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個體,都不是一成不變的,無論是外貌還是思想,都很有可能在一夜之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毫無疑問的是,從裏子上來說,從根本上來說,幼年時期的影響在人的一生中占了很大的比重。


    雖然某些進步人士在思想上的認知和覺悟已經達到了新的高度,但始終無法去改造童年時已經深深烙印在身份裏的那個“根”[注1]。


    蔚早期受到範德爾從全局看待問題的影響——先不說結論的好與壞,但方法至少偏向客觀,思想並不極端。


    後又經傳統文化的格物致知和現代唯物辯證法的影響,這才造就了現在的她。


    讓她看起來永遠是那麽的從容淡定,如冰山一般深不可測。


    隨著房間的燈光打開,這段堪稱“陰間”的影像也在一瞬間結束了播放。


    凱特琳內心久久不能平靜,她宛若陷入了某種萬丈深淵,被不可名狀的壓抑、難以言說的邪典侵蝕。


    剛剛那段影像的畫麵不斷地在她腦海裏閃現,那種難以言喻的惡心和邪惡讓她感到生理上的不適。


    胃酸狂湧、唿吸困難、雞皮疙瘩、忽冷忽熱……


    蔚拍了拍凱特琳,後者這才開始逐漸有些好轉了起來,像是從陰間迴到了陽間,瘋狂地唿吸著新鮮空氣。


    蔚說道:“像你這樣的家庭背景,我真的很難想象你是如何成長成凱特琳·吉拉曼恩的,獨一無二的吉拉曼恩女士,我需要你的力量。”


    “叫我凱特琳就好,pink,我能幫你什麽?”凱特琳麵色平靜地問道,但心裏卻很疑惑,她有什麽會是自己能夠幫到的?在凱特琳一直以來的認知裏,這個粉發少女,似乎無所不能,再加上今天的所見所聞,更是加重了凱特琳心中的這個想法。


    至於pink,則是凱特琳對蔚的稱唿,直至現在,凱特琳也不知道蔚的真名,這也是凱特琳一直以來憤怒不滿的點。


    “很多。”蔚朝凱特琳微微一笑,“比如,調查這件事的幕後黑手。再比如,讓祖安再次偉大。”


    凱特琳眉頭微微一蹙。


    在她看來,這件事的幕後黑手不是很明顯嗎?


    雖然凱特琳有聽說過召喚惡魔的遠古傳說,但切身體會又是另外一迴事了,剛剛那段視頻,簡直顛覆了凱特琳的三觀。


    而且,讓祖安再次偉大?


    祖安……好古老的名字,已經很少有人提起了,現在這座城市,叫皮爾特沃夫,她遠比曾經的祖安要富有、偉大。


    讓祖安再次偉大?


    真是個矛盾的說法、


    “兇手不就是下城那個斜教教團的領袖嗎?”凱特琳有些疑惑地問道。


    此時,投影屏已經朝上伸縮了迴去,蔚拍了拍牆上的線索,搖了搖頭說道:“你仔細研究下這些線索,就會發現,這個德斯蒙德有一大筆不明資金來源,祖安已經沒有油水可刮,因為祖安的底層人民在三座大山的壓迫下已經沒有什麽可壓榨的,德斯蒙德是不可能在祖安本地自給自足發展教團的。”


    “三座大山?”從沒去過下城的凱特琳並不能理解這是什麽意思。


    況且,就算她去過,沒有蔚的解釋,她根子上的屬性很難讓她理解底層人民的困難,她或許能想象一部分苦難,但人是沒法憑借想象去切身感受另一個階層的苦難的。


    何不食肉糜大抵便是如此。


    “上城的食租者盤剝完了下城的價值,殘羹剩飯還要被煉金男爵盤剝一道,最後,祖安人民還要麵對重度汙染的環境——這便是三座大山。”蔚並不指望凱特琳現在能理解這句話。


    “對不起,我沒去過下城,我不太懂。不過環境汙染不是下城自己造成的嗎?”凱特琳有些疑惑。


    “所以說,你還需要改造,凱特琳·吉拉曼恩,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走吧,先跟著我去下城轉一圈,在此之後,這段談話才能繼續。”蔚拉開了一個櫥櫃,朝凱特琳再次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凱特琳看了眼櫥櫃,以她觀察力倒是能想象到這個櫥櫃大概的功能,不過,她這次學聰明了:“pink,在此之前,請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蔚奧萊特。”


    在蔚話音落下後,她鑽進了櫥櫃,消失不見。


    凱特琳也抿了抿嘴巴,沒有過多猶豫,跟著鑽了進去。


    很明顯,這個櫥櫃是一個傳送暗門。


    連接著祖安地溝區一個廢墟倉庫裏的暗門。


    凱特琳從暗門裏“鑽”了出來,在一瞬間就被刺鼻的煉金廢氣熏得唿吸困難。


    “咳咳咳!”


    猝不及防的她發出了一連串痛苦的咳嗽。


    就在這時,蔚把一個煉金麵罩蓋在了凱特琳的臉上,狡黠地笑道:“這下你知道什麽是環境汙染了吧?吉拉曼恩小姐。”


    凱特琳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的唿吸終於是平緩下來了,然後依然是倔強地說道:“這並不能證明環境汙染不是下城人自己造成的。”


    蔚不置可否地沉聲說道:“接下來用自己的雙眼去看看吧。我不保證你會堅持走完這趟旅途。”


    說完,她拉開了廠房的大門,走了出去。


    凱特琳連忙跟了上去,讓她沒想到的是,她剛一跟上蔚的腳步,瞬間就被一群麵黃肌瘦的孩子圍住了。


    他們的穿著已經不能用衣衫襤褸來形容,所有衣物都是用各種破舊的廢料拚接出來的,他們伸著潰爛的肮髒小手——甚至有些小手已經出現了異變的症狀。


    他們卑微地向著二人祈求道:“先生,女士,行行好,賞一點吃的吧!一點點……一點點就好。”


    說實話。


    蔚雖然生活在下城,但那也是在下城的“最上麵”,還有黑巷老大範德爾罩著,她也知道地溝的孤兒生活艱難,但在親自來到地溝之前,她遠沒想到,這些孤兒會這麽艱難。


    對於這些孤兒來說,她曾經的生活宛若天堂。


    她和爆爆至少一直以來都有幾套完整的衣服可以穿,雖然環境不好,但也不用擔心身體異變,更不用擔心在哪天夜裏就這樣硬生生因為饑餓、寒冷而死亡。


    從那一刻起,蔚就知道了,做任何事,都要先調查,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憑空想象隻會壞事。


    凱特琳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麵,這些小孩給她三觀帶來的震撼遠遠超過了之前看到的那段“陰間錄像”。


    她在享受優渥生活的時候,也曾想過底層人民的生活有多麽的艱難,所以她厭惡富餘的財富。


    但她窮盡一生的想象力,也不可能在吉拉曼恩鳥語花香金碧輝煌應有盡有不應有也還有的莊園裏想象出這些畫麵。


    她感覺到胸口似乎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很悶。


    凱特琳想掏出一些食物分給這些孩子。


    但她這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竟然如此無能,她身上沒有任何食物可以分享。


    於是,她把手伸進了衣服的內兜,那裏應該還有幾塊金海。


    蔚伸出手製止住了凱特琳的動作。


    “不要給他們錢,你這樣隻會讓他們被拾荒者盯上,結局可能是他們絕大多數被拾荒者打傷或者直接打死,而他們的屍體,也會被餓極了的拾荒者吃掉。”


    說話的同時,蔚從係統背包裏取出了幾個漢堡,一人分了一個。


    這些孩子兩口就吃完了手裏的漢堡,比蔚第一次吃小籠包還要誇張。


    這些留在地溝的孩子,其實都是已經被“淘汰”的孤兒,善於欺騙、偷盜、搶劫的孤兒,他們已經去到上麵去了[注2]。


    這些孤兒要麽是身體孱弱,要麽就是智力比一般人偏弱,要麽就是有或先天或後天的殘疾,導致他們隻能在臭水溝、垃圾堆裏撿漏。


    活下來的每一天對他們來說都是中獎。


    像蔚、凱特琳這種穿著體麵的人來到這裏,對這些孤兒來說,就像是生存遊戲裏的空投。


    “走吧,不能給這些孩子他們吃不下的食物,原因你應該懂的。”蔚拉著凱特琳離開了這裏。


    走了一半。


    凱特琳忍不住一拳捶在了一塊斑駁破舊的牆上。


    她忍不住朝蔚怒吼道:“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明明……明明上城那麽的富裕!議員們賺得盆滿缽滿,就沒有人想要改善這裏嗎?”


    注1:溫鐵軍老師曾在一次談話中講到這一點,他一直在改造,但身為大院子弟的根,很難去消除,如果不是某個運動,他可能還身處那個與普通老百姓生殖隔離的階層中,根本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怎樣的(這個注釋可能會有一部分遇到迅捷蟹,包括以後一些段落,如果缺胳膊少腿大家就當遇到迅捷蟹了吧,追讀的老板不受影響,迅捷蟹到達戰場有一定的延遲)。


    注2:我看騰訊視頻裏有彈幕說煉金男爵的小孩竟然在廠子裏打工,對比地溝的孤兒,其實那些孩子生活在天堂,而且,男爵的孩子大多都是工廠裏的“頭目”負責監督管理,也算是一種鍛煉。況且,希爾科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這些孩子,都是煉金男爵給的投名狀,都是人質。在芬恩背叛的時候,希爾科對那個女煉金男爵說了:“按照規矩,我本應該殺了你的兒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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