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黃克瓚的手腳同樣不幹淨,同樣有愧於朝廷的栽培,那麽,你自己想死,是你自己的事情,為什麽要拖著我們殉葬呢?我們可沒有你那麽高的覺悟。你老人家願意陪著西安城一起完蛋,我們精神上表示支持,但是實際行動就免了。


    有這樣的想法,他們對於黃克瓚的嗬斥,自然就不會當一迴事了。


    有人開始閉目養神,默默的琢磨自己的事情。有人則是暗地裏盤算著,如何在離開西安府的時候,再狠狠的撈一把。別看現在的局勢,十分的危險,其實,隻要有足夠的膽量,還是可以渾水摸魚的。反正,一片混亂的狀態下,無論做了什麽事,都沒有外人知道。


    “你們你們怎麽對得起國家?怎麽對得起朝廷?怎麽對得起皇帝陛下?”黃克瓚發現自己的部下,都心不在焉的樣子,內心裏的沮喪和失望,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部下,居然會有這樣離譜的反應。當真是太失望了。沒辦法,他隻好將國家、朝廷、皇帝陛下,都全部搬出來了。


    然而,無論黃克瓚的語調多麽的激昂,下麵的官員,依然是不以為然,心不在焉的樣子。甚至,有些人對於黃克瓚的長篇大論,已經開始厭煩了。他們的目光,不斷的向外麵遊弋。白衣軍正在氣勢洶洶的殺過來,黃克瓚卻還在這裏高談闊論簡直是找死啊!他難道真的是要將西安府全部的官員,都帶入白衣軍的俘虜營嗎?


    有人看看自己的四周,忍不住故意高聲的咕嘟起來:“總督大人,白衣軍就要兵臨城下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到外麵去看看?咱們在這裏說得再多也無法將白衣軍嚇退啊!”


    這位仁兄,是打定主意隻要自己到了外麵,立刻就尋找機會逃跑。和他有同樣心理的官員,數量也是相當的不少。他們也紛紛的故意咕嘟起來。原本還算安靜的會客廳,逐漸的喧鬧起來。黃克瓚的說話,逐漸的就被一陣陣的咕嘟聲掩蓋了。有些官員故意將聲音說得很大聲就是要打斷黃克瓚的長篇大論。


    明知道是死路一條,還繼續留在這裏,那才是真正的犯傻呢。白衣軍來了,會有我們這些人的好果子吃?你黃克瓚要為朝廷盡忠,那是你的事情,但是,你不能將我們都全部捆綁在這裏啊!我們從朝廷那裏,又沒有得到什麽好處。好不容易才積累起來的一點家當,也是通過錄削老百姓獲得的,和朝廷似乎沒有什麽關係。要是這麽點家當也沒有了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了。


    黃克瓚怒聲說道:“你們這些人,拿著朝廷的傣祿,卻隻想著保存自己的性命,你們怎麽對得起自己的列祖列宗……”


    有人故意大聲的咕嘟說道:“黃總督,你自己撈夠了,我們還沒有撈夠呢!你自己要尋死,可不要連累我們啊!你想死了以後,得到朝廷的旌表,蔭庇家人。那是你的〖自〗由。可是,我們不想啊!我們都還年輕還想再活幾年啊!”


    黃克瓚頓時臉色一變,沒想到自己的部下,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簡直是在嚴重的汙蔑他黃克瓚的清譽。什麽叫想死了以後,得到朝廷的旌表,蔭庇家人?簡直是放屁啊!做人不能無恥到這樣的地步。偏偏這樣的話,還得到了其他人的讚同。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紛紛的附和。有人甚至幸災樂禍的高叫起來。


    陝西省的官場,自然不可能是鐵板一片。平時就有不少人仇視黃克瓚這個三邊總督,隻是懾於他的權勢,不敢公開質疑而已。但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就無所顧忌的。他們肆無忌憚的向黃克瓚發泄著自己的怒氣。一肚子抱怨的他們,真的是什麽樣的話都敢說出來。這讓黃克瓚感覺更加的憤怒又感覺到十分的痛心。這大明朝的官場,怎麽就墮落到這樣的地步了呢?


    黃克瓚自認,自己還是比較清廉的。私底下的這些官員,倒是有不少人,手腳不幹淨。對手這些家夥,黃克瓚的意思,自然是要予以懲戒的。但是,他們個個的背後,都有一夥一夥的人在支撐,他也無法對他們采取什麽有效的措施。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他們居然倒打一耙,說出這樣的無恥至極的話來。


    話音未落,外麵忽然又有人急匆匆的跑進來,結結巴巴的匯報:“總督大人,秦王府的人已經走了。”


    黃克瓚頓時就是一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倒是他身邊的其他官員,一下子就炸開了鍋,紛紛驚叫起來。


    秦王是什麽人?他可是西安府的地主啊。在陝西,要說誰的地位最高,就是這位秦王了。他的權力不是最大的,地位卻絕對是最高的。他是大明朝的藩王啊,除子皇帝老兒,就是藩王的地位最高了。


    就是三邊總督黃克瓚在他的麵前,都要規規矩矩的行禮。


    按照明朝皇室的規矩,沒有皇帝的聖旨,秦王是絕對不能離開西安府的。否則,就是謀逆之類的重罪。最輕的處罰,都要貶為庶民。嚴重的處罰,有可能殺頭抄家。可是,現在,連秦王居然也撐不住了?


    居然已經出逃了?老天!這個世界,真的全部亂套了!


    毫無疑問,秦王絕對是受到了慶王的慫恿。慶王在寧夏城的時候,已經跑過一次,估計是跑上癮了,不當逃跑是一迴事了。聽說白衣軍大部隊到來,他絕對是要繼續跑路的。


    可憐的秦王,估計是看到慶王的動作,自己也忍耐不住了。反正,朝廷要責罰的話,也是同時責罰兩個藩王。無論怎麽說,板子都不會單獨落在秦王的身上。再說,丟了藩王的身份,總比丟了性命要好吧。1小命都沒有了,還說什麽其他?


    聽說秦王都撤走了,在座的官員,更加的坐不住了。他們都恨不得立刻跟在秦王的後麵,逃離西安府。有秦王這個替死鬼在上麵,下麵的人,就完全可以放心了。


    連最不能逃離西安府的人,都毫不猶豫的逃離了,他們還擔心什麽?


    正在如坐針氈的時候,又有人急匆匆的來報:“總督大人,趙總兵和孫總兵他們,都先後撤退了。他們帶來的部隊,也全部潰散了。有的跟著兩位總兵官大人撤退了,有的潰散在城中。現在,很多散兵遊勇正在街道上燒殺搶掠,外麵都亂套了。”


    黃克瓚頓時兩眼發直,仿佛已經不會動了。如果說秦王的逃離,對他來說,是沉重的打擊。那麽,兩個總兵官的逃離,就是致命的打擊了。沒有這兩個總兵官和他們指揮的部隊,他黃克瓚拿什麽來保護西安城?拿什麽來阻擋白衣軍的進攻?


    其他的官員,互相對望一眼,隨即心意相通,一哄而散。他們不理會發呆的黃克瓚,急匆匆的迴去各自的地盤,飛快的收拾了東西,也加入了逃亡的大軍行列。一時間,整個西安府,最熱鬧的就是東門了。各種各樣的馬車、板車、三輪車、雞公車互相擁擠在一起,將城門堵塞得水泄不通的。各種各樣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西安府裏麵的每個人,隻要有條件的,都想盡快的撤離這座危險的城市。特別是在守軍全部潰散以後,整個城市內部,都陷入了極度的惶恐當中。不管是知道真相的,還是不知道真相的,都隻想趕緊逃離西安城。生怕自己走的晚一步,白衣軍的屠刀就要下來了。有傳言說,白衣軍要血洗西安城,一個貪官汙吏都不放過。


    前麵探子提到的趙總兵,就是固原鎮的總兵官。而孫總兵,則是從山西增援過來的副總兵官。由於原來鎮守西安城的兵力不夠,朝廷從山西鎮、大同鎮、宣府鎮各自抽調了部分的兵力,增援西安城。本來,黃克瓚還指望他們能發揮一點作用,激勵一下士氣。現在,他們兩個都跑了,自然什麽作用都沒有了。


    當那些官員從總督衙門裏麵跑出來的時候,整個西安府,已經亂成一團了。街道上,到處都是在逃跑的人。大家都拚命的爭相出逃。明真相的,不明真相的,都在拚命的跑。還有人在趁火打劫。好些蒙麵人,端著明晃晃的刀子,又或者是火銳,到處搶掠、**、殺人。還有的,根本就不要蒙麵。


    這些搶劫犯,基本上都是戰兵冒充的。他們趁著撤退的機會,想要大撈一把。反正,搶到金錢以後,他們就要逃之大吉了。結果,搶劫、**、殺人,在城內不斷的蔓延。婦女們的哭叫聲、慘叫聲,越來越淒厲。整個西安府,就好像是人間地獄一樣。


    又有不少普通的百姓自發的組織起來,到處搶掠武器,保護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和財產安全。他們和搶劫犯,不斷的發生戰鬥。街道上,時不時的傳來喊殺聲。有時候,還有沉悶的槍聲傳來。這種情況不斷的蔓延開去,最終形成血與火的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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