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聽到這個數字時,老薩曼的第一反應是:


    “這麽多?”


    隨即,


    他就又意識到“12”這個數字,在秩序神教裏的特殊含義。


    秩序之鞭的編製是一個隊長加十二名隊員,秩序騎士團總共有十二個,在秩序神教裏,還有很多與這個數字相對應的存在。


    “確定麽?”老薩曼問道。


    卡倫點頭:“嗯,確定。”


    “好,我來設計,中午前能做好,把你的書桌給我用。”


    “好的。”


    卡倫拿起那本《我將你遺忘在了春天》站起身,讓開了位置。。


    老薩曼坐下後,拿起鋼筆,自嘲道:


    “這都是要死的人了,還要被使喚幹活。”


    “這樣才充實。”


    老薩曼沒好氣道:“我謝謝你。”


    “不客氣。”


    卡倫走出了書房,來到院子裏的長椅上坐下,身子後靠,後麵就是花圃,花香濃鬱。


    繼續看著書,不一會兒,卡倫留意到一個陌生的身影從店門口走進了後院。


    挪開了書,卡倫看向她,一頭披肩金發,身材修長,穿著紅色的束身衣,顯得典雅和端莊。


    卡倫下意識地將她和尤妮絲在腦海中進行對比,這是任何擁有伴侶生物的本能。


    對比之後發現,自家的尤妮絲身材比她要好,氣質也更好。


    女人也察覺到了卡倫對她打量的目光,對卡倫主動露出了笑容,道:


    “先生,您好,我想,您就是我的雇主?多拉和多琳經常和我說她們的哥哥很英俊,還要介紹給我看,但您似乎一直很忙,沒能和您真的見上麵。”


    卡倫站起身,與女人握手:


    “你好,我叫卡倫,不好意思,前陣子一直有些忙。”


    “您可以叫我戴珊,我負責多拉和多琳的作文、數學和美術。”


    “哦,那你可真是全能。”


    “主要是卡倫先生您開的薪水高。”


    “我相信你值得這份薪水。”


    戴珊去多拉和多琳的房間了,卡倫重新坐下,繼續看書。


    看到了作者懷疑妻子出軌的部分,這部分寫的有些過於抽象,以至於卡倫覺得作者本人在那時應該處於一種精神失常的狀態,一般這種狀態的人會像是老鼠一樣多疑,自己能主動腦補出很多本就不存在的畫麵。


    殺妻子那一段的描寫,有些淩亂,起因是因為早晨的一次口角,作者問妻子牛奶在哪裏,妻子迴答在門口還沒提進來,然後妻子又補了一句:


    你自己沒手去提麽?


    這句話後,就是作者混亂的描寫,語句變得極不通順,思維邏輯也變得很混亂,一會兒拿刀一會兒拿斧頭一會兒又拿金屬獎杯的,到最後也不曉得真正的兇器是什麽。


    但一切的混亂,都在那一句出現後,都結束了。


    “她死了。”


    在這句話之後,作者的行文描述一下子變得非常嚴謹,故事邏輯性也馬上提到了一個非常高的水平。


    接下來,他就開始進行屍體處理,再之後,就是應付妻子“失蹤”後的詢問以及和警察的周旋。


    卡倫揉了揉眼睛,這本書並不厚,故事篇幅也不算長,如果將那些前半段充斥其中的各種癔症一樣的累贅形容詞去除的話,這本書能更薄,但在出版商看來,前半段的混亂才是真正吸引人的地方,所以基本都做了保留。


    事實也的確如此,後麵的屍體處理部分雖然寫得很精細,但反而沒那麽好看了。


    卡倫開始連續翻頁,到最後。


    最後一卷是散文,和他妻子無關,他也沒有在這裏進行絲毫的懺悔,反而在歌頌著蒲公英。


    卡倫將書閉合,不知不覺,太陽已經高高掛起。


    來到廚房,看見希莉正在準備午餐,卡倫拿起一條圍裙係在了腰間,開口道:


    “午餐我來做吧。”


    卡倫順手拿起一把菜刀,在手裏掂了掂,又笑了笑。


    ……


    “唉……”


    老薩曼完工了圖紙,總共十張圖,他都畫好了,分為棺材製造和陣法布置兩個部分,這還是他簡略了很多細節的成果,因為他清楚卡倫身邊那位幫忙運行冰箱的高人,可以理解這些省略掉的意思,不用自己累贅詳解。


    阿爾弗雷德推開書房門走了進來,拿起咖啡壺幫老薩曼續杯。


    老薩曼指了指桌上的圖紙道:“就這些了,收拾好。”


    “好的,您辛苦了。”


    阿爾弗雷德小心翼翼地將這些圖紙收起來。


    老薩曼拿起新咖啡,喝了一口,道:“你那個筆記本,再拿給我看看。”


    “我可以給您念,但不能給您看。”


    “有什麽講究?”


    “我念的都是您能聽的,您不能聽的,我就沒念。”


    “嗬,寫下來的東西,不就是給人看的麽。”


    “是的,您說得沒錯,但也分人。”


    “我不能看?”


    “您不能。”


    “為什麽不能?”


    “因為您還活著。”


    “意思是,等我死後,就能看了?”


    “是的。”


    “嘖……這個道理,說不通的。”


    “說得通的。”


    “你要把那個筆記本給我陪葬?”


    “這沒問題。”


    “你舍得?”


    “我臨摹了二十幾本,送您一本陪葬不算什麽。”


    “我很好奇,你這樣的人,怎麽會願意當別人的男仆?”


    “我們,不都是神的奴仆麽?”


    “這不一樣。”


    “沒什麽不一樣的,少爺不會讓我去死,而帕米雷思神,卻讓您今晚去死。”


    “不是神要求的,是我自己要求自己的!”老薩曼提高了嗓音。


    “神很忙,忙到不會開口主動要求我們去做什麽事,但我們的一言一行,卻都迎合著神的標準。”


    “你知道麽,前陣子我一度覺得你瘋了。”


    “我這兒還有一句記錄,和您剛說的這句話很像,我還沒來得及念給您聽過。”


    “哦?什麽話?”


    “別人笑話我是個瘋子時,我也笑話他,根本就沒能看得清楚。”


    “你在……笑話我?”


    “任何不同信仰之間的人,彼此都覺得對方是無可救藥的瘋子。”


    “你今天說話的口吻,怎麽感覺有些不一樣?”


    “有不一樣麽,我對您可是一直用的‘敬稱’。”


    “嗬,我知道了,知道我今晚就要死了,明白傳教無望,就懶得再真心奉承了。”


    阿爾弗雷德笑笑,不說話。


    “卡倫那小子現在在幹嘛?”


    “少爺在廚房。”


    “我去找他。”


    老薩曼起身,一邊活絡著身體一邊走出了書房。


    阿爾弗雷德則抱起圖紙,自言自語道:


    “誰會給已經釣上來的魚繼續喂餌料呢?”


    推開門,走進臥室,來到隔間,凱文正匍匐在那裏睡著迴籠覺,這條狗最近又是運行冰箱又是製作陣法珠的,忙得狗腿不著地,今早卡倫起床後,它又去把冰箱裏的能量水晶給替換了,這會兒正躺在隔間的窩裏補覺。


    看見阿爾弗雷德來了,凱文隻能無奈地睜開眼。


    “你看看這些。”


    阿爾弗雷德將圖紙攤放在凱文麵前,凱文伸出狗爪按在上麵,又對阿爾弗雷德甩了甩腦袋,阿爾弗雷德馬上打開隔間小櫃子,從裏麵拿出一副眼鏡給金毛戴上。


    看見卡倫用竹筷子吃飯馬上就能訂做十雙銀筷子送來的阿爾弗雷德,自然早就在眼鏡店為金毛訂做了一副金絲框眼鏡。


    凱文一邊看著圖紙一邊不住點著狗頭:


    “汪。”


    “我也這麽覺得,他水平真不錯。”


    “汪。”


    “嗯,我當然清楚你不是這個專業的,但我明白你的眼界和經驗,可以很快摸索出來這個,這不是還有圖紙麽。”


    “汪。”


    “12這個數字是少爺親自定的。”


    “汪。”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巧合了。”


    阿爾弗雷德從懷裏拿出一份報紙,這是今天剛送來的《秩序周報》,卡倫還沒來得及看。


    頭版上半部分,寫的是於昨日正午,秩序神教向輪迴神教正式宣戰;


    下半部分,寫的是輪迴神教於昨日上午,向秩序神教遞交了投降文書。


    “你看這裏。”


    阿爾弗雷德指著宣戰那一行粗體大字下麵的粗體小字:


    “因輪迴神教的存在,破壞了生與死之間本該就有的秩序,我秩序神教,向輪迴宣戰!”


    “上次少爺迴來時,和我說過當時發生的事情,也說過他當時說過的這句話,少爺一直認為,這句話是在《秩序之光》裏存在的,他是從《秩序之光》這本書裏看到的,所以腦子裏有印象才記了下來。


    但事實是,《秩序之光》裏根本就沒有怎麽提及到秩序之神和輪迴之神之間的事,也不存在秩序之神曾說過這樣的一句話,我猜測,這兩位神的關係應該不太好。”


    凱文點頭。


    “所以,一句不存在於《秩序之光》裏的話,少爺講了出來,而且秩序神教的宣戰神旨裏,也把它當作了明麵上的開戰理由。”


    “汪?”


    “宣讀神旨時,少爺就在會議廳聽著呢,他聽到宣戰理由時,大概就更篤定是自己從《秩序之光》裏讀到的話了。”


    “汪。”


    “我知道,我會去和少爺說的,等葬禮結束了。”


    “汪,汪?”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少爺絕對不可能是秩序神子,要不然狄斯老爺每天都在罵自己的兒媳婦,少爺也三天兩頭地罵自己?”


    “汪。”


    “我更傾向於,因為少爺選擇了秩序這條路,因為真正偉大的存在走上這條路後,他所行走過的道路兩旁,將綻放獨屬於他的花朵。”


    “汪,汪。”


    “其實一開始我是把少爺當作你的,我以為少爺是邪神,所以打算追隨少爺,但漸漸的,我發現邪神在少爺麵前隻是一條狗罷了。”


    “……”凱文。


    “抱歉,我不是針對你,我的意思是,邪神能讓我追隨與侍奉,但少爺,能夠讓我由衷地去感悟他的一言一行,這是你做不到的事情。”


    “汪。”


    “好了,你再繼續看看圖紙,需要的材料你讓普洱幫你列出來我去黑市采購,我們爭取以最短的時間把這十二口棺材都造出來。”


    “汪?”


    “放哪裏?這家喪儀社好像不夠大,而且再在下麵挖地下室的話工程量又太大,最主要的是約克城裏勢力太多,一個這麽大正在運行著的陣法實在是太顯眼了。


    安置在艾倫莊園怎麽樣,記得那裏不是有一座演藝廳麽,正好合適。”


    凱文點了點狗頭,抬起狗爪。


    阿爾弗雷德抬起手,和狗爪相拍。


    ……


    午餐時間到了。


    卡倫做了一桌子的菜,而且有好幾道硬菜拿手菜。


    本不欲吃午餐的老薩曼隻是恰好從餐廳門口經過,他走過去後,又倒退了幾步,停了下來,眼睜睜地看著桌上豐盛的菜肴。


    這時,他才意識到,原來這小子以前給自己做的油潑麵、水餃和火鍋,很多時候都是為了湊合敷衍一下自己。


    “她們那邊的送去了麽?”卡倫問希莉。


    “送去了,少爺,我也去那邊吃。”


    做好的菜,分成了四份,一份給多拉多琳以及她們的母親和老師送去,希莉也在那裏吃;


    一份送給了普洱和凱文;一份給皮克和丁科姆。


    剩下的一份在桌上擺著,阿爾弗雷德走了進來洗手後在桌旁坐下,卡倫也坐了下來,倆人都盛著米飯,拿起筷子,開始用餐。


    哦,旁邊還有一個盛滿飯的碗,筷子被卡倫要求插在碗裏。


    “嗯……咳!”


    老薩曼在門口清著嗓子。


    卡倫和阿爾弗雷德繼續吃著自己的,當沒聽見。


    “咳咳咳!”


    卡倫笑著看向門口,指了指插著筷子的米飯碗,道:


    “進來吃吧,這一碗飯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


    老薩曼走了進來,在餐桌旁坐下,看著一桌佳肴,目光有些陰沉。


    “你是故意的!”


    “有生意的時候夥食會比平時好一些,這是規矩。”阿爾弗雷德解釋道。


    卡倫對老薩曼道:“吃吧,你的身體沒經過防腐處理,躺進棺材後沒多久肯定會弄髒裏麵的,也不差這些食物了。”


    “哦,的確。”


    老薩曼終於得到了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拿起筷子開始吃飯,等卡倫和阿爾弗雷德都吃飽放下筷子時,老薩曼還在繼續添飯戰鬥。


    “你小子早點給我做這麽豐盛,我說不定還能再給你點好東西,你虧了,你虧了啊。”


    “您家還有什麽好東西?”


    “不在我家,在一個封禁空間。”


    “封禁空間?”卡倫目露疑惑之色,“秩序神教的封禁空間?”


    “是啊。”


    “您想進那裏?”


    “嗬嗬,隻是想想而已,但一直沒實施行動。”


    卡倫曾靠著爺爺給的那副麵具,通過另一枚拉克斯銅幣進入過封禁空間,但他知道那個地方非常危險。


    老薩曼起身盛湯,阿爾弗雷德則接過碗代勞。


    等湯時,老薩曼又來了一句:


    “你的隊長,有秘密。”


    “我知道了。”


    “知道了?”


    “嗯。”


    “都知道了?”


    “應該是的。”


    “包括他前些日子為什麽每天都要來墓園?”


    “他是為了看著你,然後在伊莉莎的墓碑前停下來歇息一下。”


    “嗬……”


    老薩曼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而且故意把這個笑容讓卡倫看得很清楚。


    “您還知道什麽?”


    “算了,我都快死了,就不多說話了,別死得不安生。”


    “我不喜歡打這種啞謎。”


    “他可能已經告訴你了,也可能還沒告訴你,但畢竟不是我該多嘴的事,是吧?


    而且至少,我能看出來他不會對你不利,你隊長這人,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


    “你可以再說說你知道的。”


    “不說,除非我死後你把我蘇醒,但可惜,我的境界很高,你蘇醒不動,哈哈哈。”


    “嗬嗬。”


    午餐結束後,老薩曼讓萊克夫人幫他重新補了妝;


    因為自己丈夫就是審判官的原因,萊克夫人顯然對這類人和事有著更強大的抵抗力,她隻是照常完成工作的心態。


    一切準備妥當後,在下午兩點缺一刻,老薩曼躺進了哀悼廳中央的棺材內。


    哀悼儀式,正式開始。


    來哀悼的人比卡倫預想得要多些,很多是住在墓園旁邊的街坊鄰居,維恩人和瑞藍人都有一個相似的習慣,那就是不會把墓園當作陰森的地方,反而喜歡把它們當公園逛,所以老薩曼這麽多年,倒是積攢了不少人緣。


    但來哀悼的多,給奠金的基本沒有,顯然關係也就隻到最後來看一眼的份兒上。


    德裏烏斯沒有再出現,隊長倒是中途來了,把一個小包遞給了卡倫,裏麵裝著的全是秩序券,同時還不忘告知卡倫,欠他的點券他已經提前從裏麵抽走了。


    這也宣告著卡倫治療費的落空。


    隊長瞻仰了一下躺在棺材裏的老薩曼後,選擇離開。


    哀悼儀式在黃昏時結束,賓客們全部離開,老薩曼得以從棺材裏起來,已經完全放飛自我的他,還跟著一起吃了晚餐。


    晚餐之後,老薩曼又躺進了棺材裏,皮克和丁科姆一起將棺材抬上了靈車。


    卡倫親自當司機,發動靈車前往青藤墓園,在那裏,老薩曼為自己提前挖好了墓室。


    靈車行駛途中,


    躺在棺材裏的老薩曼覺得有些無聊,看見阿爾弗雷德又拿著那個筆記本在寫什麽東西,好奇地問道:


    “又有新的東西謄抄了?”


    阿爾弗雷德搖了搖頭,道:“豐富神的傳說,本就是身為信徒應該做的事,不是麽?”


    “你這麽虔誠,但你所信仰的神,未必看得到哦。”


    阿爾弗雷德看著老薩曼,很認真地道:“但我可以保證,神的目光,早就落在了你的身上,也決定了你的命運。”


    “好的,好的,你可真是個神棍。”


    老薩曼打了個嗬欠,


    繼續道:


    “啊~我困了,真好,待會兒就能長眠了。”


    “是啊,真好。”


    阿爾弗雷德附和著,同時閉合了筆記本。


    他剛剛在筆記本最新一頁,寫下了幾個數字和符號:


    【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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