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忻府上,後院中傳出了奕忻的笑聲。


    “哈哈哈,師傅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奕忻樂不可抑,拍著大腿大聲地笑道。


    曾國藩一臉沉靜地站在他麵前:“我在總督府門前親眼見到的。”


    “哈哈,琦善這家夥,竟然做起了縮頭烏龜,他要是出來解釋安撫一下,再親自去香港見璞鼎查當麵說明情況,還能拖住一時半刻。”奕忻譏笑道,“可這家夥沒這個膽量,這下一旦洋人鬧到了璞鼎查麵前,那他這個兩廣總督就要枷往北京嘍。”


    “嗬嗬,恐怕他看到璞鼎查那封照會之後已經沒有膽量去香港了。”曾國藩道出了琦善的心思。


    奕忻點頭深以為然,突然一拍腦門:“對了,慶叔人呢?他不會還在你府上睡覺吧?”當初兩人在商定方案的時候,曾國藩就強烈要求讓慶叔完事之後直接到他府上。一來他的府邸離十三行近,能夠減少他暴露的可能性,再者萬一東窗事發,也不會牽連到奕忻。


    奕忻想想也是,就同意了曾國藩的建議,此時才想起這一次最大的功臣還沒有見到人影呢,便嗬嗬笑道說:“師傅趕快去將他叫來,我已經在大觀樓準備好了宴席好好犒賞慶叔,還叫了幾個姑娘,從慶叔跟我出北京開始,我還沒見他解決過生理需求呢,這次一並也幫他解決了,嘿嘿。”他曾惡意地猜測慶叔是不是有蘿莉情節,因為一天到晚沒事情做的時候,慶叔就在娥綸身旁呆著,從沒見他沾過花草,難不成都擼管解決的?


    曾國藩聽到奕忻問起慶叔,原本稍有緩和的臉色又結成黑冰,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去和奕忻提這件事情。雖然他對不起慶叔,可這是最無奈,也是最好的選擇,從這一點上來講他是問心無愧的。問題是,曾國藩太了解奕忻了,奕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讚同自己的做法的。


    見曾國藩半天沒有反應,奕忻奇怪地看著他:“師傅,你沒有聽到我說的話麽?難道昨晚去火場的時候被火熏壞了耳朵?”


    曾國藩咬牙猛然跪到了地上,奕忻連忙站起來扶住他的手臂道:“我不是和師傅說過,沒有旁人的時候不要對我行跪拜大禮的嗎?”曾國藩卻沒同往常一樣被扶起,而是用力跪倒,再一拜到底。


    “多羅恭郡王在上,請恕下官的擅作主張之罪!”曾國藩沉重的聲音和異常正式的語氣讓奕忻吃了一驚,自從兩人熟悉之後,曾國藩何曾這麽正式地稱唿過自己。


    “師傅,你這是幹什麽呢?我問慶叔,你跪下磕頭幹嘛?快些起來。”


    曾國藩並未起身:“正是您問起慶大人,所以罪臣才須如此大禮,否則如何對得起慶大人的在天之靈!”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在奕忻頭上炸響:“師傅,你說什麽?在天之靈?”


    “慶大人已經去了”


    曾國藩悲愴的聲音緩緩道出了事實,奕忻驚得退了兩步:“慶叔死了?怎麽可能?他的身手這麽好,怎麽會死?難道是被琦善抓住了?不可能啊!”他連連搖頭,一時間接受不了慶叔身死的消息。


    “不是琦善幹的,”而曾國藩又劈出了一道驚天霹靂:“是罪臣以毒酒鴆斃的!”


    “你說什麽!”奕忻的瞳孔猛然縮小,狠狠地盯住曾國藩,希望是他自己聽錯了。


    “慶大人是被罪臣用毒酒鴆斃的!”曾國藩幾乎用盡力氣吼出來。


    奕忻不可自抑地喘起粗氣,慶長河的死已經是一個噩耗,而曾國藩的話更如同一顆炸彈在自己耳邊炸響,兩耳嗡嗡作響,腳步踉蹌隻得用手扶住了茶幾。


    曾國藩將臉貼在地上,如此冰涼的觸感才會阻止淚水浸出,他繼續說道:“慶大人隻有死才能徹底杜絕郡王殿下出事的可能性,隻有慶大人的屍體才能打消琦善追查的念頭。”


    “混賬!”奕忻猛地掀翻了茶幾,對著曾國藩聲嘶力竭地怒吼:“為了保住我就能夠殺人?為了保住我就能讓慶叔枉死?為了保住我就能夠做這忘恩負義傷天害理之事?”


    “你記不記得是誰沒日沒夜守在角落替我們找出奸細?”


    “是誰以一敵五,保護本王不受奸險小人傷害?”


    “又是誰替我們在廣州城內奔走,找出了琦善的罪證和行事的機會?”


    “還有誰能不顧個人安危,為我們出生入死,放這一把大火?”


    “是他!是慶叔!是慶長河!你怎麽下得去這手的!你的良心他媽的都被狗吃了嗎??”


    奕忻抬腳往曾國藩肩上踹去,將他踹翻在地。卻見到曾國藩臉上已經淚涕縱橫!


    “您說的罪臣都知道,罪臣罪該萬死,但是隻要能保您的周全,哪怕罪臣的良心被狗吃了也好,天打雷劈也好,罪臣認了!”


    奕忻無力地坐倒地上,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卻掩蓋不了笑聲之下的無助與迷茫他隱隱感到自己與曾國藩之間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這雖然不影響曾國藩的忠誠和自己的信任,但是它的存在卻讓自己無法將曾國藩當成與卓秉恬一樣的存在。


    十日之後,北京皇宮上書房。


    道光麵前擺了四份文件:一份是璞鼎查的外交文書,一份是琦善的貪汙罪證,還有兩份分別時奕忻和曾國藩的奏折。


    “穆彰阿,這三樣東西你都看過了吧。”道光冷臉對著跪在地上的穆彰阿道。


    “迴皇上,臣都看了。”穆彰阿仍然是一副古井無波的樣子,但是他心中早已罵了琦善個狗血淋頭。你貪汙受賄就貪汙受賄吧,現在大清朝有幾個幹淨的官?怎麽讓人抓到把柄還把這把柄送到了皇上跟前!如果隻是這樣子他還有辦法周旋,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留用察看的機會,可千不該萬不該,竟然去觸了洋人的黴頭!


    洋人是好惹的麽?單單這一封外交文書中更換總督的要求就讓穆彰阿沒了法子。


    “你怎麽看?”道光還是先征詢穆彰阿的意見。


    穆彰阿想了一會道:“臣以為,琦善貪贓枉法在先,又惹洋人眾怒在後,且對洋行失火負有責任,理該究其責任。但念他之前和談有功,皇上也可示以皇恩,抵罪即可。”


    道光注視了穆彰阿片刻後,點頭道:“朕準了,撤去琦善兩廣總督之職,押迴京都再審。至於他的貪贓所得一律充公,用作賠償之用。”


    “臣替琦善謝主隆恩。”穆彰阿很配合地拜下去,他之前先痛斥琦善的罪責,再輕點琦善的“功勞”總算免掉了琦善被戴枷迴京的痛苦。


    “那下一任總督該由誰接任?”道光又問道。


    穆彰阿苦笑道:“琦善是臣推薦的,可如今卻是不能勝任,因此臣不敢妄言。”


    “這樣吧,”道光沉吟了片刻後道:“就讓廣東巡撫曾國藩接任,他對廣東的事務比較熟悉,此次又抓到了縱火的兇手,有功還是要賞的。”


    穆彰阿麵露難色:“皇上,這恐怕不妥,曾國藩是臣的學生,雖然有些才幹,但是以他如今的年齡資質恐怕難以服”


    道光抬手示意讓他不用說下去了:“不必說了,朕也與他見過幾麵,此人的才幹可堪大用,你不是也向朕推薦過他麽?就他了。你替朕擬道旨去吧。”他才不會告訴穆彰阿奕忻在密折中提到了曾國藩查找琦善罪證的事。


    “喳!”穆彰阿見事情已定,隻得遵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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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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