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滿腦子的漿糊,迷迷糊糊走在李悅的旁邊,想不通對方為什麽這麽熱情,幹脆詢問另一個讓他不明白的事了。


    “大人,學生有一事不明,為什麽那兩個孩子可以快速計算,並且準確無誤呢?”


    李悅嘿嘿一笑,大大咧咧地迴道:“其實不過是記住了乘法口訣,熟練之後自然可以脫口而出。”


    想到這裏,李悅不禁暗暗佩服,僅僅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李雨珊快要把自己的小學知識掏空了,如今給她找些事做,也省得整天纏著自己了。


    有些東西真的是天生的,李雨珊不僅自己掌握的熟練,更是教會了弟弟、妹妹,除了李雄以外,幾個孩子百位之內的加減乘除計算,可以說是能夠脫口而出。


    對於結交李裕,李悅也有著自己的私心,從幾次接觸來看,對方的身份與眾不同。


    如果能留在這裏更好,扶餘縣中識字的人都不多,可以幫助自己和楊禮分擔一些公務。


    如果對方打算離開,也可以和李裕長久交往,一來可以時時了解唐國的現狀,二來也能夠借助對方購買一些必要的物資。


    例如現在,扶餘縣中根本沒有幾本書,讓自己製定教材更是不可能。


    如果憑借著唐國海量的書籍,依靠著眾人的智慧,李悅倒是有些信心,編纂一部適合扶餘縣的教材。


    可以說是完全沒有準備,不過得益於現在的物產豐富,不過是一個時辰之後,廚房中已經出現了各種食材。


    水裏遊的鯉魚自不必說,鱖魚(東北叫鼇花),島子、也叫大白魚,七星子、七粒浮子(東北特有的一種鱘魚)。


    陸地跑的梅花鹿、傻麅子、黃羊,兵士們甚至還看到了黑熊,可惜逮那玩意太費時間,不然也被拖進廚房了。


    俗話說,天上龍肉地上驢肉,這裏的龍肉是指東北飛龍(沙半雞)。


    天鵝、野鴨、野雞自不必說,這些東西現在簡直就是處於泛濫的狀態,到了秋收的時候,讓百姓們恨得咬牙切齒。


    麵對這麽多的食材,李悅是又愛又恨。


    有些東西自己隻是聽說,別說是做、就連吃都沒吃過,沒辦法了,隻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紅燒、清蒸、煲湯……


    聽了侍衛的稟報,以及李悅的邀請,何皇後欣喜中帶著疑惑。


    這些年在宮裏的日子如履薄冰,最近的一次逃亡經曆,更是讓她活在恐懼之中,已經記不清楚,上一次參加宴會、如此輕鬆的時間。


    看著眼前靈秀十足的女孩,何皇後忍住伸手撫摸的舉動,臉上泛起慈祥的笑容:“懂事的孩子,多謝大人的邀請,迴去告訴你哥哥,我會準時赴約的。”


    李雨珊有些害羞,同時又有些疑惑,雖然是第一次見麵,可是麵對著和藹的長輩,莫名地生出一種親近感。


    吩咐侍女送走李雨珊,何皇後陷入煩惱之中,麵對這種沒頭沒腦的邀請,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身份和態度出席,甚至影響到該選擇什麽樣打扮。


    ……


    一下午的時間,李裕看到一個不同的李悅。


    對方完全沒有君子遠庖廚的概念,反倒是沉浸在烹飪之中,根本就是享受的樣子。


    忍受著視覺和嗅覺的衝擊,眼看著各種菜肴完成,二人之間的了解也更多,關係也更近了許多。


    “老弟啊,你嚐嚐這個,口味還行的話,咱們馬上裝盤,估計你娘也快來了,咱們等下馬上開飯。”


    沒有任何的客套,李悅像是對待熟人一樣,隨意指揮著李裕幫忙,這讓從小被人嬌寵、侍奉的李裕,感覺十分的新鮮。


    紅燒麅子、糖醋鯉魚、清蒸鱖魚、清燉飛龍、魚子醬……


    無論是從色澤還是口感,李裕都有著前所未有的體驗。


    宮裏的禦廚,製作的飯菜雖然精美,可是有些東西吃起來卻是味同嚼蠟,和這些一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聽到外麵說話的聲音,李裕興奮的跑了出去。


    “娘,你可算是來了,等下讓你嚐嚐孩兒和李大哥親手做的菜。”


    兒子雙手滿是油漬,袍子的下擺被塞進了腰間,袖子更是挽到了手肘,好好的一身袍服穿的不倫不類的。


    眼中閃過驚訝的神色,何皇後擦了一下兒子頭上的汗珠,嗔怪著說道:“你這孩子,恐怕是盡給大人添亂了。”


    何皇後心中微微一暖,看得出來,李悅對這次會麵很是重視,不然也不會親自下廚。


    這一點,無論是對於普通百姓,還是達官貴人來說,都是一種崇高的禮儀。


    今天的何皇後,相比在宮裏的裝扮已經是樸素了許多,僅僅在臉上抹上了一層淡妝,挑選了一件低調的圓領長裙,外麵披搭了一襲擋風的鬥篷。


    聞聽母子二人說話,李悅連忙從廚房裏跑了出來,一邊擦手一邊招唿道。


    “哎呀,姐姐,終於把你給盼來了。早就想著當麵向你道謝,今天終於是有機會了。”


    眼前的婦人高貴端莊,渾身散發出大家閨秀的氣質,至少李悅是不曾接觸,隻在一些影視作品中看到過幾次。


    婦人今天的打扮更是讓李悅眼前一亮,如果說非要比較的話,恐怕隻有紅樓夢中薛寶釵可以比擬。


    麵對著一雙毫無邪念、充滿欣賞的眼神,何皇後不禁暗暗羞澀,同時又有些許的驕傲,尤其是對麵站著的還是一名少年兼縣令,著實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局促間,一個聲音響起,終於為自己解了圍。


    “這就是李公子的母親、李夫人吧。我這個侄子就知道胡鬧,有怠慢夫人的地方,還請多多擔待。”


    說話間,李悅的二嬸迎了上來。


    雖說自己是個縣令,可對方畢竟是個婦人,為了避免難堪,李悅索性叫來二叔、二嬸作陪,如今在這院子裏的,也都是他的至親至近之人。


    “到底是城裏住的貴人,像您這種料子,我們縣城連見都見不到的。”


    “姐姐說笑了,城裏有城裏的煩惱,縣城有縣城的清淨,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想在這住一輩子呢。”


    二嬸雖然不懂太多的禮儀,可是勝在熱情,沒一會的工夫兩人便熟絡了起來,兩個人小聲說著。


    兩名侍衛一左一右,站在了房門的兩側,儼然是護衛房間的意思,任憑李悅怎麽勸說,二人都是微笑拒絕,一動不動的。


    至於兩名侍女,始終跟在婦人的身後,一副隨時侍候的模樣。


    這一切讓楊禮全都看在眼裏,心念轉動之間,對著婦人迎了上來。


    “夫人有禮了。老夫楊禮,算是這混小子的長輩。這小子不懂禮數,老夫在這裏向您賠罪了。”


    何皇後同樣還禮,口中迴道:“老先生多慮了。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像李賢侄這等青年才俊,做事當然不能和凡夫俗子相提並論,裕兒如果能學到他的半成,小婦人都要給祖宗燒香了。”


    李悅站在一旁,咧嘴傻笑著,想不到在婦人的眼裏,自己的地位如此之高。


    雖說二人的年紀相差不少,可是內心是中年大叔的李悅,聽到美人的誇讚,怎麽會不樂開花呢。


    楊禮繼續說道:“夫人的這種觀點,老夫還是第一次聽說。不知夫人的夫家姓甚名誰,老夫或許早就仰慕已久了呢。”


    何皇後微微一凜,心裏早已經想好了說辭。


    “小婦人何昱,娘家世代居住蜀中,當年機緣巧合嫁到了京城。去年外出,誰想竟然遇到仇家追殺,一路上東躲西藏,最後沒有辦法,隻能是混進流民之中,最後來到了遼東。”


    聽著對方的訴說,在場之人唏噓不已,不禁歎息造化弄人。


    與此同時,楊禮心中也猜測到一些,對方雖然說的隱晦,可是卻也透露出,其夫家必定是非富即貴。


    “開飯、開飯了。”


    隨著一道道菜肴被端了上來,李悅像前世一樣招唿著,轉瞬間屋子裏散發著各種的香氣。


    在何昱的印象裏,宴請賓客無一不是獨立的方桌,更何況這裏並非普通百姓之家,對方的身份是一縣之長啊。


    位於房間的正中央,一張碩大的圓桌,桌子上的盤子堪比臉盆,盛放著一道道菜肴色澤晶瑩、盡顯豪邁。


    “坐、坐,大家都坐下,兩位妹妹也別客氣。”


    李悅熱情招唿著,連帶著兩名侍女也算在內,讓二人不禁麵麵相覷,渾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就你小子廢話多。等你以後老夫好好教教你規矩,免得日後出去丟人現眼的。”


    李悅不屑地一笑:“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未必什麽時候都要按照規矩活著。我就不信了,萬一以後逃難的時候,連一雙筷子都沒有,難不成用手抓都不行,非得按照規矩餓死不成。”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李悅和何昱坐在了一起,並且還說起了逃難的事情。


    “哎呀,姐姐,我錯了。我真不是有意的,我隻是想到這些,打個比方,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看到何昱臉色有些難看,李悅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姐,我真的不是說你,我這個人有時候就愛胡說八道。這樣,既然咱們上了酒桌,就按酒桌的規矩來,我罰酒三杯,當是給你賠罪了。”


    李悅說完,連著喝下拳頭大小的杯子三杯,足足半斤酒就下肚了。


    何昱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心中五味雜陳,不僅聯想到這一路上的艱辛和危險,更是想到那些因自己死去的人。


    除去這些,心裏還有些莫名的感動,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重視自己,和權勢的因素沒有半點關係。


    “李公子你多慮了,我隻是想到一些不開心的事。小婦人我不勝酒力,隻能以茶代酒,當做還禮了。”


    見到母親有些憂鬱,李裕開口說道:“娘,其實你是上當了,李大哥隻不過是饞酒了,剛剛在廚房的時候,他時不時還要自罰呢。”


    “不信你看,他還在那偷偷笑呢。”


    一句玩笑話,讓飯桌上的氣氛再次活躍起來。


    “既然今天李公子宴客,就按公子的規矩來,你們幾個也過來坐下吧。”


    何昱的話一出口,李裕不禁一愣,兩名侍女同時嚇得哆嗦了一下,門外侍衛的刀好像也掉在了地上。


    看著皇後微笑的麵容,侍女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多、多謝夫人。”


    “還不謝謝李公子。”


    “多謝公子。”


    眼看著所有人落座,李悅喜笑顏開,大咧咧的說道:“這樣才好嘛,人多才熱鬧。”


    “姐,給你嚐嚐這道鱖魚,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想到何昱是蜀中人,李悅用公筷夾了一塊鱖魚,這道菜清蒸製成,沒有那麽油膩,加之裏麵夾雜了一些辣味,或許正適合她的口味。


    何昱微微有些尷尬,在宮中,除了侍奉的宮女、太監,沒有任何男人這樣對待自己,雖然明知李悅是個沒規矩的小輩,可是一口一個姐叫著,不禁讓她生出小女人的羞澀。


    掩飾著內心的靦腆,鮮嫩的魚肉入口,何昱眼中泛起光芒,微微的香辣味道,竟然勾起了家鄉的記憶。


    “姐,給你嚐嚐麅子肉,別看這玩意傻了吧唧的,可是肉是真香啊。”


    連骨頭帶肉,比自己的拳頭都要大,何昱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下口。


    “姐,你看我,這個東西就應該拿著吃才香,用筷子的話,能累死個人。”


    看著李悅滿嘴的油花,何昱又好笑又羨慕,再看其他人,兒子也同樣上手了,每個人的吃相都洋溢著美味。


    除了古板的楊禮,以及四個下人,何昱已經被這樣的氣氛感染,終於小心翼翼的雙手捧了起來。


    “小弟弟,看你哥哥,男子漢大丈夫,吃飯就應該有個吃飯的樣。來,這塊骨頭拿著啃去。”


    年紀最小的李祚,轉眼間就被李悅帶壞了,兩隻小手捧著一塊排骨,咬了一口之後,弄得滿臉滿手都是油的,一張小花臉上卻滿是高興的笑容。


    “姐,我給你盛一碗湯。這個湯不僅鮮,而且還解油膩。”


    麵對著李悅的熱情,何昱有些不知所措,同時又充滿了愉悅,這樣的經曆前所未有。


    至於其他男賓,一個個的情緒馬上也調動了起來,李悅對著方平、牛慶,以及兩名侍衛稱兄道弟的勸酒,一會的工夫飯桌上完全沒有了規矩。


    何昱偷偷看著眾人,有德高望重的老人,有馳騁沙場的武將,還有懵懵懂懂的孩童,所有人都集中在一張桌上。


    完全沒有規矩,甚至沒有禮儀,隻有發自內心的高興。


    兒子不時和身邊的李雄、李雨珊說些什麽,或許是炫耀哪道菜是自己參與的。


    總之,眼前的一切讓她感覺像是在夢裏,已經好久沒有過這樣輕鬆愜意的時刻。


    盡管人數很多、桌子很大,可是每個人都能輕易吃到自己喜歡的菜。


    也不知他的腦袋裏到底裝著什麽,不在乎規矩禮儀不說,更是有著無窮的奇思妙想。


    圓桌上竟然布置了一個小圓桌,而且還能隨意進行轉動。


    如果自己還未出嫁、還不曾成為母親,或許會趴到桌上,向裏麵的縫隙看去,弄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


    想到這些,何昱酡紅的臉上,竟然不經意的泛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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