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些天府衙內議論紛紛,人心有些浮動。”


    周分曹稟告道。


    自從中州大捷,消息傳揚過來後,便掀起了波瀾。許多人都覺得既然蠻軍敗了,那麽朝廷收複雍州便是順理成章的事。如此一來,境內勢力便會洗牌,嶗山府也不例外。


    朝廷對待陳三郎,究竟是個什麽態度?


    實在有些玄妙!


    但不管如何,隻要把陳三郎調走,離開嶗山府,甚至雍州,那麽對於下麵的人衝擊便不言而喻。自古政壇有言:人亡政息。


    同理,人即使還在,但如果換了去處,本來施行的政令都很可能會被全麵推翻,半點不存。


    說白了,陳三郎倘若不在嶗山府了,目前執行的分田製、稅賦、各種產業開發,諸如此類等等,都將被廢除。


    這般形勢之下,如何還能安心做事?


    陳三郎問道:“我們的人呢?”


    “一切安好。”


    周分曹露出了微笑。


    所謂“我們的人”,指的便是從涇縣帶來的人。這一批最開始的追隨者,忠心耿耿,對於陳三郎無二心,心中早打定主意:陳三郎去哪,他們便跟隨到哪。


    這些人,已經成為嶗山府的根基骨幹。


    陳三郎入主府城後,給予他們的待遇也是極為豐厚,慢慢地,這一批人已經形成一個階層。


    “先生,你去張榜公告,安撫人心,至於府衙人員,但有非議者,一經發現,便拿下治罪。”


    周分曹點頭迴答:“我明白。”


    說著,走了出去。


    目送其離開,陳三郎歎息一聲:真是多事之秋,總不得片刻安靜!


    江草齊興衝衝來到。


    陳三郎問道:“姐夫,怎麽啦?”


    江草齊道:“我接到情報,說雍州境內的義軍要聯手集結在一起,奔赴州郡去,阻擊石破軍。”


    陳三郎笑道:“這些人,也不笨。”


    李恆威宣讀聖旨,說不管誰,隻要殺了石破軍,便能當上雍州刺史。這餡餅,比天大。誰聽聞不蠢蠢欲動,心向往之?不過明眼人也知道石破軍雖然潰敗,但還有數萬殘部,不容小視。毫無疑問,這些兵力能從大戰上脫身,定然是精銳,而且隸屬石破軍親兵,這才沒有散去。


    雍州境內的義軍,基礎太差,根本無法和正規軍抗衡。那麽,隻有靠數量上的優勢了。要有數量,單憑一支義軍肯定辦不到,隻有聯合結盟起來。


    江草齊道:“不出意外的話,很快會有人來我們這裏,三郎,依你之見,打不打?”


    陳三郎瞥他一眼:“你想打?”


    江草齊搓了搓手,咧嘴一笑。說不想打,那是違心。將軍百戰,生逢此世,誰不想建功立業?


    陳三郎知道他心意,正要說什麽,有門子稟告,說有使者求見。


    說曹操,曹操便到,來得倒不慢。


    “叫他到客廳先坐。”


    門子應了,自去招唿。


    陳三郎說道:“姐夫,走,我們去看看這使者是甚來路。”


    兩人來到廳上,便見到這使者。年約四旬,很是精瘦的樣子。看來應該是經常在外奔波的人,滿臉風霜之色。


    使者見了陳三郎,不亢不卑地施禮,態度很是沉穩。看來功課也是做到家了,知道陳三郎的身份。


    陳三郎暗暗讚許,覺得這樣的人才算是真正的使者。以往蘇鎮宏派來迎接自己的那位,就完全是找抽的。


    “在下柳元,來自中元府,受莫大人之托,特來拜見陳公子。”


    說著,一擺手,身後隨從便捧出個包袱來。


    這柳元接了,打開,露出裏麵一方匣子,不過半尺長短,很是精致的樣子:“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陳三郎接過,打開,見到裏麵一方事物,四四方方,顏色古樸,上麵有個造型,卻是一頭虎狀,臥在那兒,栩栩如生,正應了那兩字“虎踞”。


    伸手去拿起,頗有分量,看出來了,這是一方鎮紙。


    鎮紙之意,顧名思義,便是用來壓住紙張的。形狀不一,有長條,有四方;質地也各有不同,鐵木石頭皆可,有奢侈的,還用上金銀,真是珠光寶氣。文房四寶,鎮紙不在其列,但同樣是極為重要的事物,但凡讀書人基本都有。家境不好的,直接削塊木條來用。


    現在這一方,是用石頭來做的,石頭質地細膩,通體嫩黃色,自有貴氣散發。


    這是壽黃石!


    陳三郎有些動容。


    此石珍稀,產地隻在壽黃縣的一片田中,大小不過十畝,屢屢開采之下,早已在百年前絕產,流傳於世的,每一塊都價值不菲,品質上乘的,更是千金不換。小拇指那麽一塊,雕刻成印章的話,都能賣個天價。


    觀此鎮紙,色澤柔和,深透,顯然是上品。再看雕工,細微中見真章,活潑生動,當為大家之作。


    如此一來,此物的價值可想而知。


    陳三郎的手指在細膩的石麵上滑動,沉吟道:“無功不受祿,此禮太過於貴重,我不能收。”


    說著,合上匣子,放在案上。對方來自中元府,彼此之間素味平生,無緣無故獻上這般重禮,肯定不會那麽簡單。


    那柳元嗬嗬一笑:“陳公子無需多慮,且聽在下分說,此物是我家大人報恩所獻,你受之無愧。”


    陳三郎一愣:“報恩?”


    “我家大人姓莫,字軒意,來自洞庭。”


    “莫軒意?”


    一聽之下,陳三郎立刻想起來了。那一個曾經跟隨在元哥舒身邊的紅人,是元哥舒從洞庭湖請來的。那時候,在元哥舒的授意下,這人曾來涇縣扮作盜賊,意圖刺殺自己,隻是失敗了。當其時許念娘出手,施展雷霆手段,一舉便把其修為廢掉。


    後來莫軒意返迴揚州去,元文昌怪罪下來,難以容身,便逃出了揚州,卻一路被人追殺,直逃到雍州這邊碼頭來,與陳三郎相遇。


    陳三郎開始之際並不知道是他,路見不平,出手相救,倒是誤打誤撞了一迴。認出之後,也不覺得如何懊悔。過去的那些恩怨,早已淡卻,反而贈了一包銀子給他。


    時過境遷,再次得到對方消息,這莫軒意竟入主中元府,成為了一支聲勢浩大的義軍頭領,實在讓人驚詫。


    此人,確實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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