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淺妤和季景之幹了兩天,馬都已經累的跑不動了,這才在郊外的一個小客棧休息。淺妤先洗漱了一番,而後又向店家賣了粗布麻衣換上,再走出來時,季景之都不由得一愣,淺妤扯了扯衣袖,笑問


    “怎麽?不好看?”


    季景之搖了搖頭,淺妤本身就是膚白貌美的女子,就算是這極其簡陋的農家衣服穿在她身上也不遜,隻是這番打扮倒是讓他沒想到罷了,淺妤將另一套男士的農裝遞給季景之,推著他進房間道


    “你快些洗漱更衣吧,今日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繼續趕路呢”


    江淺妤看著季景之進去也就放下心來,跟老板娘要了些酒菜,便坐在大廳,上了歲數的老板娘難得瞧見著水靈的姑娘,難免想八卦幾句,因此看著季景之還沒來就坐在淺妤對麵問道


    “你和你家夫君這是要往邊上去?”


    淺妤聽著這人講夫君二字的時候不禁俯下頭,臉色微微一紅,而後搖了搖頭道


    “不是我夫君,是我兄長”


    老板娘心直口快,對於兩人關係是什麽她不甚在意,隻是執著地問


    “那你們是不是要去邊上的啊”


    淺妤輕輕的“嗯”了一聲,卻惹得老板娘連連擺手


    “妹子,去不得,誰都知道皇帝放棄了溯城,季王戰死,溯城簡直就是地獄”


    淺妤聽著這消息,有些疑惑,就算是季王爺戰死,不是還有王將軍嗎,就算他們和太後一夥支持阿依北言,可到底是大越的國土,總不能把溯城直接拋棄了啊,更何況溯城除了王家的兵還有季王爺手下的人啊,但淺妤依舊不動聲色的問道


    “不是朝廷派了人過來?”


    那老板娘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有些憤恨的說道


    “本來溯城還抵抗了一陣子,後來朝廷的人來了,不知道為啥子,就直接都不反抗了,蒼竺人就直接入城了,大越的那些人幹脆是連門都不敢出”


    淺妤聞言,心下不由得震驚,王家不過二品武將,哪裏來的這麽大膽子敢做不抵抗行為,這怕是上麵那位主意了,難不成為了季王的命不惜割讓國土嗎?溯城雖不是什麽大城,卻也是邊關要塞,如此行為就不怕蒼竺大軍長驅直入嗎,還是說他們私下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或者說,他們早就知道季景之迴不去了?


    老板娘瞧著淺妤在發呆,不由得提高聲調問


    “那妹子,你們去那邊幹啥呀”


    淺妤迴過神來,清淺一笑迴話道


    “接人來的,家裏有人在這邊,聽說打仗了,就想著把人接到身邊來”


    老板娘“哦”了一聲,淺妤於她而言一看就是那種大家閨秀,一顰一笑間的那種疏離她也不是看不懂,一個穿著這破衣服都蓋不住的容貌更是讓已經徐娘半老的老板娘羨慕,因此就多說了兩句。而淺妤呢,其實並不是言語中故意疏離,隻是她向來不大愛與人親近,在外,別人與她不過都是禮數周全的點頭之交,因此言語上可能就失了些熱絡,但是實話說,老板娘的這種痛快,她同樣羨慕。


    淺妤瞧著她的樣子,不經意的問了一句


    “老板娘就一人經營著這邊關的客棧很辛苦吧?”


    她瞧見這其實很多地方已然是落了漆,有些歪了的桌子也沒有修的痕跡,反而隻是墊了幾張紙,甚至店裏連個小二都沒有,這才有感而發,老板娘呢,瞧見淺妤願意和她搭話了,便猶如打開話匣子一般


    “家裏的老爺們都征兵走了,溯城一戰,我家那口子沒了,季王的手下的人帶了補償過來,走的時候倆兒子就跟著一起走了,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到現在爺爺沒個信兒,至於我那短命的閨女兒,那會苦,剛生下來就身體不好五六歲的時候沒錢治病,就死了”


    世間的苦難各不相同,卻總有人努力的活著,淺妤伸手拍了拍老板娘的肩膀,這時季景之走過來,老板娘趕忙的就起了身,用袖口擦了擦眼角那幾不可見的水汽道


    “你們聊,我去給你們弄兩個菜”


    淺妤看著她有些佝僂的背影,輕歎一口氣道


    “也是個苦命人”


    季景之“嗯”了一聲,這世道不太平,命苦這兩個字可以用在所有的平民百姓身上,淺妤倒了杯清水給他道


    “剛聽老板娘說,溯城裏有很多的蒼竺士兵,季王府怕是不安生了”


    季景之眯起眼睛摩挲了一下杯壁,確實如淺妤所說,根據這段時間摸索出來的消息來看,王軍早已不在溯城,那麽掌控溯城布防的就隻有那個王將軍,而此時的阿依北言娶了王樂潼又迴了蒼竺,蒼竺最強的一支部隊已經退了,那麽很難保證這個事情就和阿依北言沒有關係,這局勢她好像越來越看不懂了。


    江淺妤自顧自的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道


    “今兒在你我房裏休息吧”


    這話說完,臉頰不由得還有些發燙,季景之開始還有些不解淺妤何出此言,轉念一琢磨,就知道了淺妤了用心良苦,不由得輕笑的點了點頭,老板娘躲在暗處雖然聽不清說什麽,但看著兩個人都略顯輕鬆的模樣,忍不住嘟囔道


    “瞧瞧這樣,哪裏是兄妹之間的樣子”


    江淺妤和季景之在客棧把桌上的菜吃了吃,還沒等老板娘端出新抄的菜就上樓休息了。


    本來季景之說要靠在牆根睡的,淺妤覺著這根本休息不好,於是一不做,二不休,拿出被子疊好,然後放在中間把床用被子隔出兩個區域道


    “要休息就好好休息,已經這樣了,哪兒有那麽多講究”


    說完她就躺在裏麵,轉過身背對著季景之,而季景之看著淺妤那鎖成的一小團,無奈的搖了搖頭,她好像什麽都在意又好像什麽都不在意,女孩子家家卻在性格上比男孩子還要拎得清。


    季景之在床外邊和衣而臥,淺妤感覺到唱的那邊凹陷了一些,這才安心的閉上眼睛,她不是說不知羞,不是說不怕別人知道,隻是這種情況下,休息都顯得那麽奢侈,季景之之後要麵對的事情比她多的多,既然這張床上可以容納兩人,就沒必要忸怩作態。


    果不其然,這些殺手正如江淺妤所料,半夜就摸到了隔壁房間,淺妤覺淺,聽見了劈裏啪啦的聲響,沒過多久聲音就消失了,本以為他們會摸到她這邊的房間來,結果也並沒有,她握緊佩劍的手鬆了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季景之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把手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淺妤有些疑惑,還沒等問,季景之就開口道


    “睡覺”


    淺妤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便閉上眼睛,而季景之則睜開眼睛看向了天花板,這些人還真是不肯放過他,他剛剛在想,自己先走一步會不會就不會讓淺妤麵對這些了,可轉念一想,他離開了淺妤身邊,萬一有什麽事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兩難之下,他隻能選擇握住淺妤的手,用這種方式告訴淺妤,有他在,也告訴自己,帶著淺妤迴來就是為了保護他,就算豁出性命他也會保護她。


    淺妤卻沒他那麽多的想法,隻是想著這後麵一兩天的路怕是更難走了,可理智終究是抵擋不住困意,於是淺妤就在季景之大掌的包裹之下漸漸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是淺妤先爬起來的,為了不打擾季景之,她躡手躡腳的下了床就出去到大廳裏帶著,這幾日沒什麽生意,不過就是零星幾人來吃口酒,老板娘又湊到她身邊道


    “你們昨天沒事吧”


    淺妤搖了搖頭,老板娘長舒了一口氣,有些驚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道


    “你都不知道,昨天你哥哥的房裏啊遭了一夥子強盜,把那被子捅的是毛絮橫飛,屋裏更是翻的亂七八糟,早上我路過這邊的房間,看著沒關門就像幫著關下門,可嚇死我了”


    淺妤聽著她描述的場景就覺得心驚肉跳,若是季景之昨日在那房裏,怕是還要加一條血肉橫飛了,她從荷包裏拿出了些碎銀給了老板娘道


    “大姐,煩請你這事不要和別人講,這就當是我賠給您的了”


    老板娘堅決不收,卻有些狐疑的開口問道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啊”


    淺妤硬是把錢塞進了老板娘的手裏,道


    “我們是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是大越人,大越人之間就不該相互猜忌不是嗎?”


    老板娘大概是察覺到自己有些失言,尷尬的收了錢符合道


    “是是是,你們有什麽需要在叫我”


    淺妤道了一聲好後,就坐在一邊的桌子上喝著粥。等季景之醒過來收拾了一番,就到了大廳,淺妤瞧見他便又和老板娘要了一碗粥道


    “你先喝著,我去牽馬”


    說完便一溜煙兒的跑開了,季景之隨便往嘴裏扒啦了幾口,就放了一顆銀子啊在桌子上,老板娘眼疾手快的跑過來拿起銀錠子就追過去道


    “今日那小姑娘已經給了不少,你這個我萬萬受不得”


    季景之有些抱歉的開口道


    “昨日我房裏……”


    老板娘搖了搖頭道


    “昨日你房裏什麽都沒有,你們年輕人用錢的地方多,你們拿著”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待快到門口時,老板娘突然轉身跪下道


    “我知道你們都是貴人,如果方便請幫我打聽一下我那兩個兒子的消息”


    而後她還磕了兩個頭,季景之趕緊走過去把人扶起來承諾道


    “竭盡所能”


    老板娘聞言重重的點了點頭,季景之瞧見了江淺妤的身影,便對老板娘抱了抱拳,就離開了。他快步跑到江淺妤身邊,兩個人對視一眼,直接翻身上馬,繼續向西的方向一路狂奔。跑了半日,經過一片叢林之時,突然間冒出了五六個的蒙麵黑衣人,淺妤心下暗歎壞了,這些人一股腦的衝向了季景之,淺妤想也沒想,直接拔劍奔向季景之的位置,兩個黑衣人直直的攔住了她,霎時間三個人混作一團,隻聽得“砰砰砰”的聲音,這是淺妤心想,哪怕自己多撐一會,季景之那邊就能少一分威脅,她不知道與這兩人過了多少招,隻從餘光中看到季景之那邊好像是占了上風,她這才鬆了口氣,閃身下了馬,連個人便追著她,對方的劍朝她劈過來的時候,淺妤偏過身子,對方輕笑一聲道


    “還真是江家小姐”


    就這麽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讓淺妤慌了神,這些人認識他,那就是皇帝的死士抑或是侍衛,那麽沒錯了,皇室早就認定了不能讓季景之迴去,本來他們都隻是懷疑,這迴確定了不免痛心,昏庸皇帝守護不好自己的子民還疑心他人作亂,如此心胸憑什麽做皇帝。


    這一番思慮下來,讓江淺妤幾近脫力卻還是在阻擋著對方來勢洶洶的攻擊,她一個閃身不及時,胳膊就被劍忍劃破了,她依舊不吭一聲的倒退著,當她退無可退後邊抵著一棵樹時,她就察覺到這是避無可避了,於是便閉上了眼睛,可想象中的同感並沒有傳來,季景之從後一劍刺穿了他的心髒,淺妤大口大口吸著氣,看著剩下最後一個已經跑了將近十米,她喘著氣道


    “不能…..讓他…..讓他活著,快,快去……他們……”


    季景之聞言也不問原因,直接翻身上馬追了出去,離得遠了些淺妤就看不大清了,隻見他拉開弓,箭矢飛了出去,精準的射到了前麵的人,那人就從馬上跌落下來,淺妤見狀不由得鬆了口氣,不是她不給人留活路,是他們認出了她,不殺了他們,死的就是他和季景之了,搞不好還要讓江府背上欺君的名頭,這她可擔不起。


    季景之確認那人已經斷了氣,便又飛奔迴來,馬都還沒停穩,他就下了馬,快步走到淺妤身邊,從自己身上撕下了布條給淺妤的傷口簡單包紮了一下後,就把人緊緊的摟在懷裏,輕聲安慰道


    “沒事了,沒事了”


    淺妤感覺到了他的恐懼,輕輕地拍著季景之的背,她知道季景之自責,於是便道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季景之的唿吸都有些顫抖,就差那麽一點,他就要失去淺妤了,就差那麽一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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