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事,就一更了,明天三更萬字補迴!)


    傍晚時分,風細細,幹冷幹冷的。。。


    葉藕桐沐浴更衣,衣裝嶄然地來叫陳三郎。後麵跟著一個伴當,名叫“阿楓”,是葉家家生子,人長得健壯,甚有力氣。這一路來長安,他等於是葉藕桐的保鏢,忠心保護。


    “道遠,走吧,不要遲到了,他們又有話說,說我們怕了不敢去……”


    陳三郎點一點頭,與他一起下樓。


    客棧一樓正坐著些客人飲食——由於距離會試還有較長的一段時日,現在趕到長安的舉子並不多,故而眼下住在雲來客棧的旅客,多有商賈之流。


    唿唿!


    外麵忽而湧進七、八個人,領首一個生得富貴,膀大腰圓,一身錦袍,外披貂毛外套,大踏步來到櫃台上,指著掌櫃喝道:“錢掌櫃,你好生不懂道理。”


    那錢掌櫃見到他,趕緊笑道:“蔡老爺,有何見教?”


    蔡老爺按捺不住的怒氣:“錢掌櫃,不要裝糊塗。剛才我家小廝來取酒,你是不是跟他說那壇竹葉青賣與別人了?”


    “不錯。”


    啪!


    蔡老板一巴掌拍在櫃台上,幾乎吼道:“我看你這客棧是想關門了!”


    錢掌櫃陪著笑道:“蔡老爺,聽老朽解釋……”


    “廢話少說,你賣給誰了?我倒要看看,這片兒誰的招子沒有放亮,來和我搶酒?”


    錢掌櫃歎息一聲:“蔡老爺。一壇酒而已,何必非要追根問底呢?”


    蔡老爺“嘿嘿”冷笑。打量對方臉色,似乎要從中挖到某些有價值的蛛絲馬跡。他對錢掌櫃可謂知根知底。敢於拂了自己麵皮,把定好的酒賣給別人,隻能說明一件事——


    別人來頭不會小於自己!


    隻是他蔡老爺在這一片兒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何肯在糊裏糊塗的情況下吃個啞巴虧?


    他為人做事的原則在於:麵皮可以損,可要弄明白是被誰損的,更要搞清楚對方是否有這麽個資格。


    “哎呦,陳解元,你下來了,快幫我家掌櫃說句話吧。”


    店小二眼尖。叫喚起來。


    陳三郎微一皺眉:“怎麽迴事?”


    “昨晚那一瓶酒……”


    這小二是個伶俐的人,故意把話說了一半便打住,卻足以點明狀況關係。


    果不其然,蔡老爺一雙眸子就眼灼灼盯著陳三郎,見他麵生得很。又聽剛才小二叫其“陳解元”,難不成是個外省來參加會試的舉子?而且似乎還是個解元……


    可不對,所謂“解元”,更多在於名聲上的好聽,實際地位比一般舉子高那麽一層而已。又是個外省來的家夥,有甚憑仗讓錢掌櫃把那酒賣給他?


    作為京城老字號,雲來客棧自有背景來曆,黑白兩道都吃得開。怎可能為了一個州郡解元而得罪他蔡老爺?


    有些不合常理。


    除非陳三郎在京城有人,有大靠山——然而那樣的話,他何必還住在客棧中。直接到靠山府上去住,環境不好得多?


    此事有點蹊蹺……


    蔡老爺打量著陳三郎。忽而一抱拳:“鄙人姓蔡,蒙街坊賞臉。叫一聲‘蔡老爺’,敢問閣下名諱?”


    這副口吻,頗具江湖風氣。


    那邊葉藕桐聽他自報家門,不禁心一凜,下意識就伸手去扯一扯陳三郎的衣袖——


    葉藕桐來長安時間久些,住在雲來客棧,閑暇之際,在街上遊逛,見識風土人情,其中就聽說過蔡老板的事跡,遠非惡霸之類那麽簡單。總而言之,是那種不可輕易沾惹、一旦沾上就會惹一身腥、甚至脫一身皮的人物。


    用個詞形容,“地頭蛇”。


    偌大京城,水深如海,這地頭蛇的分量遠非別的地方可比擬。要是放出去的話,到地方上,可能就屬於蛟龍級別的存在了。


    “苦也,道遠才來京城一天,如何就與這地頭蛇有了糾纏?”


    葉藕桐心裏叫苦。


    身為前來考會試的舉子,功名在身,倒不怕對方亂來,不過暗地裏的手腳,要是不擇手段,弄些齷蹉絆子,就夠吃一壺的了。嚴重的話影響到會試,铩羽而歸,那不得哭死?


    莫名卷入這事,陳三郎掃了店小二一眼。


    那小二受這一眼,心裏發虛,趕緊低下頭去。他和掌櫃的立場一致,就是夾在中間不好做人,幹脆挑開來,讓蔡老爺與陳三郎當麵說好。


    這些小伎倆,陳三郎心裏亮堂堂的,冷哼一聲,拱手做禮:“見過蔡老爺,小生來自揚州涇縣,陳姓,字‘道遠’。”


    蔡老爺皮笑肉不笑地道:“原來是陳舉子,是這樣的,鄙人在客棧定了一壇酒,可掌櫃卻說昨晚賣給你了,可有此事?”


    陳三郎搖搖頭:“沒有此事。”


    這話一出,幾個人都變了臉色。


    就聽得陳三郎悠然道:“我本要給錢,可掌櫃拚命不肯收。既然不用花錢,自然不能說是買賣了。”


    蔡老爺一聽,麵色再度一變:陳三郎這句話說得明明白白,言下之意是說酒不是他要買,而是掌櫃硬要送的。


    一賣一送,含義又不同。


    他臉色難看地盯著錢掌櫃,澀聲道:“老錢,究竟是怎麽迴事?”


    錢掌櫃幹咳一聲:“蔡老爺,我早說了,一壇酒而已,何必計較?”


    蔡老爺長吸口氣:“好,好……”


    說著,轉身帶著隨從離開客棧。到了外麵,一個心腹手下道:“蔡爺,我看是錢老頭在故弄玄虛,我們不如……”


    “住口。”


    蔡老爺低喝道:“你懂什麽……”


    頓一頓,冷笑一聲:“嘿,這錢老頭不懷好心,他是故意要讓我找那姓陳的茬子呀!”


    手下不解地問:“為什麽?”


    “借刀殺人!”


    一字字說道。


    “啊,難道錢老頭故意讓我們做掉姓陳的,可沒道理……”


    蔡老爺心裏煩躁,一巴掌就摔在他臉上:“笨蛋,是錢老頭借人家的刀,要殺我們!”


    “什麽?”


    手下顧不得臉頰的痛,大吃一驚,他實在弄不明白究竟是怎麽迴事:陳三郎不過是個從揚州來考試的舉子罷了,身上的舉人功名在京城中實在算不得什麽,如何就能威脅到己等?


    蔡老爺心思玲瓏,他能在京城這等龍蛇混雜之地混得風生水起,怎會是沒腦子的人?緩緩說道:“你們給我出去好好查一查,看這姓陳的究竟是個什麽來路?”


    “是。”


    眾手下得令,齊聲答應。


    客棧內,葉藕桐猶然有些摸不著頭腦,卻見陳三郎大步走出了客棧,連忙跟上來,低聲詢問:“道遠,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陳三郎一攤手:“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不信。”


    葉藕桐搖頭似撥浪鼓。


    “那還問著幹甚?走吧,要遲到了。”


    葉藕桐一撇嘴,隻得強自壓下內心的疑惑不解,隻是看往陳三郎的眼神,分明有了幾分不同。若說在鹿鳴宴上,陳三郎敢於在元文昌麵前侃侃而對,麵色不變,是因為文人風骨,權貴不能屈,那到了京城,第一天就遇著這古怪的事兒,應該就沒那麽簡單了。


    在路上,陳三郎隨口又問了關於文會的事宜,漸漸了解清楚。


    明年春閨會試,參考的不禁有各州郡具備資格的舉子,還有京城國子監的監生等。


    這麽多考子匯聚在京城,可謂群英薈萃,提前到來的,也不可能說天天窩在客棧裏溫習功課,難免唿朋招友,到處走動,漸漸形成圈子。當在某些時候,圈子與圈子之間發生某些摩擦碰撞,就有了矛盾。


    讀書人講究“君子動口不動手”,彼此不服氣,當然不可能大打出手,拳腳比高低,那麽隻有用詩詞文章來切磋比試了,美其名曰:“以文會友”。


    這樣的聚會,在長安,每逢科舉大年都存在著,頗為流行。聚會主要以州郡地方為單位,文題不限,很是自由。比如說找一個雅致的地方,一群文人舉子坐在那兒,揚州來的坐一塊,名州來的坐一塊這樣。


    當開始了,各人輪流出題切磋,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很是激烈。


    葉藕桐是江南才子,嶄露頭角,第一次來參加會試,心氣難免高漲。受邀參加聚會,當然不會推卻,滿口答應,要在聚會上一鳴驚人,揚名立萬,從江南才子,一舉躍身為天下才子。


    然而當來到地方,十多人中,就他一個揚州的,很是孤單。更要命的是,各大州郡來的舉子對於揚州都存在一份天然的地域敵意,以擊敗揚州才子為榮。於是乎,很快葉藕桐就悲哀地發現自己成為眾矢之的,淪為靶子……


    結果可想而知。


    葉藕桐懷著受傷的可憐心靈迴到雲來客棧,見著陳三郎,簡直如見親人,如遇救兵。


    “前麵不遠就到了。”


    入夜的街市,燈火璀璨,很是明亮。陳三郎隨著葉藕桐走,轉過兩條街道,約莫半刻鍾後,來到一座庭園外麵,見著大門門額上寫著:“魚水園”。


    見這名字起得曖、昧,心裏有幾分了然,當走進去,裏麵大紅燈籠高高掛,鶯鶯燕燕,姹紫嫣紅的,再無疑問。


    這不就是青、樓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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