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騰!


    好大一股水花飛濺,其中蕩出一尊妖物,穿一身黑色披掛鱗甲,一張方臉黑如鐵鍋,虯須張揚;手持一根圓鐵棍,棍頭鑲嵌兩塊黃銅。


    這便是洺水河神,黃鱔精。


    黃鱔精雙目綠光油油,一眼便瞧出蟹和底細,心裏不禁泛起些嘀咕:這隻螃蟹本體色澤深沉,似乎不俗,哪裏蹦出來的?附近一帶,可沒聽說過。


    蟹和卻不與它廢話,有心立功,嗷嗷叫著,掄起雙鉗便叉過來。


    黃鱔精見他來勢兇猛,便大手一揮,叫道:“孩兒們,給我上!”


    身後排列成陣的上百蝦兵鼓噪著,一擁而上。


    這些蝦兵明顯還不成熟,裝備七零八落,有些沒有兵器拿,幹脆抓著木棒石塊之類。不過它們不怕死,數量多起來合成一股,頗能造成些殺傷。


    蟹和雙鉗揮舞,殺個痛快。每一次揮灑,都能帶起一蓬血肉,有蝦兵被擊打得支離破碎。


    黃鱔精倒不心疼手下犧牲,但也不能就這樣看著,便揉身進來,參與圍攻。


    大戰掀起,山澗波濤滾滾,黑風陣陣,好生駭人。好在這一片地方偏僻,沒有人來,否則見著,不生生嚇破膽子才怪。


    戰到酣處,黃鱔精見還不能取勝,暗暗心焦,一記虛招跳出圈外,口中念念有詞,手一揚:


    “著!”


    蟹和正與幾隻蝦兵纏鬥不休。突然間背脊發寒,頓時想起一事。無奈電光火石之間,根本閃避不及。啪的,胸口中招,頓時眼前一黑,差點沉入水裏。


    襲擊的是一縷黑氣,凝聚成刀型,長約半尺。


    陰煞飛刀!


    黃鱔精的看家本領,偶然間得之一處水府遺跡。苦練百年,終於小有所成。所謂“飛刀”。其實是剝離地煞的一縷氣息,每天持之以恆地淬煉,化氣為刀,傷人於無聲無息。煞是厲害。


    蟹和中了飛刀,隻覺得胸口煩悶惡心,經脈紊亂,手腳都不聽使喚,暈頭轉向,戰鬥力喪失殆盡。


    黃鱔精大喜,喝道:“孩兒們,把這廝綁了。押進水府,今晚烹一鍋螃蟹湯!”


    蝦兵們正要動手。就聽一聲大喝:“兀乃黃鱔精,要把俺兄弟綁到哪裏去?”


    一條大漢,鼓弄波浪奔騰而至。手中一柄三尖兩刃刀,唰唰唰,便把一群蝦兵砍殺得七零八落,哭爹喊娘。


    來者正是雄平。


    其與蟹和共事久了,打打鬧鬧,慢慢相處融洽。化幹戈為玉帛,這感情自是日漸升溫。如今看到蟹和遭了暗算。差點成為俘虜,登時急了,趕緊來救援。


    在他身後,喊殺連天,卻是一大隊排列齊整的蝦兵。一隻隻氣息彪悍,動作有致,雖然也沒有多少披掛裝備,但進退有序,氣勢渾然不同。相比之下,黃鱔精手下的那一批便如同一盤散沙,不堪一擊。


    黃鱔精看見,叫苦不迭:“好家夥,哪裏殺出來的……”他自從當了洺水河神,憑著過硬的本事,日子一直過得滋潤。近來又忙著閉關修煉陰煞飛刀,情報方麵蔽塞,因而摸不清對方來路。


    雄平率領一眾蝦兵,如虎入羊群,斬瓜切菜,不消片刻,便把黃鱔精的陣營衝垮。


    黃鱔精落荒而逃,若單打獨鬥,它倒不怵雄平。問題在於人家手下那一群蝦兵戰鬥力不同凡響,若被圍住,定然便是一場艱苦消耗戰。它可不願意落入重圍,那樣的話,處境便難了。


    雄平見黃鱔精逃跑的方向,竟不是往水裏,而是變幻人形,奔岸上去了。略一遲疑,命令蝦兵救蟹和上船,自己追殺過去。


    此時,陳三郎等人坐著船已來到山澗處,停在外邊觀戰。蝦兵把蟹和送迴來,逍遙富道看了,眉頭一皺:螃蟹的傷有點棘手,皆因陰煞氣息入體,隨經脈遊走,不將其驅逐幹淨,便不得好。


    好在這氣息也不算霸道強悍,留在體內,蟹和並無性命之憂。


    陳三郎問了情況,搖一搖頭:蟹和這廝,性子過於跳脫,搏鬥廝殺欠缺火候,吃一虧也好,日後長些記性,對於成長有好處。


    許珺道:“道士,那雄魚精追黃鱔精,會不會有事?”


    開始之際,她對於陳三郎能收服螃蟹妖,大感驚詫,可隨著交往了解,知道陳三郎家裏還養著小龍女,慢慢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


    道士嘴一撇:“沒事才怪,兩頭夯貨,打打殺殺,也得講腦子的。”


    話音剛落,但見岸上,雄平狼狽地從山徑上跑迴來。後麵塵土飛揚,追兵似乎不止黃鱔精一個。


    本來呢,水妖上岸,戰力多少都會打折扣,在水中,才是它們施展本領的最佳環境。所以黃鱔精往岸上逃,屬於忌諱;而雄平往岸上追,更是忌諱。忌諱碰忌諱,就看誰還有底牌未出。


    黃鱔精的陰煞飛刀屬於一張相當好使的底牌,不過他火候尚淺,每天隻能催動激發三次陰煞飛刀,而且殺傷效果一次比一次遜色。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就是這個道理。


    因此對於這底牌,黃鱔精甚為謹慎使用,出一記打倒了蟹和,後麵就省著用了。


    跑到岸上,黃鱔精還有一張底牌。這些年來,它擔當洺水河神,操練蝦兵,吸納香火,等閑也會交朋結友。河神廟坐落的山頭上,便有一個幫手,乃是一頭狼妖。


    這狼妖火候隻能說一般,勉強能化半人形。不過本體強悍,爪牙鋒銳,發起瘋了,相當了得。


    黃鱔精逃跑到山上,狼妖見狀,當即現身相助。


    以一敵二,雄平哪裏是對手?見勢頭不妙,趕緊掉頭走人,形勢便來了個大逆轉。


    這一幕,落在陳三郎眼裏,又是一搖頭。


    旁邊逍遙看見,嗬嗬一笑:“好一頭狼妖,本道爺的逍遙觀中正缺一頭護觀神獸,便是它了。”


    說著,不慌不忙,往袖裏一掏,掏出一張符咒來。


    一尺長短,符文繚繞,描畫得玄奧。看上去,使得人眼神迷亂。


    “疾!”


    一聲唿喝,符咒飛速騰空,就往岸上拍去。


    追兵追得緊,雄平氣喘籲籲,視線中突然黃光一閃,心中大喜,知道船上的那位道爺出手了。


    他心思玲瓏,也不跑了,迴頭準備再戰。


    果不其然,黃光飛爍,下一刻,恰好落在狼妖的背上。符紙光芒迸發,張貼得結結實實,彷如扣上了一道鐵箍。


    “嗷嗚!”


    狼妖猝不及防,身體控製不住喪失了重心,倒翻在地,口吐白沫,動彈不得。


    黃鱔精見狀,大吃一驚:這般符咒術法,絕非等閑,必須是道家正統才有的手段:


    “哎呦媽呀,流年不利,哪炷香燒錯了,這迴大禍臨頭……”


    先是一頭本體不俗的螃蟹,然後是一條彪悍的雄魚精,緊接著又是一大票訓練有素的蝦兵……現在倒好,直接殺出一位道統修士來了。


    這麽一股大勢力組合,別說它洺水河神抵擋不住,恐怕再上一層的涇江河伯都夠吃一壺的了——涇江萬裏,由蟒大統領坐鎮。流域則分段而治,每段都有河伯大人分管。


    隻是對方究竟是什麽來頭?按道理說,如此實力,根本看不上這點兒地盤才對……


    黃鱔精心亂如麻,這迴真是慌張了,趕緊往水裏逃。


    雄平等待多時,晃出來,三尖兩刃刀狂刷。


    黃鱔精根本無心戀戰,隻想著且戰且走,挨到水邊便逃遁。這河神之位扔了就扔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唿!


    黃光再現,逍遙富道看著不耐,第二道符咒出手,拍向黃鱔精。


    黃鱔精不再猶豫,第二道陰煞飛刀祭出,招架住符咒。


    啪!


    符咒被黑色氣息接住,勢頭一頓,拍不下來了。


    又祭出一記飛刀,黃鱔精法力虧損得嚴重,精神肉眼可見地萎靡下來。這麽一樁大便宜不容錯過,雄平看見,桀桀怪笑,奮起一刀將它劈倒在地。


    它一倒,招架住符咒的陰煞飛刀當即渙散,那被抵消了小半威能的符咒輕飄飄落下,如同一片落葉,貼在黃鱔精的額頭上。


    這符咒和剛才拍倒狼妖的符咒都是一樣的,名為“縛妖符”,用來對付品階低下的妖物,十分麻利。


    當然,這門嶗山術法和用途相似的《縛妖訣》比起來,還是遜色許多,差得不是一個兩個檔次。


    縛妖符主要用來對付低階妖物,厲害一點的就沒辦法了。拍上去,仿若撓癢癢,無濟於事。而陳三郎所學的《縛妖訣》,隻要繩索品階足夠,再大的妖也能困住拿下。


    據說法訣修煉到極致,手持法寶,甚至能伏龍。


    是以這門法訣被龍君視為珍藏嫡傳,隻傳授給龍子龍孫,概不外泄,不想小龍女卻傳授給了陳三郎。


    閑話不提,逍遙富道接連降服兩妖,意氣風發,洋洋得意,瞧著陳三郎的眼神,那叫一個爽——終於在陳三郎麵前找迴了個場子。


    烏篷船靠岸,陳三郎施施然上去。叫雄平把黃鱔精搬過來,開始敲打審問。至於狼妖,則被逍遙富道提走,要馴化成護山神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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