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人在沉默中進食,原本噴香美味的麵條,也似乎變得無味了很多。


    將一大鍋麵條消滅幹淨,因為缺乏足夠的清水,各人都隻能稍接點純淨水,將自已用過的碗筷略衝洗後,各自認準放好,以供明早再吃一頓熱食。


    而洗漱等等,自末世後更是一件困難又奢侈的事情。能有點清水擦個臉淨個手,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


    至於生理問題,就隻能各自到樓下的角落裏解決,盡量避免尷尬而已。


    時近夜晚,窗外透入的光線更弱,房間裏昏暗寧靜一片。幾人各自倚靠著牆角的布料堆或行李包圍坐,低頭若有所思。


    遙遠處,偶爾傳來幾聲人類的慘叫,或者沉悶的碰撞聲,昭示著末世的殘忍與無奈。


    沉默黑暗中,又一個夜晚過去。


    清早,幾人陸續醒轉,仍由蕭婷婷和周韻兩個不具戰鬥力的女生煮好麵條,顧清寧還暗暗從空間裏取出幾根火腿腸,放進麵湯裏煮得噴香油亮。經過一夜的休息調整,又有美食當前,幾人的心情恢複很多,王默又展現開朗搞笑的性子,邊吃邊與蕭婷婷調笑起來。


    沈知節端著麵條,卻越吃越慢,到後來與顧清寧對視,沉聲開口:“槍聲,停了。”


    顧清寧也停下筷子,靜靜點頭:“嗯,今天一早,槍聲就沒響起過。”


    槍聲不再響起,軍隊的拖延與牽製,結束了!


    接下來,會是什麽?


    喪屍的迴流?民眾的恐慌?大片混亂出逃?


    咬咬唇,顧清寧放下碗筷,取出mp3。


    “申市居民請注意,因市內喪屍群數量巨大,部隊應對因難、傷亡重大,憑現有武力已無法進入城區救援市民。部隊將集結於申市北方國道沿線設立接應點,若有出逃市民,請趕赴北部各接應點,與軍隊匯合。”


    冰冷、殘酷的錄音一遍遍重複播放,周韻看著沈知節,顫聲道:“真的,真的就和知節說的一樣,軍隊抵擋不了喪屍……”


    “不錯!”沈知節一掃眾人,果斷道:“所以我們要立刻加快行動,用最快的速度踏上新吳路,趕去北方國道!要不然,等城中居民大亂、喪屍迴流,我們麵對的危險不知會增加多少倍!”


    聞言,幾人也不再多說,紛紛加快進食速度,用最短的時間收拾好一切,再次趕路。


    小樓所在的深連路岔道,距離新吳路已經不遠,若是順利,估計中午就可以到達。


    默默背著旅行包,一行六人快速進入謹慎專注的趕路狀態。不得不說,能在病毒爆發數日後幸存下來的人,就算是未曾得到進化的普人,也是具有一定良好心理素質的。


    不然,在趕路時粗心大意碰出聲響,或者見到具醜惡喪屍就失控大叫,那下場絕對不妙!


    順利前進一小時後,領頭的沈知節忽的停了下來。


    幾人跟著他停步,隨著他視線轉頭一看,卻是路旁一間商店二樓,有個小窗口掛下一截布條。


    淡色底,上麵寫著幾個暗紅字跡:救救孩子!


    看那凝結不勻的暗紅色,竟似乎是用鮮血寫就!布條角落,還畫著個小女孩可愛笑臉。可是,暗色血跡襯著小孩笑臉,透著股說不出的悲淒絕望。


    良久,布條還微微的扯動一下,似乎是小窗內有人在拉動著布條,來引得路人注意。


    隻是商店窗口下,徘徊了足有五六具喪屍,估計就算有幸存者路過,也絕不可能伸手相助。


    之前,不是沒見到過幸存者從高樓窗戶遞出的求救信息,眾人看過之後保持沉默,並沒搭理。


    可這一次,沈知節凝視布條一刻,慢慢轉頭望向顧清寧。


    顧清寧心底一歎,走上幾步,靜靜打量一番窗口,向沈知節點點頭:“可以,我上去看看。”


    沈知節目光一動,低低道:“你……小心些。”


    那窗口甚小,離地足有七八米高,這裏除了速度進化、纖瘦靈活的顧清寧,絕沒人爬得進去。


    兩人先配合著將窗口下的五六具喪屍解決掉,然後顧清寧才走到窗口旁的粗大落水管道,將藏刀插迴腰間,集中精神踏著固定水管的有限幾個小小連接件,向上用力攀爬。


    手足發力、腰身協調,顧清寧如靈猿一般,幹淨利落的幾下竄上窗口,貼在窗邊凝神探看一眼,便雙手撐著窗台向上一躍,如乳燕投林般躍入了窗內。


    看顧清寧纖細身影消失在窗口,沈知節盯視窗口的目光一動,閃過一絲緊張。


    而正正站在他身旁,一直注意著他的周韻,卻恰好看到了這一絲緊張。周韻柔美臉蛋上掠過一抹黯然,垂在身側的雙手卻驟然握緊,緊到幾日不曾修剪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傳來絲絲刺痛。


    不一會兒,窗口終於傳來動靜。


    隻見顧清寧身子一探,單手撐住窗欞爬出,另一手臂彎內,卻抱了一個小小女孩。下來要容易很多,顧清寧在水管邊略略借力,帶著小女孩跳了下來。


    沈知節與幾人忙一同上前查看,隻見顧清寧懷中,卻是一個五六歲的瘦小女孩,長相可愛精致,臉色泛著不健康的蒼白,顯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大,眼裏閃著童稚又迷惘的光,看著有些呆愣。


    “就她一個?”沈知節瞧瞧女孩,問道。


    “是的。”顧清寧點頭,低聲道:“她媽媽失血過多……”


    小女孩偎在顧清寧懷裏聽著,忽的身子一顫,抓緊顧清寧手臂,眼中淚水大顆滴落,嘴裏低低呢喃:“媽媽……媽媽……妞妞很聽話,不動、不哭,媽媽……不要再讓妞妞喝血好不好,媽媽……妞妞聽你話,扯布條,扯布條會有人來救媽媽和妞妞……”


    眾人聽著小女孩低喃,心底都不由酸澀苦悶之極,周韻、蕭婷婷眼中更是湧起點點淚光,強自忍耐著沒有滴落。


    這末世之中,誰家沒有親人逝去,誰家沒有傷痛悲淒。


    要想活命,隻有忍耐而已。


    沈知節抬手,在小女孩頭頂輕輕一撫,對顧清寧道:“不早了,我們走吧,這孩子……”


    他在前頭揮著長鐵棒開路,抱個孩子實在別扭。


    “放心,孩子我來帶。”顧清寧一笑,抱緊小女孩。


    不知怎的,當她躍入窗口,看到倚在年輕母親幹瘦屍身旁,蒼白又呆愣的小女孩時,似乎是看到了當初悲傷絕望的自已。


    顧清寧雖然告訴眾人,自已是速度進化者,但心底有數,她得到的提升是全麵型的,不管是速度、力量、反應還是觀察力,都遠超旁人。


    堤防意外的同時隨手帶個體重不到三十斤的小女孩,實在是簡單之極。


    小女孩倒也懂事配合,一路上由顧清寧抱著跳躍奔跑,抿緊小嘴,大張雙眼一聲不吭。就算看到路旁大堆喪屍,也沒有任何驚惶哭鬧,反倒流露出厭惡隱忍的光茫。


    再度前行一段,已經接近下午一點,眾人看著前方出現的新吳路指示牌,終於略略鬆口氣。


    路牌再向前二十多米,就可以踏上新吳路了!


    而越是靠近新吳路,越能明顯發現,路邊的喪屍少了很多!到新吳路兩側時,喪屍幾乎已經絕跡。而路麵上似乎是被人進行過清理,撞擊成堆的汽車卡車都被推倒在馬路兩側,當中竟然露出一條算得上順暢的行車路麵!


    微微喘息著,沈知節迴過頭,欣慰一笑:“好了,快到新吳路。我們趕在前頭出城,接下來的路應該會好走很多。”


    王默也興奮道:“是呀,早上剛剛發布的出城信息,我們就已經趕到這裏,應該不會碰上大批喪屍和混亂人群了。”


    顧清寧微微一笑,道:“碰不上很多人,部分幸存者卻是有的。看,他們比我們享受多了,還是開著車出城的呢!”


    眾人一愣,轉頭往新吳路連接市中心的一端打量,果然,片刻之後,居然有一行車隊自遠處勻速開了過來。


    大客車、商務車、越野車……


    一數足有十多輛,排成一列,在清理過的路麵上行駛而過。


    接下來,車隊過後,不時又有零散車輛開過,或者三五成群的幸存者,手持刀棒默默結伴走過。


    沈知節注視一刻,低聲道:“看來,整個申市提前出城的人,應該大多集結到新吳路上了。接下來,我們也要小心才行。”


    喪屍可怕,活人也不見得可愛。


    跟喪屍爭的是性命,和活人爭的,卻是對性命要緊的糧食和武器!


    為了接下來趕路順利,幾人仗著路旁喪屍稀少,隨意找了塊空地,暫坐休息進食。


    路上,顧清寧已經取過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喂過小女孩。現在既然坐下了,顧清寧又取出一些,爭取把小女孩喂得飽飽,長得壯實些。


    那年輕母親和小女孩被困的地方,是一間家電商城後方的儲物室,裏邊除了家電什麽吃的也沒有,也不知道那母親是憑著什麽樣的毅力,在缺食缺水的情況下,一邊割開手指拿鮮血喂養小女孩,一邊強自支撐了好幾天的。


    當時顧清寧進入時,那年輕母親的屍身幹癟青白,一絲血色也不見,十個手指頭到手腕之上都是創傷累累、皮肉翻卷,讓人慘不忍睹。


    現在,看著小女孩窩在自已懷裏,乖乖咬著麵包,再一口口喝著從空間裏悄悄拿出的甜牛奶,顧清寧隻覺一股溫暖從心底升起。


    大人的心思,太可怕。


    小孩,卻要簡單良善多了。


    連進食帶休息,三十分鍾後,沈知節站起身一揮手中鐵棒,示意再度上路。


    抱緊小女孩,握緊藏刀,顧清寧默默跟隨前行。


    踏上新吳路再向北,就慢慢出了申市市區,路兩邊的高大建築物慢慢減少,取而代之的,是效區寬闊的土地與零散的農莊。雖然遠處還存在著不少喪屍,但視野驟然間增大了很多,心情也似乎開闊了很多。


    沒有喪屍與廢棄車輛阻擋,六人腳下速度加快,謹慎與其他幸存者隊伍保持一定距離,全力向前趕路。


    身旁不時有車輛快速馳過,揚起陣陣塵灰。


    遺憾打量路旁一堆堆被推疊在一起的鋼鐵破爛,六人同時心底大歎,這會兒要是有輛車開,可就好了!


    正打量間,身旁幾輛已經馳過的車隊裏,最後一輛悍馬忽的一停,再一個快速倒車,吱的退到了幾人身前。


    隻見悍馬一側車窗裏探出一個年輕男子,吊眉毛、三角眼,長相甚是油滑猥瑣。男子歪頭看住幾人上下打量,大聲笑喊:“嗨!帥哥美女們,要不要上車來跟哥哥一起坐呀?省得走那兒辛苦吃灰呢!”


    停步,沈知節臉上怒意一閃,盯著男子靜靜道:“不用。”


    猥瑣男掠一眼沈知節,和車內的人不知嘻皮笑臉說了幾句什麽,又著重打量了隊後的顧清寧、蕭婷婷和周韻幾眼,搖頭笑歎:“真可惜,既然各位不領情,那哥哥也不強求,走啦!”


    說完,悍馬一路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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