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龍駕著全副武裝的越野車,迴到某部隊後勤裝備庫,已是晚上八點。


    安排助手李強——那個後排機槍手,帶著成鍾先到宿舍,他一個人去歸還軍車。


    當兵已經二十多年的徐龍,職務並不高,隻是裝備庫的一名協理員,相當於副團職的幹部級別。


    但他花錢大方,活動能力較強,同各個層麵的首長都能說上話,在部隊也算是混得如魚得水。


    徐守君送他當兵,是有長遠謀劃的。


    他瞄準的就是裝備庫。


    他深知“槍杆子裏麵出政權”的道理。


    希望兒子有朝一日能夠掌握裝備庫。


    這種“蚍蜉撼樹”、“螳臂當車”的妄想,在後人看來,簡直愚不可及,不值一笑,但在當時徐守君卻真的是如此謀劃的。


    於是他不惜重金,層層打點買通,終於把徐龍安排進了部隊裝備庫。


    徐龍並不爭氣,整天同一幫部隊子弟吃喝玩樂,不務正業。


    二十多年下來,隻混了個副團職協理員,離掌控裝備庫還差著十萬八千裏呢。


    地位雖然不高,徐龍的“馬力”還是挺大的。


    部隊個別首長也存在“不正之風”,有時會帶人偷偷出去打獵玩耍,臨時借用裝備庫的軍用車輛和武器。


    這種時候,就是徐龍發揮作用的時候。


    他會“拉大旗當虎皮”,做通主要管理人員的工作,暗地裏把裝備臨時借給首長使用。


    一來二去的,有時徐龍自己也會打著某某首長的旗號,借用裝備。


    大部分時候,隻是借用車輛,到處跑一跑,遇到特殊時候,就連槍械也一起借出來了……


    成鍾一直被蒙著眼。


    在部隊宿舍,成鍾摸著黑啃了一個大饅頭,靠在椅子上迷糊了一小迴兒。


    徐龍還完軍車返迴,與李強兩人連夜帶著他又出發了。


    這次是騎三輪摩托車。


    成鍾蒙眼坐在車兜裏。


    車兜裏有一條軍用毛毯,太冷時可以裹在身上禦寒。


    成鍾拿起毛毯的一角,從毛毯上嗅出了趙英的味道。


    其實說“嗅出”有點不準確。


    實際上,當他摸到毛毯的時候,已經從心裏斷定,這就是趙英的摩托車。


    “我離目標越來越近了啊!”成鍾暗自心想。


    他把大暖帽的護耳拉了下來,又用毯子裹住身體,在顛簸的摩托兜裏竟然睡著了……


    就在這一天的早晨。


    才讓風塵仆仆地找到了某部隊組織人事部門,出示自己的證件之後,拿出了一張照片。


    照片不是很清晰,由於拍攝距離比較遠,照到的又是一個側麵,分辯度不是很高。


    知道才讓是公安部門高級偵察員的身份後,組織人事部門的首長熱情地接待了他。


    上次徐龍抓走趙英時,才讓一路跟蹤,雖然最後人跟丟了,但被他用望遠鏡頭拍下了幾張珍貴的照片。


    再經過一番認真調查,才讓把目標鎖定在這個部隊的範圍之內。


    於是他來到了部隊組織人事部門。


    聽了才讓的匯報,首長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照片上,然後抬頭望著才讓說:


    “你講的事情太重要了。


    我將向部隊首長專題匯報,並安排專人層層排查。


    隻要他真在部隊,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把他盡快挖出來。


    這張照片,雖然有些模糊,但身高、發型、麵部主要特征等還是看得出來。


    才讓同誌一定為此付出了大量的心血,我代表部隊表示感謝!


    我們的排查將秘密進行,先從副團職以上查起,如果不行,再擴大排查範圍。”


    “謝謝首長!


    我暫時就住在你們部隊招待所一號樓609房間。


    有什麽消息,首長可以隨時派人到那裏找我。”才讓說。


    他並腿舉手敬禮,然後告辭而出……


    一陣摩托車的“突突”聲,把徐守君從惡夢中驚醒。


    最近以來,他時常做惡夢。


    那些被他殺害的人,紛紛化作冤魂厲鬼,在他的夢中出現。


    他們一個個披頭散發,鮮血淋漓,張嘴控訴著他的罪行,同時伸出尖利的手爪,要抓他到陰曹地府去受審。


    他原本道行較深,在夢中也能念咒驅邪的。


    但由於近來心神不寧、思緒混亂,夢中竟然記不清咒語了。


    於是,便常常被惡鬼撕扯得粉身碎骨。


    驚醒之後,常常渾身上下大汗淋漓,連睡衣睡褲都被濕透。


    他睡覺的地方,在地下一層,可由一樓經秘道進入。


    地下宿舍還有隱秘地道通往三裏路以外的荒郊野外……


    此刻,惡夢中驚醒的徐守君,暗暗爬起來,通過地下室的潛望鏡望向院內。


    外麵灰蒙蒙的,天還沒有完全放亮。


    摩托車燈發出昏暗的光芒。


    隱約之中,徐龍、李強架扶著一個半大的小孩子正向小樓靠近。


    徐守君的情緒一下子好了起來。


    他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迅速爬上一層去開樓門。


    趙英也醒了過來,透過安裝著粗壯緊密鐵條的窗戶,注視著院子裏的人影。


    那個半大小孩的身影,在他心中引起陣陣波濤。


    成鍾還沒有完全清醒。


    他迷迷瞪瞪被人架扶著上了二樓。


    蒙麵黑巾被拿掉了,電燈泡發出的強烈光芒,刺得他老半天無法睜開眼睛。


    慢慢適應以後,他發現自己置身於一間富麗堂皇的大廳,屁股下麵是舒適的真皮沙發,腳下是木質地板,地板上有圖案精美的仿古地毯。


    這些東西,都是他從未見過的,隻是覺得奢華無比。


    別人都不見了,空蕩蕩的大客廳中隻有他一個人。


    成鍾一邊想像著即將見麵的情景,在腦子裏溫習著自己的說辭,一邊站起身來,觀賞著牆上的名人字畫……


    李強在院子裏轉悠著放哨。


    一處密室之中,徐龍向徐守君匯報著此次行動的過程。


    聽到所有手下都被殺死,徐守君不但沒有痛惜之色,反而滿意地點了點頭。


    當聽到成鍾冒著彈雨,隻身一人自投羅網時,濃烈的懷疑和不安又湧上了他的心頭。


    現在,徐守君一方麵非常興奮,終於得到了成鍾,有望找到魂牽夢繞的“狼域”入口。


    另一方麵又驚恐不定,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危機正在向自己逼近。


    兩種對立的情緒交錯出現,讓他像是得了一種怪病,身體熱一陣冷一陣,剛剛還滿身大汗,轉眼又如墜冰窖……


    正在成鍾百無聊賴,準備躺在沙發上睡覺之時,徐守君推門緩步走了進來。


    他把手裏拎著的熱水瓶放在茶幾上,找出兩套蓋碗茶杯,開始泡製“三泡台”。


    成鍾默默地注視著徐守君幹這幹那,心裏想:


    “這位就是徐守君嗎?或者隻是他的一位老仆人而已?”


    在沉悶的氣氛中,茶終於泡好了。


    徐守君將一隻蓋碗送到成鍾的麵前,自己又端起一隻蓋碗,遠遠地坐在了對麵的沙發上。


    “小夥子,這一路而來,辛苦你了,請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徐守君看著成鍾,一邊用手做著“請”的動作,一邊滿臉堆笑,客氣地說。


    “您是……”成鍾隻說了兩個字,用詢問的目光望向徐守君。


    “啊呀,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姓徐,就是你想見的人啊。”徐守君連忙說。


    “哈哈,果然是教主大人。小子久仰大名,今日得見,萬分榮幸啊!”


    成鍾打著哈哈,故作殷勤地說。


    “嘿嘿,老朽行將就木之人,如何當得起‘大人’二字。倒是成少俠少年英雄,令人敬佩呀!”


    徐守君也是滿臉堆笑地說。


    “徐教主,聽說你想見我,我便冒險前來了。請問找小子何事呀?”


    成鍾話鋒一轉,單刀直入地問道。


    “你既然來了,咱們有的是時間,我自會慢慢告訴你我的全部想法。


    但是徐某眼下有一疑問,請少俠務必明言。”


    徐守君的三角眼寒芒點點,盯著成鍾說。


    “您請問吧,我既然來見您,便一定會實言相告。”成鍾平靜地說。


    “你明知我派人到處抓你,幹嘛又自投羅網呢?”徐守君緊接著問。


    “有兩個原因:


    一是趙英因為我被你們抓了,我想到你這兒一定可以找到他。


    這二來嗎……”


    成鍾似乎有所警惕地掃視了周圍一圈,遲疑地停頓了下來。


    “少俠但講無妨,此處沒有外人,不怕隔牆有耳。”


    徐守君端起蓋碗,喝了一口茶說。


    成鍾感覺到口很渴,早就想喝茶了,隻是覺得蓋碗有些複雜,一時不知如何下手。


    看到徐守君一隻手端起茶碗,另一隻手掀起茶碗上的蓋子,把底座留在桌麵,就學會了這蓋碗茶的喝法。


    成鍾便學著徐守君的樣子,開始喝茶。


    “三泡台”裏除了茶葉之外,還有冰糖、桂圓、枸杞、大棗、核桃仁、葡萄幹、菊花等內容。


    此茶在西北地區很流行,喝起來香甜可口,消乏解困,是成鍾從未品嚐過的美味。


    見成鍾喝得滿意,徐守君又過來給他添了水,並把暖瓶放到他的附近,示意他喝完了可以自己加水。


    然後,他退迴原位,靜等成鍾的下文。


    “教主大人,實不相瞞,我之所以主動找您,除了趙英的原因外,最重要的,是想借機擺脫藏傳佛教的糾纏。”


    成鍾說。


    他完全是一副坦誠相見的表情。


    “藏傳佛教如何糾纏與你呢?”徐守君步步緊盯地問。


    “他們對鐵木山“狼域”入口,誌在必得。


    我實在無法應付,隻有借助您的力量,先逃脫他們的控製再說。”


    成鍾搖著頭,無可奈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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