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娘明顯不敢接觸徐興夏的目光,似乎有什麽虧心事。她低著頭,支支吾吾的說道:“我……她……我……”


    她身邊的美麗少婦,款步上來,微微彎腰,向徐興夏行禮,隨即含笑說道:“想必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徐興夏徐公子了吧?果然是英明神武,一表人才。我們家小娘能夠遇到徐公子,實在是不知道丹輩子修來的福氣。小娘,你不是天天想著徐公子嗎?怎麽忽然見到了,反而不知所措了呢?在徐公子麵前,有什麽害羞的?”


    徐興夏身邊的人,都情不自禁的皺了皺眉頭。這個美麗少婦,倒是有點托大啊。她居然直接就叫徐興夏的名字。她居然不叫徐興夏委員長。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麽稱唿徐興夏了。也不知道她是故意如此,還是根本就不懂得規矩。可是,她的樣子看起來,應該是很聰明的一個女人啊,怎麽會連這麽訣竅都不懂?


    更奇怪的是,這個美麗的少婦,在徐興夏的麵前,居然一點怯場的感覺都沒有。你聽她說話的語氣,那是多麽的自然,一點慌亂的神色都沒有。由於徐興夏的特殊身份,一般在徐興夏的麵前,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緊張的。特別是在徐興夏收拾了莫日根和林丹汗以後,更是如此。徐興夏的權力越大,威望越高,給人的壓力就越大。但是這個美麗少婦的身上,完全感覺不到緊張的情緒。


    如果仔細聽的話,還能感覺到,她說話的語氣,有種隱約的居高臨下的語調。這不是前輩後輩的那種居高臨下而是地位身份的差別。似乎她的地位,比徐興夏還高。又或者是她以前的身份,比徐興夏的地位還高。這本來就是很荒唐的事情。在白衣軍控製的地麵上,還有誰的身份,比徐興夏還高?


    對於美麗少婦的種種反常,徐興夏倒是沒有怎麽注意到。他沒有感覺到這個女人的敵意相信她對自己沒有危害,自然就不用警惕了。


    他隨意的點點頭,友善的說道:“不錯,我就是徐興夏。你就是小娘的親戚吧?不知道你是……”


    林小娘有點緊張的說道:“她是我的……”


    美麗少婦笑語盈盈的說道:“我是小娘的遠房姑姑。徐公子,你要是不客氣的話,也可以叫我一聲姑姑。以前,我們一家子和小娘一家子,太少走動,如果有些對不起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這一次小娘到我們家裏,我可是殷勤招唿,周到備至的哦。”


    她這麽一說,徐興夏反而不好說什麽了。本來,他聽林小娘說起,說她是沒有親戚的,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所謂的遠房姑姑,自然不是很親熱。你以前都不認小娘是親戚,我憑什麽現在要認你啊。可是她既然將話說開了,徐興夏也就不能有什麽芥蒂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本來就是很常見的。你總不能要求每個人都那麽有愛心,危難見真情。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倒是林小娘,被美麗少婦這麽一說,神情很是古怪。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似乎內心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她好像想要跟徐興夏說什麽,卻又沒有膽量說出來。因為,美麗少婦說話的時候,眼神的餘光總有一縷是落在她的身上。結果,她每次觸碰到這樣的目光都立刻變得乖乖的,低著頭,再也不敢出聲。


    隻可惜,徐興夏是大意了,沒有注意到美麗少婦的古怪眼光。他還以為,林小娘的確是害羞了呢。本來,林小娘就是一個溫溫順順,善解人意的姑娘,任勞任怨,千依百順的,最得他母親的喜歡。以致林小娘不在家的這段時間,他母親王氏是嚴重的不習慣,經常在念叨小娘什麽時候。現在,林小娘的這個表現,也是在情理之中。也好,這次迴去以後,幹脆圓房算了,免得母親心掛掛的。


    徐興夏想到這裏,就溫柔的說道:“小娘,你跟我迴去吧!我現在就住在秦王府裏麵。要麽,你現在跟我迴去。要麽,你一會兒以後到秦王府來找我。我已經派人將娘親和妞妞、大囡、小囡、冬子他們都接過來了。我們在西安府過年。娘親很想你啊!”


    林小娘死死的低著頭,沒有絲毫的迴應,仿佛沒有聽到徐興夏的話。可是,她的身體,明顯的劇烈顫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驚恐。反正,徐興夏下意識的覺得是前者。他覺得,林小娘在徐家生活了這麽長的時間,多少都應該有些感情的。每次看她和王氏在一起,都顯得很快樂啊!


    美麗少婦微微有點歉疚的說道:“徐公子,我一會兒親自將小娘送到王府吧。我們家裏還有點事情,需要小娘幫忙處理一下。徐公子,你也看到了,小娘的身世,其實不是很好。她的爹娘去世了這麽久,一直都沒有機會迴去家鄉看望一下,她內心難過,才會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你是男人,可千萬不要因為這個而責怪她。”


    徐興夏點點頭,隨口說道:“當然不會。這麽有孝心的事情,我怎麽會責怪呢?小娘本來就是很有孝心的。嗬嗬,那就勞煩姑姑安排了。如果有需要幫忙的話,你們都可以來找我。”


    美再少婦說道:“耽誤徐公子的時間了。小娘,我們走吧。”


    說著,輕輕拉著有些不知所措的林小娘,從徐興夏的身邊過去了。


    林小娘的身體,明顯的有些僵硬,幾乎是被美麗少婦硬生生的拽走的。


    她挽著的籃子,明顯的有些傾斜,裏麵的東西,都差點兒掉出來。幸好那個美麗少婦的動作倒也不慢,急忙將籃子拿過來,自己挽著。另外一隻手,卻是拖著林小娘一直前行。


    徐興夏迴頭看著兩人,消失在道路的拐彎處才慢慢的收迴了目光。在這裏意外的遇到林小娘,讓徐興夏覺得自己的運氣,還真是不錯。沒想到,小娘長得漂亮,她的姑姑長得也漂亮。不知道她的姑姑是什麽身份?剛才她的反應可謂是落落大方,應答得體,似乎不像是小戶人家出身。 或許,是西安府的大戶人家?


    忽然間,他依稀覺得,美麗少婦的這個聲音,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聽到過。他可以肯定,自己一定和這個美麗的少婦,曾經有過近距離的對話。當時,他的印象,應該還是很深刻的。她的聲音,和一般的女子,有些不同,差別還是很明顯的。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徐興夏越想越肯定。他和這個美麗少婦之間,之前絕對有過對話。可是,要命的是,一時間愣是記不起來詳情了。無奈之下,隻好作罷。下次有機會,再當麵詢問吧。她既然是林小娘的親戚。以後自然少不了來往的。


    北直隸,京師,紫禁城,乾清宮。


    作為皇帝和朝臣議事的正式場所,乾清宮本來應該是紫禁城裏麵,最熱鬧的建築之一。明朝一般的朝會,都是三天一次的。每次朝會,基本上就是一個上午。如果遇到事情特別多的事情,甚至可能延續到下午。又或者是連續兩天都召開朝會。明太祖朱元璋和崇禎帝朱由檢,就是召開朝會的兩大積極分子。


    一般來說,每次朝會,至少有五十名以上的大臣參加。包括各殿大學士,六部尚書、侍郎,九卿,五軍都督府,各科給事中,都察院的禦史,等。如果遇到重要的事情,要擴大會議,乾清宮裏麵同時站上兩百名大臣,也不是不可能的。大臣們唇槍舌戰,引經據典,拳頭相向,唾沫橫飛,想要不熱鬧都不行。


    但是,自從永樂大帝以後,明朝就沒有哪個皇帝,有他們的先祖那麽積極了。三天一次的朝會,經常改成五天、十天才舉行一次,甚至是半個月、一個月才舉行一次。到正德皇帝的時候,朝會根本是不定時的。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舉行朝會。正德皇帝貪玩,基本上是迫不得已的時候,才會無奈的召開朝會。這位荒唐皇帝,根本無心處理政事,因此,即使朝會召開,也是草草了結。


    到嘉靖、萬曆的時候,朝會幾乎是不存在了。這兩位皇帝,比正德還更加的抗拒朝會。因為林林總總的原因,他們根本就是跟文武百官對著幹的。每次朝會,都是皇帝和文武百官的博弈。寡不敵眾的皇帝,自然幹不過人多勢眾的文武百官。無奈之下,隻好躲入深宮,徹徹底底的取消朝會了。於是,本來應該是最熱鬧的乾清宮,反而成了紫禁城裏麵最冷清的建築,都快要被人遺忘了。


    幸好,在萬曆四十五年的最後幾天,乾清宮重新熱鬧了一次。因為徐興夏率軍向西安府進發,鬧得沸沸揚揚的,大有割裂天下的態勢,躲在深宮裏麵的萬曆皇帝,也不得不被揪出來,舉行朝會,商議對策了。參加朝會的,基本上都是五品以上的實職京官。除了幾個重臣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的的新晉大臣。


    萬曆皇帝的臉色很差。他坐在龍椅之上,有昏昏欲睡的感覺。如果不是太監王安在旁邊悄悄照顧,隻怕他會當場睡著。他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了,無法支撐太長的時間。但是,他的身體差,並不是給繁忙的政事給搞的,而是給丹藥給搞的。


    和晚年的嘉靖皇帝一樣,萬曆皇帝是越來越愛惜自己的性命了。


    他也幻想長生不老,繼續把持權力不放。怎麽樣才能長生不老呢?道家說了,有仙丹。於是,萬曆皇帝就不斷的吃仙丹。可是,天底下,哪有長生不老的丹藥?不過是道家騙錢的把戲而已。倒是水銀之類的東西,吃了不少進去肚子裏麵淤積,身體想不差都不行。


    太監王體乾宣布朝會開始以後,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就站出來,開始麵無表情的描述陝西方麵送來的緊急情報:“八百裏加急……徐逆向西安府進軍……西安府守軍已經潰散……”


    在場的京官,對於這個消息,基本上都知道了。明王朝後期,有個古怪的現象,就是民間的消息傳遞,往往比官方的消息還快。駱思恭在這裏隻是提到西安府遭受攻擊,結果還暫時不知道。但是,民間的消息已經傳到京城,說白衣軍已經拿下了西安城。現在,整個陝西省,除了漢中府,都已經落入白衣軍的魔掌了。


    這種情況,當然是不可能的。東廠和錦衣衛,畢竟不是吃幹飯的。他們傳遞消息的途徑,要比民間快得多。之所以會出現民間消息更快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官府的消息封鎖。很多事情,高層早就知道了,隻是隱瞞了下來,不給下麵的人知道而已。一直到實在是隱瞞不住了,才會露出一點點的風聲來。無論哪朝哪代,都是如此。


    駱思恭描述完畢,整個乾清宮,都是一片的沉默。他們都知道,


    這次朝會的目的,就是商議如何對付徐興夏,如何收拾陝西方麵的殘局。無論怎麽樣,朝廷都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反賊,將帝國的整個大西北,都納入自己的囊中。要是這樣的大逆不道的行為,也不嚴加懲處的話,隻怕其他的軍鎮,也要全部亂套了。


    但是,在場的每個官員,也都明白,大西北的這盤殘局不好收拾。徐興夏這個人,相當不容易對付。如果貿然出聲的話,說不定會成為出頭鳥,遭受到其他人的攻擊。現在朝政一塌混亂,誰知道最後的結果,會是怎麽樣?自保才是最關鍵的。如果因為西北的叛亂,將自己的官帽子給丟掉了,那就實在是太冤枉了。


    眼看沒有人吭聲,朝會就要冷場,首輔大臣方從哲隻好直截了當的說道:“對於目前陝西的局勢,兵部有什麽良策?”


    周嘉謙無動於衷的說道:“無錢,無糧,無兵,兵部能夠有什麽良策?如果實在不行的話,老夫隻好親自上陣了。


    就讓徐逆和老夫較量一番,看誰能殺死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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