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守君和成鍾這一老一少在地下藏寶秘室中的心理活動,很值得分析一番。


    徐守君是頂絕聰明之人。


    他經過觀察了解,發現成鍾年紀雖小,但是非觀念強,不是金錢可以收買之輩。


    所以他打起了感情牌,利用成鍾同情心泛濫的弱點,得到了成鍾的心。


    但是,必須看到,如果說徐守君起初隻是為了得到“狼域”入口而利用成鍾的話,此時,他則主要是因為欣賞和喜歡成鍾,而願意認這個孫子。


    這一點,意味著徐守君對成鍾的態度,已在不知不覺之中,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再說成鍾。


    成鍾的智慧,比徐守君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雖大義凜然地打入了徐守君的老巢,但內心深處對自己的安危還是十分擔憂的。


    成鍾既想協助公安部門抓住徐守君,又不願刺激他,使他做出極端反應,以至於危害自己的生命安全。


    為此,成鍾有時會有意地順從徐守君,努力尋找兩個人的共同點,以維係雙方的感情。


    但是,也必須看到,成鍾同意認徐守君為爺爺,既不全是為了自保,也不全是為了得到海量的財富。


    他此時內心的主要想法是,徐守君作為一個即將死去的沒有後代的老人,確實有其終生的遺撼和可憐。


    如果因為他喊一聲爺爺,並承諾為其料理後事,可以在某種程度彌補這種遺撼的話,他確實心甘情願這樣做。


    這一點,意味著成鍾對徐守君的態度,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重要的變化。


    總之,兩個完全對立的人,此刻在中華傳統倫理觀念的框架內,達成了共識,並奇跡般地建立起了穩定的感情……


    第二天一早,大家照例集中到廚房用早餐。


    徐守君一手拉著成鍾,一手拿著一瓶收藏多年的茅台酒,大步走進廚房。


    有成鍾陪伴,加之有了精神寄托,他晚上睡得很安穩,踏進廚房的瞬間,是一臉輕鬆的微笑。


    見此情景,已在廚房的趙英、徐龍和李強三人,目瞪口呆,都搞不清發生了什麽事。


    成鍾也很不適應。


    他的一隻手被徐守君拉著,步履有些踉蹌,臉上也露出赧色宭態,像是成了認生怕人的大男孩。


    “嗬嗬,老夫要宣布一件事。


    昨晚,我已與成鍾達成共識,以後是一家人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誰想喝喜酒,自己去找杯子!”


    徐守君滿臉笑容,旁若無人地大聲說。


    趙英聽到此話,雖然大惑不解,卻是立即行動了起來


    他先找了兩個喝水的大玻璃杯,放到了兩位主角的飯桌上。


    徐龍、李強兩人,自己動手,從廚櫃裏各拿了一隻碗出來。


    趙英慢了一步,已沒了空碗。


    他略一思量,便端起自己桌上的稀飯,倒迴鍋裏,舉著粘滿米粒的空碗。


    李強搶過酒瓶,給大家平均倒開。


    成鍾不想多喝,把自己的一半酒又倒給了趙英。


    老少五人,共同舉杯,空腹猛喝一通,一斤茅台瞬間進了肚子。


    然後才開始吃早餐。


    飯後,徐守君帶著成鍾,拎著大號暖水瓶,仍上二樓喝茶聊天。


    成鍾在老家時,常會陪著爺爺奶奶喝“罐罐茶”。


    “罐罐茶”很苦,遠遠沒有“三泡台”這般香甜可口。


    所以,他現在已經喜歡上了徐守君的“三泡台”。


    到了二樓客廳,兩人一起動手泡茶,然後坐在舒適的沙發上,“蘇、蘇”地品茶。


    沒想到,茶才品出點味兒來,徐守君就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湊到成鍾身邊,神秘地說:


    “好孫子,爺爺還想讓你見識一下我‘一x道’的真本領呢,你想不想去?”


    “去就去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成鍾說。


    他的好奇心已被徐守君調動起來了。


    “那就跟我走吧,我還有一處密室哩,”


    徐守君有些顯擺地眨巴著眼睛說。


    他拉著成鍾,迅速下樓,到了地下一層,又打開了一間密室。


    密室有三十平米左右。


    進門正麵牆上掛著一幅“唐卡”造像,是一位女神像。


    神像前擺著一個巨大的楠木香案,案子正中是青銅香爐,案子下麵的地上,一溜擺著三個純毛拜毯。


    徐守君彎腰上前,點燃了三柱細長的香,插在了青銅香爐之中。


    香煙嫋嫋上升,一股好聞的沉香氣味,彌漫了整個房間。


    他跪在了中間的拜毯之上,又示意成鍾跪到另一張拜毯上。


    成鍾裝作沒有看見,隻是雙手合十而立。


    徐守君無奈,隻好獨自伏下身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我先讓你見識一下道中第一神技——‘扶乩’。”


    徐守君站起身來,一邊作揖,一邊對成鍾說。


    他動手找出一個小巧玲瓏的桌子,擺在了香案正中。


    然後轉過頭對成鍾說:


    “這個就叫作‘香桌’。‘扶乩’有很多種形式,今天人手不夠,咱倆隻能‘降香桌’了。”


    成鍾用一種疑惑的目光,遠遠看著香桌,看著徐守君的一舉一動。


    徐守君示意成鍾過去,並讓他抓住“香桌”的兩條桌腿。


    徐守君自己也抓住了“香桌”的另外兩條桌腿。


    成鍾覺得有些可笑,剛剛想開口說話。


    突然,手中小小的“香桌”向上猛地一竄,嚇了他一大跳。


    然後,“香桌”在兩人的扶持下,一上一下地連續跳動了起來。


    成鍾疑惑更深,想要撒開手,可雙手像是被牢牢粘在了“香桌”腿上。


    開始,成鍾以為是徐守君在帶著他動。


    一會兒之後他才發現,徐守君也像是跟著“香桌”在動。


    正在成鍾百思不解之時,“香桌”“咣當”一聲停在了香案之上。


    成鍾這才很自然地鬆開了雙手。


    “無太佛彌勒!無太佛彌勒!


    今天想煩請‘老人家’為弟子解疑釋惑,兩個弟子都想問一下前程如何?”


    徐守君眼睛盯著神像,嘴裏念念有詞。


    他從香案下拿出兩張黃紙,鋪展在香案之上。


    然後,他又示意成鍾,兩個人再次把手扶在了“香桌”桌腿上。


    “香桌”又動了,這次動的輻度很小,成鍾隻需輕輕扶住即可。


    “香桌”開始在黃紙上寫字。


    寫完之後,“香桌”落迴香案,再無動靜。


    “真是奇了怪啦,‘扶乩’之法竟如此神奇,小小‘香桌’竟真如神明降臨啊!”


    成鍾此刻心驚肉跳地想。


    看見徐守君又跪上拜毯,成鍾再也不敢怠慢,趕緊也跪在地上,學著徐守君的樣子,恭敬地俯首叩頭。


    兩個人起身作揖之後,開始流覽“香桌”在黃紙上留下的文字。


    兩張黃紙上各有四句詩。


    其一雲:


    “少年生來膽氣豪,


    敢與強梁試比高。


    有朝一日得神助,


    天上地下任逍遙。”


    其二雲:


    “龍遊淺灘遭蝦戲,


    虎落平川被犬欺。


    若是識得來時路,


    堰旗息鼓迴家去。”


    這兩首詩,寓意並不深奧,理解起來一點都不難。


    似乎是對兩個人前途命運的預言。


    隻是,兩個預言大為不同。


    一個像是好到了極端,另一個又像是差到了極端。


    徐守君與成鍾二人,把兩張紙交換著看完,均大驚失色。


    兩個人的心裏已如明鏡兒似的。


    “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徐守君用絕望頹廢的語氣喃喃自語。


    他的臉色有點像手中的黃紙,冷汗如水,在滿臉的皺紋中流淌。


    成鍾靠了過來,默默地抓住了徐守君的手。


    兩個人都不說話,秘室內安靜得似乎掉根針也能聽見聲響。


    足足過了五分鍾。


    五分鍾很短暫,又像是無限漫長。


    突然,徐守君的笑聲響了起來:


    “哈哈哈……”


    成鍾吃了一驚,大瞪雙眼,望著老人扭曲的表情。


    “我……已經活得夠久啦,死就死吧,有何懼哉?


    所幸成鍾孫兒,竟能得此妙簽,他日定當一飛衝天,前程不可限量。


    可喜可賀!真是可喜可賀啊!


    走走走,再陪爺爺喝一杯去。”


    徐守君大聲地說。


    他的情緒迅速變化,就像是夏秋之交的雷陣雨,說過就過,轉眼由陰轉晴。


    其實,看過“香桌”寫下的詩,成鍾心中已是狂喜。


    隻是考慮到徐守君的感受,他壓抑著自己,沒有把喜悅之情流露出來。


    現在聽到徐守君這麽說,也不敢多嘴多舌,隻是默默地跟在徐守君後麵上樓。


    還差半個鍾頭才到午飯時間。


    見徐守君又拿著一瓶珍藏茅台酒進來,趙英趕緊笑臉相迎,麻利地擺上菜肴盤筷,也湊過來喝酒。


    “暫時沒你的份,先去把飯做好再說。”


    徐守君毫不客氣地對趙英說。


    老少二人便坐在那裏碰杯喝酒。


    當著趙英的麵,徐守君不再稱唿成鍾為“孫子”。


    成鍾不願喝太多,隻是小口地呡著,陪著徐守君。


    “要說這‘扶乩’之法,不是‘一x道’的創造,而是從古人那裏一輩輩傳下來的,形式也是多種多樣,千奇百怪。


    有時候問的事情非常準,有時候嘛也不一定。


    關鍵是問神的人,理解上會出現差錯。”


    幾大杯下肚,徐守君有了醉意,話也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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