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將軍府跑馬場上戰旗招展,箭靶一排排的立在雪中,上麵零零星星的插著幾隻箭矢……寒風卷起地上的清雪,揚起的雪粒打在人的臉上針紮般的疼。


    教導他們騎射的是寧安將軍手下的射聲校尉褚振山。


    一身騎射功夫了得。


    年紀大了,便退了伍。


    寧安將軍愛材,便將他請到家裏,教家中公子們騎射功夫。


    隻可惜,二公子愛文,三公子貪玩,也就隻能粗淺的教些騎射功夫,倒是將軍府的大公子愛武,將他一身的功夫盡學了去。


    今天聽說又來了新學生,射聲校尉褚振山倒也沒怎麽放在心上。


    比三公子還小兩歲呢,那怕是更貪玩吧?


    自己這幅黑口黑麵的模樣,還不得把人嚇哭了?


    等褚振山見他這個新學生時,雙眼不由得微微發亮。


    這身長、這比例、這氣勢……真是個當兵的好苗子啊。


    隨意的小試了一下他這個新學生的身手,褚振山萬年板著的黑臉,竟然破天荒的露出了一個笑臉。


    鄧廷安圓臉酸得已經快扭曲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誰都喜歡他!


    這已經是他唯一比較拿得出手的功課了!


    這風頭又讓謝孤舟搶走了。


    他和謝孤舟誓不兩立!


    “把‘追雷’給我牽過來……”,鄧廷安一揮手對捧硯,恨恨的吩咐道。


    摔死丫的!


    “是!”


    捧硯給了遠處牽馬小廝一個眼神。


    那牽馬小廝心領神會,不大一會兒便牽來了一匹極有氣勢的高頭大馬,來到謝孤舟麵前。


    謝孤舟的眼睛瞬間亮了。


    這馬可太漂亮了!


    黝黑、錚亮、神駿非凡,站在謝孤舟麵前,不停的噴著白氣,甩著響鼻,圓亮的馬眼斜睨著謝孤舟,眼神中充滿了不屑和高傲。


    “真是匹寶馬!”,謝孤舟眉目動容,讚歎道。


    眼中全是對這匹寶馬的喜愛。


    鄧廷安見謝孤舟果然喜歡,心中得意,“那當然!這可是’追雷‘,正宗的三河馬!可以日行千裏,夜行八百……你看看這修長的馬蹄、這漂亮的筋健、這……”


    鄧廷安說得興起,不知不覺的便靠近了’追雷‘,想要摸一摸那雄渾的馬胸,誰知道’追雷‘暴躁的甩了一下脖子,’噅兒噅兒‘的咆哮起來,四蹄不安的在雪地上拋出一個個雪坑。


    明顯很抗拒鄧廷安的接近。


    鄧廷安又氣又臊!


    這匹馬傲氣得不了,死活都不讓他碰!


    他一碰,它就尥蹶子。


    “怎麽把它牽來了?!”,褚振山眉頭一皺。


    這可是匹戰馬,性子烈得很。


    將軍府剛買迴來,還沒馴服。


    鄧廷安嘿嘿一笑,搓著手道:“這不是謝孤舟沒有上課用的馬匹,我這個做主人的,自然是要把家裏最好的馬匹給他用啊……”


    態度無比的真誠!


    褚振山不知道鄧廷安的小算盤,可是,直覺得不妥,想要叫人將’追雷‘牽下去。


    ’追雷‘太過危險,不適合做騎射課程的馬使用。


    “不必!”,謝孤舟鳳眸星芒飛逝,隱有雀躍,“就它了!”


    說罷,一身白色騎馬裝的謝孤舟拿過馬鞭,趁著‘追雷’不備之時,抓著馬韁,踩著馬鐙,動作幹淨利落得上了馬,矯健的身姿如行雲流水一般,看得褚振山不禁失聲讚了一聲“好!”。


    ‘追雷’一個不注意,就感覺到自己身上多了個人,高傲的‘追雷’頓時就瘋了。


    ’噅兒噅兒‘的咆哮,前蹄高高揚起,想要將馬上的人掀下去,可是馬上的人牢牢的抓著它的馬韁,雙腿緊緊的夾著它的肚子,竟是無論如何也甩不下去。


    ‘追雷’見一計不成,便嘶鳴一聲,無比憤怒的在馬場上瘋跑起來,想要將馬上的人顛下去,顛不下去就往密林林鑽,枯枝如密雨般密集的抽打在謝孤舟的臉上、身上,如火在燒一般……


    謝孤舟往日冷清清的鳳眸,此時卻明亮如星,熱烈似火,眼神中充滿了征服欲,與平日裏的冷默大相徑庭。


    “謝孤舟,抓穩了!”


    褚振山沒想到謝孤舟人不大,可是,這心卻不小,連‘追雷’也敢試。


    生怕他會摔下來,忙叫人牽他的馬過來,翻身上馬,打馬飛奔追了過去。


    鄧廷安激動得連連搓手,低聲一個勁兒的給‘追雷’加油:“‘追雷’摔他丫的!摔他!看他以後還那麽臭屁不?!”


    幾次看著‘追雷’上的那個身影被顛得搖搖欲墜,他也跟著心情起起伏伏。


    “三公子,不會真的有事吧?”


    捧硯有些害怕。


    他給三公子出的主意可不是這個,他的那個主意隻是能嚇到這個外來的學子,倒不會出什麽意外。可三公子卻突然臨時決定再加一項,把‘追雷’牽了來。


    “不會的。”


    鄧廷安不以為意道,眼睛還在謝孤舟的身上,緊張得喘不過氣來,“我哪兒能真讓他出意外?真出了意外,我爹還不抽死我?!這不是有褚師傅跟著呢嗎?”


    頂多是嚇一下而已。


    他當初不自量力的想騎‘追雷’,不也是褚師傅給救下來的嗎?


    褚師傅身手好著呢。


    他就知道把‘追雷’牽來,這小子一定會動心的。


    “謝孤舟,你的韁繩一定要抓穩,腿!腿要緊緊的夾住馬肚子……”


    褚振山的馬也是好馬,雖然不如‘追雷’,但是,好在這裏是跑馬場,場地有限,就算‘追雷’撒開了蹄子瘋跑,也隻是在兜圈,因此,褚振山很快就追上了謝孤舟。


    他原本是想讓謝孤舟鬆手,他來接住他的,可是,當他看到馬上的謝孤舟緊抿的薄唇、眉眼間的煞氣,竟像是看到了一把古樸的泛著寒氣的出鞘寶劍一般,威嚴、攝人、龍吟虎嘯,心中顫了三顫,到嘴的後硬是改了。


    謝孤舟沒有理會褚振山的話。


    實際上,他此時眼中誰也沒有,隻有他胯下這匹高傲的寶馬,心中除了征服它,再沒有其它雜念。


    四周的景物在他的眼中都已虛化,他已漸漸與‘追雷’合二為一。


    ‘追雷’所有的招數都已經使盡了,連在地上打滾這種它平日裏為之不屑的動作都做了,可是,仍然甩不下馬背上的人……


    漸漸的,‘追雷’開始變得溫馴,再不複之前的瘋狂。


    它開始慢慢減速,嘶鳴變得愉悅,動作變得輕盈且纏綿……這是寶馬被完全征服,認主的樣子……


    騎在‘追雷’上的謝孤舟自然第一個感受到了‘追雷’的變化,一絲若有若無的奇妙感應傳遞著‘追雷’的種種情緒。


    ‘追雷’喜歡他!


    “‘追雷’,我們再跑一圈吧……”


    謝孤舟鳳眸溫柔,摸了摸‘追雷’的頭頂道。


    這一次好好跑。


    ‘追雷’興奮的嘶鳴一聲後,撒開四蹄跑起來,一身皮毛宛如黑緞子般在風中閃閃發亮,神駿異常,讓人移不開眼睛。


    這一次‘追雷’沒有往密林裏鑽,隻是帶著謝孤舟一圈圈在跑馬場跑著,速度快得宛如烈風一般,最後,謝孤舟一勒韁繩,緊夾馬肚,‘追雷’霸氣的揚起前蹄,上身騰空躍起,一人一馬,傲然而立。


    黑的霸氣,白的淩厲。


    褚振山心中的震驚簡直如驚濤駭浪一般。


    ‘追雷’竟然被一個半大的少年給馴服了?!


    要知道馴服像‘追雷’這樣的寶馬良駒,除了要有一身精湛的功夫之外,還要有一往無前的勇氣、堅忍不拔的毅力和非比常人的耐力,缺一不可。


    連他都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訓服‘追雷’,卻被一個半大的少年做到了,他比三少爺還小兩歲吧?!


    他……究竟是何人?!


    鄧廷安整個人都傻了。


    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推了推同樣傻在他身旁的捧硯,哆嗦著:“捧硯,你掐掐本少爺……本少爺是不是眼花了?我和你說哦,我竟然看到謝孤舟那小子竟然收他了‘追雷’……哈哈……你看……多好笑……這怎麽可能呢?”


    他連摸一下‘追雷’,‘追雷’都要噴他。


    怎麽可能讓謝孤舟那小子給馴服了?!


    同樣傻在當聲的捧硯咽了咽口水,小小聲的迴道:“三少爺,您沒看錯……‘追雷’……好像……真的被那個謝孤舟給馴服了……”


    晴天霹靂!


    鄧廷安僵硬的轉動著脖子看向捧硯,在確定捧硯沒有說笑後,鼻孔大張的喘著粗氣,胸膛開始劇烈的起起伏伏……他要氣死了!


    捧硯嚇得生怕他家公子在下一秒就撅過去,忙給鄧廷安拍著胸脯順氣,討好道:“三少爺別生氣,咱不是還留有後手呢嗎?這招定能替您出了這口悶氣!”


    捧硯說的後招,自然是指他出的那個主意。


    東西他都帶來了,可是,費了他不少的事兒呢。


    可是,為了少爺,他豁出去了!


    鄧廷安轉了轉眼睛,想明白了捧硯言下之意,這才轉怒為喜,看著遠處已從‘追雷’身上翻身下來正與‘追雷’親熱的謝孤舟,雙手握拳,活動手指,發出“哢哢”的脆響,惡聲惡氣道:“沒錯!咱們還有後招呢……”


    “謝孤舟,你給本少爺等著!”


    勾動嘴角,鄧廷安與捧硯露出了標準惡霸主仆的陰險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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