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奇異的感覺讓他宛如醍醐灌頂,那看似兇猛無比的銀翅虎也不過是剛剛踏足仙途的兇獸,不過是啟靈四境中的修為。


    仙凡有別,凡體被世間煙塵所彌蓋,需步步剔除體內凡塵汙垢,這便是啟靈境的意義所在。啟靈四境,那銀翅虎不過隻是處於啟胎境,雖打破了凡胎,卻還不算什麽高明修為。


    隻是即便如此,凡人也傷不得,甚至靠近不得。這便是仙與凡的區別,哪怕隻是一小步,也是生命形態上的一大步。


    “唿。”


    夏至吐出一口濁氣,渾身感覺輕盈如羽,體內卻充斥著前所未有的大力。得益於昨夜那一輪巨大輪盤,他跨過了凡人一世也難以逾越的天塹。他還未來不及了解昨夜種種,那遮天的巨輪是什麽,那一段悲歌又代表了什麽了,但無礙他心中的渴望,他要為宋商中報仇,支撐著他不顧生死。


    遮命,這短短的兩個字,帶著無法言表的玄妙,甚至他感覺其中有些莫名的悲歎,似蘊藏著什麽大哀傷。這是一片法訣,巨輪為骨,紫氣為神,己命為源。


    他靜思半夜,又在月半無人時起身。發覺眼前的世界確比一日前大有不同,星空之下漫天星辰愈加明亮,垂落星光猶如鐵樹銀花般絢爛,空氣中一縷縷飄蕩的氣韻匯聚成絲,相互交纏宛如一團團綻放的雪花,唿吸之間順著竅穴納入體內。


    他抬頭靜立,身與神合一,俱都靜默下來。啵,他仿佛聽到一聲發自身體內的脆響,似身體的桎梏被衝破,感覺神情為之一清,身體宛如浸泡在溫泉當中一般舒適。


    他伸出手掌,隻見那掌心中隱隱有紫色流光在經脈中迴旋激蕩,猛的又刹那間衝出體表,在他手掌心中劃出一個精致的紫色輪盤。與昨夜見到的遮天蔽日的巨輪一般,隻是此刻在他手心中的這一個縮小了無數倍,隻有巴掌大小。


    流光溢彩,絲絲星光垂落,騰蛇莽龍,無數兇獸在其中騰空飛舞。它分作三界,地下是漫無邊際的蒼茫大陸,蔓延到無邊無際,中間是無窮生靈,有高大如山巒的巨人,頂天立地的峰巒中各類生靈誕生幻滅,其上則是璀璨無際的星空,星雲如梭,星辰如微塵,連成一片星海.........


    夏至感覺這一小輪之中仿佛包含了一切,小輪緩緩流轉,便有一縷縷清明紫氣凝結而出,這些紫氣見風則變,或化作龍形,或成鳳舞,麒麟.......隨後這些栩栩如生的氣韻仿佛乳燕歸巢般湧入他體內。


    體內頓時宛如石破天驚,轟的一聲,與掌心的小輪交相輝映,居然再度形成一汪小輪的虛影,一片氣海陡然誕生,被這些紫氣充斥著,擴大,蔓延.......眉心祖竅穴紫光燦燦,隨後一道紫光掠過額前天庭,似一道閃電劈落,在其眉心之中形成一道紫色豎痕,紫光蜂擁而來,滲入其中,最終化作一道淡淡地痕跡消散下去。


    “命裏有時還是命,命裏無時才強求.......”


    他仿佛聽到一句歎息在意識中響起。這是什麽功法,字裏行間流露出的意思讓他如墜迷霧,毫不掩蓋地提出“命”這種極為虛幻的概念,幾乎句句不離。


    命?或者說是“運”,這種東西這的存在嗎?夏至不知道,至少他感覺不到,或許他出現在山林中是命,宋商中喪命虎口也是命,但是這些東西根本無法說起。


    凡人口中常念叨的“這就是命。”卻無人能夠解釋,什麽是“命”,那是一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每個生靈都擁有,卻無人能實實在在地觸碰到它,他真的存在,就像身處於空氣中,卻不會感覺到空氣存在一樣。


    “遮命。”


    這是什麽樣的東西,更確切地說這是什麽樣的妄想。唿吸著空氣,卻又妄想隔絕空氣,宛如水中撈月。因為它無處不在,無孔不入,這真的可能實現麽。


    “子初。你這在幹嘛?”


    耳畔傳來陳雄叫聲,一下子把他拉迴現實當中。


    他迴神過來,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他用手遮開陽光,心中卻有些震動。


    感覺隻是過了短短一刹,現實已經過了足足半日,此刻已經日上三竿,陽光普照大地,樹影伴著細碎的沙沙聲輕輕浮動,山林中隱約蟬鳴幽幽傳來,反而顯得十分寧靜。


    “子初。你怎麽了?這大太陽的,你呆呆地站在這是幹嘛?”陳雄憨直地笑了笑,手上又拎著一隻肥美的山雞,看他打扮背著弓箭,顯然是剛從打獵迴來。


    “你不要命了,山裏這麽危險,你還敢進山?”夏至皺眉說道。


    “沒事,我就在山腳下轉悠,不進去裏麵。你身子虛,打些野味給你補補身子。”


    看著陳雄憨直真誠的模樣,夏至不忍再說,笑了笑。他們兩從小一起長大,在已經超過了一般的友誼。


    “我身子虛嗎?”


    夏至感覺體內一層胎膜打破,身體中產生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氣旋,凝聚在胸口形成一片湖海般氣海,此刻隻覺得前所未有的舒爽與壯實。不過他外表卻是看不出,仿佛一個溫柔書生,風吹就到。


    何況陳雄滿懷心意地來,他也不忍拒絕。兩人一起在屋旁架起小火爐,烤製山雞來。


    待山雞燒的金黃,陳雄掰開兩半,一半遞給夏至,自己倒是先狼吞虎咽起來。


    “小妹迴信了呢。這幾日就可以迴來。子初,宋爺爺的仇,我們一起報。那東西太可惡了。這下小妹迴來,準饒不了它。砍下它的狗頭,祭奠宋爺爺。”陳雄抹抹嘴邊的油漬,鄭重其事地說道。


    夏至微愣,不僅又想起那個流著鼻涕紮著小辮子跟屁蟲一般跟在自己後麵的小丫頭,不由地笑了笑。也不知道這幾年那小丫頭怎麽樣了,在仙人的地方,大概是過得不錯吧。起碼比這荒涼的小山村好多了。


    七八年前,一葉劍宗一位仙人路過,說她資質極為了得,是修道的天才,將她帶離村子,如今已經有七八年了。兩人確實有些想念她了,隻是一入仙門凡塵別,他們或許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他還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迴到小時候那種兩小無猜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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