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蝶受了白俊楠要接任務的刺激,從無邊黑暗中被驚醒,剛一睜眼,先是看見坐在床沿的白俊楠那個熟悉的身影,又迷迷糊糊地瞥見站在床邊的一個人影,沒看太清楚,當時就被嚇得雙眼猛然一睜,從頭到腳都清醒了。


    沈威?不,不對——


    床邊站著個在認真記錄數據的男子,麵目和沈威像極了,也同樣穿一身白大褂,五官唯獨在細節上有些不同,再加上不像沈威那樣戴副眼鏡,仔細看還是能看出和沈威是兩個人。


    總得來說,比沈威看上去更順眼一點。


    她沒顧上屋子裏其他三個人或震驚或欣喜的表情,一言難盡地上下打量著那個讓她看一眼就渾身緊繃的白大褂男,牙疼似的問他:“……你是誰?”


    沈焱看著心電圖上一條起伏劇烈的波動,極淡定地看她一眼,仿佛與她心有靈犀,見到她渾身防備的姿態都知道她在緊張什麽,破天荒地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容,看上去有種令人安心的力量:“哦,可喜可賀,你醒了啊。別緊張,我不是沈威那個人渣。”


    聞言,蘇小蝶的脊背更緊繃了。


    這句罕見的安撫已經是沈焱能施舍出的最大耐性,他說完也不管對方依然不自在的模樣,自顧自地繼續記錄數據。


    倒是楊銘自告奮勇上前接過了話題——他很了解沈焱的沒耐性,也聽說過沈威在基地人緣不好,雖然不明白蘇小蝶為何這麽緊張,但顯然,讓她繼續保持緊張狀態不利於後麵的談話,他得負責解決這個問題。


    “他是沈焱,基地醫院的院長,沈威的雙胞胎弟弟。”


    “……”蘇小蝶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沈焱略一蹙眉,仔細想了想,覺得這個誤會不解釋會讓他十分膈應,為免把去年的年夜飯吐出來,他隻好好心地開口申辯:“我和沈威不是一路人,你放心,我是不會解剖你的。”


    “解剖?”楊銘奇道,“你哥還有這種愛好。”


    “……就是這麽一說,他的愛好是‘抽絲剝繭’,倒不是字麵意義上的‘解剖’。”沈焱似乎對這個話題很不感興趣,不耐煩地揮揮手,一臉嫌棄,“你不會對他做的事感興趣的。快別提那個人渣,我感覺空氣都變得汙濁了。”


    他這目無兄長的公然的嫌棄倒是另類地對了蘇小蝶的胃口,她終於放鬆下來,牽動的傷口趁著主人鬆動的神經絕地反撲,疼了她一個嘶牙咧嘴。


    白俊楠急忙按住她:“別動!早就告訴你學學溫柔體貼大氣穩妥,這麽多年了也沒點長進,還是這麽毛躁。就你這樣,難怪好不容易對誰動點心都追不到。”


    ——這多半說的是學生時代她暗戀康頌的故事。


    蘇小蝶剛醒來就被他嗆了一句,一口氣噎在嗓子裏,差點剛從腹部的重傷上緩過勁來就要立刻窒息而亡,十分鬧心地瞪了白俊楠一眼,陰惻惻地說:“咱們難兄難弟,彼此彼此,你也是十年如一日地孩子氣,哪壺不開提哪壺,專揀姑娘不愛聽的話講,估摸著到三十歲還是隻能和我鬥嘴。咱們打個商量,光棍就別為難光棍了,成嗎?”


    白俊楠:“……”


    楊銘極其配合地適時發出一聲悶笑。


    蘇小蝶這才注意到病房裏其他的人:“夢夢……還有楊……隊……你們都在啊。”


    “感覺怎麽樣?”


    這話不是楊銘問的,而是站在一旁的沈焱問的,他大概終於把數據記錄完畢,於是例行公事般地問了一聲。


    “……傷口還有點疼,感覺沒力氣,其他的……”蘇小蝶說到這裏,眼神陡然一凝,隻見白俊楠突然神情呆滯了一秒,下一秒就恢複正常,而蘇小蝶則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使用、能力的話,負擔還很大……咳咳……”


    被她當作實驗目標的白俊楠沒顧上氣她拿自己當小白鼠,先一步對她的不愛惜身體發起了火:“不要命了是吧?都這樣了還亂用能力。”


    “傷口疼是正常的,目前還沒長好,你起身的時候要注意,以免傷口又裂開;沒力氣和使用能力負擔大都是過度失血造成的,隻能慢慢養。如果還有其他的問題,你就按鈴叫我。”沈焱說罷,轉頭看向楊銘,“你要問什麽就問吧,不過切忌讓她大喜大悲,問話時間也不宜太久,她需要足夠的休息。如果你認為她可以轉到普通病房,那麽等下告訴我。半個小時以後我來接你們,沒事的話,現在我先走了。”


    此時蘇小蝶已經醒來,最危險的階段已經過去了,那麽轉不轉病房就不再取決於她的身體狀況,而是楊銘還需不需要將她受傷的事情保密。


    如果——


    沈焱眼神一眯,沒再多說什麽,徑直朝外走去。


    楊銘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即使知道這兩兄弟不是同一個人,沈焱和沈威似乎也不怎麽對付,可當沈焱真的離開了,蘇小蝶還是感覺自在得多。白俊楠幫她把病床搖起一個合適的角度,她就靠在上麵,靜靜地和他說話:“我剛才迷迷糊糊的都聽見了,你別亂來,千萬別去昆山。如果那個……求救信息的事情是真的,這次任務絕對很危險。”


    白俊楠不明白:“為什麽?”


    而楊銘則是一蹙眉,思索片刻,沉吟出聲:“你那天……究竟遇到了什麽。”


    蘇小蝶歪著頭。


    她無聲無息地和楊銘對視著,沒有正麵迴答長官的問題,而是問道:“你那天在樓下,難道沒有看見什麽嗎?”


    “我能看見什麽?”楊銘反問道,“什麽都沒有,所以我才奇怪,你究竟是怎麽受傷的。你的匕首上除了你自己的就隻有事後幫你拔下來的我的指紋,如果你不是自殺,那麽就是有人特地戴了手套有預謀地想殺你。但我那天在附近找車沒有走遠,如果有其他人進入大樓,我應該會看見才對。所以我才要問你,你那天,究竟遇見了什麽?什麽人,或是什麽……東西?”


    蘇小蝶深深地皺起了眉,不可能,舒鐫來的時候沒被楊銘看見?難道他還能隱身不成?


    “……不,我最後,”楊銘突然說道,“最後我上樓之前,看見天台上有一架奇怪的飛行器離開了。”


    蘇小蝶眉頭一鬆,飛行器嗎……難怪……


    她垂眼整理了一下思路,清了清嗓子,這才緩緩說道:“我那天在樓上……遇見了一個‘人’。”


    她刻意在那個“人”字上咬了重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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