天,站起身來,怒吼道:“心疼你個頭啊!給你了!我不要了!不稀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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