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雲家人多,據我所知府衙所發的銀兩並不多,雲小姐還需省著點兒用才是……”,謝孤舟擋在門口,絲毫沒有讓雲若薇進門的意思,神情淡漠。


    雲若薇見謝孤舟不肯接下,不由得輕咬下唇,“這是我的那份兒……”


    “那就更不該了,雲小姐還是請迴吧,謝某並不缺吃食。”


    “可是,你並不會做不是嗎?”


    雲若薇急道。


    她自然是知道謝孤舟並不缺吃食,薛夫人做主,替他買了許多米麵糧油,足夠謝孤舟一人用上許久,可是,他根本就不會做。


    謝孤舟清俊的臉冷若寒冰,抿嘴不語,渾身上下明晃晃的透著拒絕之意。


    “你我兩家是鄰居,本就應該互相幫助。更何況在流放路上,你對我雲家有大恩,兩個菜包也隻是略表心意,你又何必拒人與千裏之外?”,雲若薇神情哀傷道。


    “舉手之勞,當不得謝。”


    謝孤舟淡淡道。


    “那……那你每月交些銀子與我,我替你做一日三餐,如何?”


    雲若薇跺了一下腳,神色羞惱。


    “不可。”


    “為什麽?”


    “明珠妹妹說要省著些用!”,謝孤舟看了雲若薇一眼,“你若想賺些家用,不妨去問一下唐家。”


    唐太常家失了夫人,老娘又病臥在床,正為做飯發愁,若是給些銀錢,可將家中飯食包出去做,想必他家是極願意的。


    雲若薇粉麵變色,美眸幽怨的看著謝孤舟,見謝孤舟根本不明白她的心意,終是呆不下去,恨恨的轉身拎著籃子離開了。


    謝孤舟迴到屋中,看著桌上的一碗清粥,眉頭微蹙。


    雲若薇是怎麽知道他一日三餐都是清粥裹腹的?


    這是他唯一能弄熟的食物。


    因為簡單。


    水開了,下米,熟了就可以吃了。


    薛明珠教他的。


    這些日子,他都是晚上開火熬上一鍋粥,然後,吃上一天的。


    桌子上這份兒,是他的早餐。


    將這個疑惑壓在心底,謝孤舟慢慢的喝光了碗中的清粥,將碗筷刷幹淨後,背上弓箭,將屋子用鎖鎖了,慢慢往城外走去。


    他今天要進山!


    前幾日,他去買弓箭時,已經向人打聽過了,寧安出城向東走上二十裏,便是香爐山。


    香爐山極適合打獵。


    與向西三十裏的虎山不同。


    虎山據傳有斑斕猛虎出沒,傷人傷畜,極為兇殘。


    而香爐山上則多為一些鹿、山雞、麅子、野兔、飛龍、雕羽之類的小動物,寧安的獵人們若是打獵,多去的就是這香爐山。


    而打獵……雪天最好!


    謝孤舟身上背著新買的弓箭,清雪沾染上他的眉睫,一步步頂著風雪往香爐山的方向而去。


    他的腳上穿的是薛夫人當初替他買的牛皮靴子,很貴,卻很防雪水。


    冬天,寧安人若是沒有一雙這樣的牛皮靴子,根本就出不了門。


    薛明珠已經很久沒有來看過他了,她沒有這樣的靴子。


    謝孤舟薄唇緊抿。


    她那樣愛熱鬧,被憋在屋子裏,一定很無趣吧?


    其它獵人要走上一上午的路程,謝孤舟隻用了一個時辰便到了香爐山。


    香爐山之所以稱為香爐山,自然是應為整座山似香爐的模樣。秋天時,山色五花,極為絢爛。雖然山不高,可是,卻極大。


    踏入山林之中,林外肆虐的風雪都要小上了許多,像是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雪花靜謐的飄落,此時的的香爐山已然披上了純白的外衣。


    謝孤舟踩在鬆軟的雪上,每一步都發出“嘎吱“”嘎吱”的踏雪之聲,鳳眸如鷹隼般犀利,警惕的看向四周。


    突然,一陣細微的聲音順著風聲落入謝孤舟的耳中,謝孤舟立刻取下背上的弓箭,彎弓搭箭,轉身,動作一氣嗬成如行雲流水般,向著一叢雜草中飛射一箭,箭似流星,帶著破空的風聲沒入草叢,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伴著雞鳴之音傳來……


    謝孤舟眉梢微挑,眼底露出一抹笑意。


    中了!


    謝孤舟快步走過去,扒開草叢,果然射中了一隻五彩長翎的大野雞。


    大野雞身中一箭,死得不能再死了。


    倒是又肥又大。


    謝孤舟拿在手中,估計了一下,得有三斤多。


    這野雞長尾上的翎毛,通體藍中帶紫,光潤亮澤,很是適合做雞毛毽子,不知道把這毛拔了再賣,會不會影響價格。


    心裏想著,謝孤舟便將這野雞裝入袋中背上,然後,拔腿再往林的深處走去。


    雪天,果然十分適合打獵。


    兩個時辰後,謝孤舟便袋中鼓鼓。


    裏麵裝有野雞三隻、野兔五隻、飛龍一隻、獐子一隻。


    謝孤舟已經很滿意了。


    風雪越發的大了,看看天色也已不早,他若現在離開,應該可以在太陽下山之前趕迴家的。


    不知道薛明珠喜歡吃什麽野味。


    飛龍肉質細嫩又有營養,好消化易吸收,留給她補補身子吧。上次淋了雨,總是留下點病根兒,要好生將養的。


    她好像愛吃小雞燉蘑菇,都念叨好幾迴了,那隻漂亮的大野雞也給薛家吧,肉給她吃,雞翎可以做毽子,她不出屋時,也可以在屋裏踢……


    滿天風雪之中,清冷的少年墨眸之中泛著溫暖的笑意,柔和了滿身的孤傲淩然。


    正當謝孤舟打算轉身從密林深處往外走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枯枝碎裂的聲響伴著淡淡的腥臭之氣,一股莫名的寒意湧上心頭,謝孤舟瞳孔微縮……


    ……


    寧安將軍府。


    “今年的初雪可真不小啊……”


    “瑞雪罩豐年,想必今年的寧安在大將軍的領導下,又是一個風調雨順的豐年。”,唐太常坐在下首語氣激動的說著。


    “唐兄所言極是。”


    薛宗羲在一旁笑眯眯的應著。


    他們這些寧安來的流人,除了他和唐太常收到了請柬之外,前禦史侍郎雲淵雲大人和前史官左斌左大人也都收到了請柬,欣然前來赴約,此時正一同坐在宴席的末尾。


    王朔則在首席之上。


    看樣子,他的這個同年確實在寧安混得不錯。


    薛宗羲並未因自己被分在了尾端而心生不滿,他現在可不是什麽狀元、也不是宗仁府的理事,他現在隻是個無權無勢的平民,能有幸來將軍府赴宴已是不錯了。


    隻憑這一條,寧安的一些地痞流氓就不敢欺負到薛家頭上。


    他明白,其它人自然也明白。


    能來參加將軍府的賞雪宴是幸運,可是,能不能入大將軍的眼,可就要各憑本事了。


    前史官左大人一生耿直,素不喜這種宴席,所以一直沉默。


    前禦史侍郎雲大人蒼老了許多,雲家老祖宗的去世,讓雲淵似乎心灰意冷,再無心官場,因此,很是消沉。


    倒是前太常的唐文舉興致頗高,對寧安將軍的讚美之言滔滔不絕。


    隻可惜,他們這些流人坐在宴席尾端,哪怕唐文舉止誇張,文詞華麗也是遠遠引不起坐在上首的寧安大將軍的注意。


    薛宗羲坐在尾端吃吃喝喝,偶爾捧一下唐文舉的場,讓他不至於太尷尬,倒也悠然自得。


    不一會兒,寧安大將軍鄧睿便起身離了席,說是喝得有些多了,去醒醒酒,讓大家繼續賞雪。


    就在唐文舉對著滿院的白雪紅梅吟了一首又一首詞藻華麗的詩詞之時,王朔悄悄來找薛宗羲了,示意他跟自己走。


    薛宗羲放下酒杯,悄悄離了席。


    期間,隻有雲大人注意到了,而其它人要麽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要麽‘詩興’大發繼續表演都沒有看見。


    王朔隻是悶頭領著薛宗羲往前走,他不說去哪兒,薛宗羲也不問。但憑著感覺,薛宗羲覺得自己要去的地方很可能是寧安大將軍鄧睿的書房。


    這裏離他們宴席已經很遠了,而且,越走崗哨越多、越安靜。


    心中有了猜測,薛宗羲便不再暗中觀察,隻是沉默的跟在王朔的身後走著。


    大概走了一柱香的時間,王朔終於停下了,薛宗羲抬頭一看,果然是書房。


    “薛兄,稍等我片刻……”,王朔對薛宗羲說了一聲,然後,上前與守在書房外的將士低聲道:“王朔帶前宗仁府理事薛宗羲求見大將軍。”


    守門的黑甲將士看了一眼薛宗羲後,悶聲道:“稍等。”


    轉身入書房通報。


    不久,便在書房中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霸氣威嚴,“讓他進來吧……”


    “請!”


    黑甲將士伸手道。


    王朔看了一眼薛宗羲,低聲道:“薛兄放心,大將軍雖然為人不苟言笑,但是,卻是胸懷大誌之人,極為重視人才……”


    殷殷叮囑,就差點想要陪著進去了。


    可惜,大將軍要見的是薛宗羲,並不是他。


    這一番關心,薛宗羲自然是記在心裏,點點頭道:“月章放心。”


    進入書房後,薛宗羲正色彎腰施禮,“前宗仁府理事薛宗羲見過寧安大將軍。”


    “薛理事不必客氣,快快請起。”,上首的男聲沉穩有力。


    安寧大將軍鄧睿端坐上首,劍眉虎目,威嚴懾人,堅毅如山,確實英武不凡,讓人印象深刻。


    薛宗羲也沒有客氣,讓起便起,隻是慚愧的道:“鄧將軍稱唿在下為子衡便好,在下早已不是宗仁府理事了。”


    薛宗羲字子衡。


    “既然如此,本將軍也就不客氣了……”,寧安將軍鄧睿掀了掀厚重的眼皮,沉聲道:“子衡,你覺得皇上會立誰為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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