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貴姓周啊呸,你是何人敢問我名諱?”周縣令下意識地答道,突然意識到不對,迴首一看,卻是奕忻抖著二郎腿問自己,板起臉喝問道:“大膽,見了本大人還不下跪!”


    奕忻上下打量了一番周縣令,個子不高,小眼塌鼻,鼻下兩撇小胡子,兩頰凹陷,一副酒色過度的樣子。他嘿嘿笑道:“我倒是想跪啊,但是怕你承受不起。”


    “大膽刁民,竟敢對本官無禮!”沈繁連忙在旁指證道:“大人,就這小子打的小的我,小的苦啊”


    “原來就是你,”周縣令狠道,“你當眾毆打本縣士紳在先,又侮辱本大人在後,你可知罪?”


    奕忻忍不住掩嘴撲哧笑出聲來,擺手道:“我隻打過一隻狗,順便問了一個還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家夥的姓氏而已,啊,不好意思,我不該問你姓氏的,你說出來要給你家祖宗丟臉,罪過罪過,這辱及先人的事情是我不對,我檢討。”他一臉嬉皮笑臉的樣子,哪裏是檢討的樣子。


    周縣令忍無可忍:“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子,左右給我拿下!”


    “誰敢!”左右的衙役剛動,慶叔冷冷發語道。


    “慶叔,沒事,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拿我怎麽樣,你先去碼頭找曾國藩,讓他來衙門接我就行了,就說縣太爺請我去喝口茶。”奕忻擺手道。


    “想去碼頭,你們一個都別想走,先去縣衙大牢中吃幾天牢飯再說,什麽狗屁曾國藩,他不拿個幾百兩銀子來,還想從本官手中接人?”周縣令撇嘴道,“不對,還有洋人,不幾千兩銀子這事平”他還想再說,他身旁的師爺卻變了臉色連忙附在周縣令耳邊說了幾句。


    “你說什麽?撫台大人的名字就是嘶你快先去碼頭請撫台大人過來。”周縣令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


    “大人還抓不抓了?”衙役忍不住問道。


    “抓個屁,先給我等著。”周縣令罵了一句,轉而展開笑臉對奕忻道:“這個,這位公子怎麽稱唿啊?”


    變臉速度之快,連奕忻這個宗室級的人物也為之驚訝:“大人不是要抓我麽?名字什麽的可以到了衙門再問麽。”


    沈繁見到周縣令臉上風雲突變,原本怒氣衝衝地要抓人,怎麽突然換了討好的麵孔?連忙催促道:“對啊,大人先把這小子抓起來再說。”


    周縣令瞪了沈繁一眼,繼續嗬嗬笑道:“哪能呀,本縣的縣衙又小又髒,公子去了怎麽習慣?敢問您可是撫台大人的公子?”他經師爺這麽一提醒,再想到奕忻的年齡,自然而然就聯想到奕忻該是曾國藩的哪個兒子了。


    奕忻不禁對這家夥的想象力感到佩服了,搖頭否認道:“當然不是了,你有喊過你老子名諱麽?”


    “這”周縣令想想也是,之前奕忻直接喊人去找曾國藩,而不是父親。這下他的腦筋不夠用了,不是兒子又是什麽?難道是子侄之類的?或者是朋友的兒子?可是想想都不對啊


    他不說話,整個場麵也安靜下來了,奕忻一臉壞笑,有恃無恐的樣子讓周縣令也不敢下令抓人,雙方就這麽僵持住了。


    還好,飯館離碼頭並不遠,一刻鍾後,師爺就領著曾國藩過來。


    “周大人,這麽急匆匆地找本官來何事啊?”曾國藩人未到聲先到。


    “撫台大人,下官這裏有個人想讓大人來辨識一下,所以隻能勞煩撫台大人走一趟了。”周縣令迎出了雅間。


    曾國藩十分納悶,自己在上海並無熟人啊,怎麽會讓自己來認人?哦了一聲,跟著周縣令進了雅間。


    “大人您看,這位公子可是您的家眷或者朋友?”周縣令指著奕忻問道。


    曾國藩見到奕忻老神在在地看著自己,再看被打成鬼樣的沈繁和被綁架的朗曼,頓時將事情的經過想了個七七八八,咳嗽了一聲:“周大人,這位公子不是本官的家眷和朋友。”


    “這就好辦了。”周縣令像得到聖旨一般,“來人,給我抓起來扔牢裏去。”


    曾國藩連忙阻止:“慢,慢,慢,周大人我說他不是我的家眷和朋友,但沒說不認識他啊。”


    “啊?既不是家眷又不是朋友,這會是大人的什麽人啊?”周縣令不解地問道。


    “這是本官的學生”曾國藩忽然走到奕忻身前跪下。


    學生還下跪?周縣令更不知道曾國藩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了。


    “下官叩見多羅恭郡王殿下,下官來遲,請郡王殿下恕罪!”


    話語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把周縣令和沈繁都炸傻了。


    郡,郡王?!


    “周大人,還不過來見過郡王殿下?”曾國藩冷喝道。


    “是,是,下官見過恭郡王殿下”周縣令小步快走到奕忻身前跪下行禮,渾身瑟瑟發抖,完了,這下全完了,這小子怎麽是郡王?他突然想起不久前朝廷的公文中提到封當朝六皇子為郡王的諭旨,不正是眼前這個少年的年齡麽?


    這下子踢到鐵板上了周縣令和沈繁同時冒出了這個念頭。


    “師傅請起,不是說過不必行此大禮嗎?”奕忻扶起了曾國藩,轉而對周縣令道:“周大人不是要請我去衙門喝茶嗎?走啊。”


    “下,下官不敢。”周縣令總算體會到什麽叫汗如雨下了,才幾息時間,背上的衣服已經全部濕透了。


    “不去?那麽就在這裏說好了。”奕忻坐迴到椅子上,“還是先了結我和沈繁沈大爺之間的事吧。”


    “小的該死,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和郡王殿下之間沒有事,都是小的錯,小的認罰。”沈繁見風使舵的能力十分強悍,一串話想都不想說得比周縣令順溜多了。


    “那就是說我沒有搶你的雅間嘍?”


    “是的,那是小的讓給郡王殿下的。”


    “我也沒有打你嘍?”


    “那是郡王殿下看得起小的,教小的怎麽做人,小的感激還來不及。”


    “嘴真乖巧,你也沒有讓人砍下我的腿腳嘍”


    “沒有,絕對沒有啊,不是,那是小的被狗屎糊住了眼睛,認不得郡王殿下的神威,小的該死,小的該死。”沈繁邊說邊劈裏啪啦抽起自己耳光來,臉上本來就有傷,這幾下耳光下去,疼得他差點沒哭出來。


    奕忻看得出來沈繁是真用力打了,地頭蛇能混他這樣子不對自己發狠是絕對做不到的。周縣令趴在地上更不敢動彈了,心中早將沈繁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了,砍下郡王的腿腳,虧他想得出來!


    “行了行了,抽耳光這麽沒品味的事情阿哥我不喜歡。”奕忻揮手道,沈繁乖乖停了手,腹誹道您不喜歡剛才還那麽用力地抽我臉。


    “周縣令,你來說沈繁該定個什麽罪吧?”奕忻問周縣令。


    周縣令顫著聲道:“沈,沈繁冒犯郡,郡王殿下,屬於,屬於以下犯上的忤逆之罪,罪,罪當斬刑,家產充公,府裏上下一幹人等,充,充軍。”


    沈繁聽完當下就暈了過去。


    奕忻搖頭道:“殺人就算了,罪不及家人,你看這樣子吧,沈繁家產充公,沈繁枷往新疆,逢赦不迴如何?”意思就是說上了那種百斤重的木枷發配新疆,以後碰到天下大赦也不能赦免。


    “郡王殿下仁慈下官覺得可以。”周縣令拍了個小馬屁。


    倒不是奕忻仁慈,他一直覺得對一個罪人來說,死並不是最好的懲罰,讓他活著並接受懲罰才好,而且活得越長越好。


    “接下來,我們來說說你的事吧。”


    周縣令聞言連忙磕頭道:“下官有罪,下官有罪”隻重複著四個字,連沈繁都不如。


    “你是有罪,還是該千刀萬剮的大罪!”奕忻厲聲道,“縱容地痞流氓為禍鄉裏,欺行霸市,收賄索賄這些都不說了,我隻問你,上海有多少家煙館?”


    周縣令楞了一會才答道:“五,五家。”


    奕忻原以為這個上海這個縣能有兩三家煙館就不錯了,沒想到竟然有五家之多,加上沈繁準備開的就有六家了。


    小小的上海就有六家煙館,可見鴉片對中國造成多深刻的傷害!


    “五家,你這個知縣沒有白當,果然什麽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奕忻從牙縫間咬出話來。


    “郡王殿下,這可不能怪下官啊!下官雖然從中有所漁利,但是,但是,下官不敢不讓它們開啊!”聽出了依稀言語中的殺意,周縣令硬起脖子分辨道。


    “哦?”


    “我不許開的話,他們不會同意啊!”周縣令迴手指向了朗曼。而此時,朗曼正吐出了口中的抹布,幹嘔了幾下,破口大聲道:“我要見英國領事,我要控訴你們中國人危害我的人身安全!”


    仇狄一腳踹在他肚子上,朗曼捂著肚子呻吟道:“你們這些野蠻的人,在英國這樣子對一個爵士,對一個貴族是要進監獄的。”


    仇狄還要再踢,被奕忻抬手阻止:“朗曼爵士,請問在英國如果有人要殺公爵會是什麽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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