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張一瞬鑒定的是脾破裂,真性破裂,內裏大出血,需要立刻動手術。若真是如此,那的確是應該動手術。涉及這樣嚴重急症的時候,主刀醫生可以根據自己的經驗,省略一係列的檢驗步驟,不拍ct或者不做b超等,直接以先搶救病人為重。


    如果是真性破裂,那麽就需要建立多靜脈通道,而這樣的手術,根本就不是張一瞬能夠勝任的,他可以充當助手,但是沒法獨立引導這麽大的一個手術。他這樣貿然動手,一不小心,非但不能搶救病人,反而還可能造成意外令病人死在手術台上。畢竟大出血非同小可,控製不住,十分鍾之內,病人準死。


    就拿這一點來說,張一瞬就犯了大錯誤了!


    再者,沒讓家長簽署手術同意書,也是一大錯誤。哪怕當時情況緊急,作為一個外科大夫,這可是一入門就要牢記在心的事情。萬一因此出事,這簡直是給醫院抹黑,也讓醫院為難。


    可,情形之糟糕還不僅如此!


    幾位專家會診發現這小孩的病情根本就沒有張一瞬所記錄的那般嚴重。


    脾破裂分為三種:真性破裂、中央型破裂和被膜下破裂。其中,真性破裂就需要盡快動手術,後兩者被膜完整,還沒有到需要動手術的地步,一般都是采用保守治療,靠自身將體內的淤血化開。


    張一瞬也不是剛出醫學院的毛頭小子,而是在醫院實習了多年,現在又具有了主刀資格的醫生,他難道還分不清這到底是不是真性破裂?


    根本就不需要動手術的病,他卻對家屬斷言病人情況危急,大出血,需要立刻動手術,他這是什麽意思?真要動手術,他也不能勝任,他這又是什麽意思?


    院長今年快六十歲了,走過的路比別人吃過的鹽還要多,仔細一深想,就知道這事透著古怪,豈能不心神一凜?


    這個孩子如今的情形是牙齦出血,腳踝處有挫傷,局部出血,矯正一下,休養幾天,也就沒什麽大礙。至於他的比較嚴重的脾破裂,有經驗的醫生一看,就知道還沒到要動手術的地步。初步估計可能是被膜下脾破裂,住院觀察半個月,若是沒變化,也可以正常出院!


    總體來說,這孩子沒什麽大事!


    可怎麽就成了張一瞬嘴裏所說的“病情危急”?容淩一個電話打來,院長頭冒冷汗、粗氣喘著、半走半跑過來的,其他的醫生也是,都嚴陣以待。可是一看這小孩的病情,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所以才會詫異,才會麵色古怪。


    醫院這個地方光怪陸離,什麽事情都會上演。院長知道自己不明說,但是在場的幾位醫生心裏必然都有了一些不好的揣測。醫生們都拿眼看著院長,滿腹狐疑:這種大人物的孩子,誰知道這是牽扯了什麽厲害關係?院長放了話,他們才能放心大膽地做事!


    不用說了,治療小佑佑身上的傷,基本上是沒什麽技術含量的事情,不用急於一時。等小家夥被推去照了一輪ct,然後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處理得差不多的時候,容淩也趕來了。他本在外市,接了電話,立即走高速飛車趕來的。


    所以,容淩來醫院沒有石羽來得快。跟石羽來的,自然還有雙木醫院的幾位教授級的優秀醫生。


    兩方醫護人員碰頭會診,看了一下新鮮出爐的ct,幾乎可以肯定就是被膜下脾破裂,無礙,無需動手術,臥床靜養即可。不過,為了防止被膜下脾破裂突然轉為較為嚴重的真性破裂,小家夥需要住院觀察半個月。


    林夢自然是一切都聽醫生的,容淩的二弟石羽來了之後,她基本上就安心了。聽說小寶貝沒什麽大事,還不用動手術,等身上的麻醉藥散去,小家夥將又是活蹦亂跳的小屁孩,林夢心裏很高興,笑著向包括院長在內的幾位醫生道謝。


    林夢對醫學不太懂,自然不知道這當中可能會有兇險。可石羽不一樣,旁聽雙方醫生的會診意見後,他沒說二話,立即叫人把張一瞬給扣留了。


    容家的那點貓膩,容淩沒對林夢說,可他幾個兄弟都知道一些。聰明人都知道這當中有不同尋常之處。醫生可以救人,但也可以“合理又合法”地殺人,死在手術台上的人何其多也!


    張一瞬迅速被轉移走。被帶走的時候,張一瞬還有些不高興,吼著質問石羽憑什麽這麽做,石羽不耐,嫌煩,直接讓人扒了他的醫生服,拿膠帶封了他的嘴,拽上車帶走了。


    這是一個法製的社會,可有時候求人不如靠己,還不如他們自己來“好好問問”了!


    容淩到的時候,小家夥已經被推入豪華病房了。麻醉藥的藥力還沒散去,小家夥還在昏睡。林夢守在旁邊,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孩子。雖然醫生說沒事,可她想想之前的事情,總覺得很後怕,她雖然懂得不多,可也知道不該動手術的非要動手術,自然不尋常,所以生怕自己一閉眼,孩子就不見了。


    容淩從她背後將她攬入懷裏的時候,她身子震了震,扭頭看他,未語淚先流。


    容淩的眼,深深的,宛如黑洞,望不到底。他的神情猶如一張弓,繃著弦,搭著箭,隻等在合適的機會射出。


    他已經動了怒,隻不過會忍罷了!


    喜怒不形於色,冷靜地掌控大局,才不會讓自己亂了分寸,才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給對方以重創!


    他的人,誰也不能動!


    “容淩……”林夢望著這張熟悉而又讓人覺得安心的俊臉,忍不住叫道,哭了,半扭過身,伸手死死地摟住他的腰,淚落了一臉。她喃喃自語:“我快被嚇死了……”


    他寬大的手掌緩緩地摸上了她的後腦勺,將她輕輕地按在了自己的腰間。她本是一下一下地抽泣,後來大概是覺得有依靠了,就放聲大哭了起來。


    她心裏壓力太大,男人到了,她才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男人沒有說話,如山一般沉默,隻是抿緊的唇角和漆黑的眼,顯露出森寒的殺氣。


    他知道這個時候怎麽安慰她都沒有用,所以隻是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的後腦勺,任憑她縱聲哭著。她需要宣泄,這個時候能哭出來就是好的,哭過了,就能好了。


    很快,滾燙的淚水浸透了他的衣裳,他的腰間感覺到了一抹抹的濕潤,這份溫熱讓他感覺到了灼熱的痛。他的手緊了緊,然後瞳孔微微一縮,強迫自己,又將手指頭一點點放開,依然緩緩地撫摸著她的秀發。


    她哭夠了,揚起了被淚水打濕的小臉,睜大血紅的眼,定定地看著他,一口銀牙幾乎將唇咬破。


    “佑佑的事,你必須得幫我!”


    她命令式地看著他,不容許他拒絕。


    他低歎,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臉,滿手的淚水。“犯什麽傻,佑佑的事,也是我的事!”


    緩緩地,又有透明的淚水溢出她的眼眶。林夢的唇動了動,低低地叫了一聲“容淩”,又緊緊地摟住了他,臉貼了上去,啜泣著呢喃道:“幸好有你……幸好有你……”


    容淩垂下眼,神色複雜。


    石羽走入了病房,瞧見林夢坐在那兒抱著容淩的腰抽泣,頓時有些尷尬,想要出聲叫容淩,卻又有些不忍。他的身影剛晃過,就被容淩覺察到了,他看到石羽指了指外麵。


    容淩會意,拍了拍林夢,說:“我先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裏?”林夢急喊道,抬起了小臉,雙手卻依然將容淩抱得緊緊的,生怕他也會不見了似的。


    “出去找石羽了解一下情況,很快就迴來。”


    林夢其實很想跟過去,可是放心不下還在睡覺的兒子,於是便說:“那你快去快迴哦。”


    “那你也別哭了。”容淩伸手在她的臉上抹了抹,“小家夥估計也快醒了,別讓他看到你這個當媽的哭成這個模樣,要不然,小家夥估計就得哭鼻子了。”


    林夢抽了抽鼻子,乖巧地“嗯”了一聲,說:“那你快去快迴吧。”然後起身,在容淩的臉上輕啄了一下。


    容淩略感驚訝,林夢卻坐了下來,兩手放在病床上,身子半靠著床鋪,兩眼緊盯著兒子。


    居高臨下看,她可真小。隨意披散的頭發半遮著她的臉,微微露出可愛的小耳朵,不知道實情的人,哪能想到她已經是一個四歲孩子的媽呢!


    才二十三歲啊,就為了孩子這麽擔驚受怕!


    容淩心裏微微一動,俯身,略微拂開她側臉旁的一縷秀發,也在她的臉上啄了一下。她扭頭,睫毛輕輕地顫了顫,水水的眸子溫順地看著他,眸子裏滿滿映入的隻有一個他。他微微一笑,伸手揉了一把她的頭頂,走了出去。


    一出病房,他的笑容就收斂了。石羽湊了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說話。原來,事情的大概經過是這樣的:


    這打小佑佑的人,容淩也是熟悉的,是本家人,容起鏗和穆新楓的大兒子容亨鐸。昨天他弟弟容亨達在和小佑佑的打架中落了下風,所以今天這個當哥哥的就過來替弟弟找場子。


    容亨鐸,是容家小輩之中被看好的一個,小小年紀,也是拜了名師,學了武藝。他今年七歲,已經上了小學。七歲小孩的體力比起四歲小孩的體力,可是好一大截,再加上容亨鐸還有點武功,這一場架的勝負基本上沒有什麽懸念。小佑佑落敗是可想而知的事情。但是小佑佑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懂得在落敗的時候護住自己身體的要害部位。


    隻是容亨鐸出手不輕,這從小佑佑胳膊上、腿上、後背上多處烏青的傷痕可以看得出來。若非小家夥機警,此刻被踢破的怕不僅僅是脾髒那麽簡單了。若是肋骨斷了,紮破了胸肺;又或者小腿骨骨折落個殘疾,那都是很麻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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