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普陀落伽山。紫竹林。


    “菩薩,那個姓華的還是不肯走。”龍女氣鼓鼓地跺著腳迴稟。


    “算了,由他去吧。”觀音輕歎一聲,雙手合十,念起經來。


    “菩薩!”龍女俏眼圓睜,是真的動了氣了,“菩薩,李師叔是菩薩的舊交,菩薩把潮音洞借給李師叔那也就算了,可那個姓華的算是什麽人啊?他”


    “龍女,算了,他也是個可憐人。”觀音不再念經,麵上露出幾分無奈的神色。


    “真是的,什麽華佗門不華佗門的李師叔什麽時候又成了‘華四’了?”龍女不敢再說,隻是嘴裏還嘟嘟囔囔地小聲發著牢騷。


    龍女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很是煩惱,先是菩薩的方外至交李淳風師叔來拜訪,說是“避禍”,果不其然,李淳風剛到沒幾天,華佗門的一個叫“華八”的也跟了來,非要李淳風迴什麽神農穀,要不然就帶他去拜見祖師華佗龍女可不知道什麽華佗門不華佗門的,隻是在驚疑中看菩薩任華八去勸李淳風,而李淳風卻來了個閉門謝客,把潮音洞的洞口封住了,就是不見華八。


    這個華八看上去是個老實人,他果然沒有氣餒居然在潮音洞前打起坐來,每天除了練氣就是勸說李淳風當迴什麽“華四”,羅嗦起來沒完,有時候李淳風被華八說得煩了,在洞中和華八就鬥起嘴來,說來說去卻無非就是“小八你年幼無知,少管我的閑事”。


    要真是舌戰那也就罷了,聽起來多少也是個樂子,可偏偏這兩個人是雞同鴨講,各說各話,你羅嗦過來,我羅嗦過去,把好端端一個清清靜靜的普陀落伽山給弄得烏煙瘴氣。龍女心裏琢磨著,要不是觀音菩薩定力高超,又念過無數遍同樣羅裏羅嗦的經文,單是天天聽李淳風和華八兩個人說話隻怕也會煩死。


    巡山的黑熊精是早早地躲到山腳下偏僻的地方去了,可龍女卻隨侍觀音,想躲也躲不開,氣得她一天三遍去趕華八離開南海,可華八就是不走,沒有觀音的許可龍女又不敢真個動手,眼看著被鬱悶得以“一日三秋”的速度憔悴下來。


    龍女還是第一次知道,要是一個“老實人”上了倔勁,那除非殺了他,再也沒法救了,哪怕是菩薩也一樣。


    比起龍女來,觀音的煩惱要更深刻一些。


    華佗門的事情觀音是知情的,隻是西方極樂世界對華佗門持的是既不讚同也不反對的態度,她對華八既不忍也不便如何,隻得隨他去了,自己最多也不過是聽幾句羅嗦而已。但華八真要是把李淳風逼急了,那偶然知道了逆天的華佗門其實和天庭是一夥的李淳風說不定就會豁出去給華八來個竹筒倒豆子,把華佗門的底細說個底兒掉,華八再犯混都告訴了凡間的那個李亞峰,那華佗門的道統沒準兒就絕了,天庭又肯定不會坐視這種情況的發生,追根溯源怕就會找到自己頭上這雖然都是建立在假設上的,可觀音知道,這種假設變成現實的可能性實在是很高。


    西方極樂世界自然不怕開罪天庭,但觀音同樣不想再和這些事情有什麽牽扯如來佛祖到現在依舊下落不明,真要有事,整個西方極樂世界連個主事的人都找不到。


    不過,凝翠崖中的那爐不知何人所煉的丹藥眼看就快煉成了


    觀音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就算自己想要獨善其身恐怕也不可能呢


    就在這時,巡山的黑熊精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嘴裏還大叫著,“菩薩!菩薩!”


    觀音被打斷了思緒,有些不快,下意識地左手三指一捏,想要掐算,卻又不由得失笑,不知道為什麽,這些日子自己總是心緒不寧,雖然要算還是算得出來,但佛家講究的是清心,自己也就不再算了。


    “何事慌張?”


    “菩薩,有有人來訪。”黑熊精慌慌張張地行了禮。


    “來人是誰?”觀音有些奇怪了,自己喜愛清淨是諸天神佛都知道的,所以紫竹林向來少客,怎麽這幾天來客一個接著一個沒完了?


    “老黑,來的是什麽人啊?是玉帝?還是閻王?怎麽把你嚇成這個樣子?你不要臉麵就算了,可咱們南海的臉麵還要呢!”龍女沒好氣地挖苦黑熊精,對於黑熊精一早躲開華八的羅嗦,龍女非常不滿。


    黑熊精根本就沒把龍女的挖苦聽進耳裏,臉上神色更是極為古怪,吞吞吐吐地說,“菩菩薩,來人來人”


    “老黑,你倒是說啊,來人是誰?”龍女的好奇心上來了。


    “菩薩,來的來的也是個菩薩”


    “哪家菩薩?”龍女搶著問。


    “這個菩薩”黑熊精頭上見了汗。


    “是哪家菩薩?”觀音也有幾分詫異了。


    “是是”


    “是貧僧迴來了。”


    “什麽?”原本還端坐的觀音一下子站了起來,一個自己很是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我就是你啊。”管思音這會兒已經現出了法身,眼中流露出幾分俏皮。


    “你是哪兒來的妖邪,敢冒充我家菩薩!”龍女的第一反應就是開口喝問,但她畢竟是由佛身示現,又隨侍觀音多年,眼看這個“妖邪”一身正氣,眉間靈氣盎然,姿態嫋娜綽約,活脫脫正是觀音菩薩,這聲喝問頗有些底氣不足。


    “難道自己跟著的這個菩薩才是假的?不對啊?”龍女又把目光轉到自己身邊的菩薩上,卻更加糊塗了。


    “你真是我?”觀音倒是看得出來,知道麵前人正是自己,心中不免遲疑,連龍女的無禮都不管了,喃喃地問。


    “知空不空,知色不色,我若不是你,你又是何人?”管思音掩口一笑,正色說,“我原本不想來,卻又不得不來,倒鬧出笑話了。”


    “我道我這幾日心緒不寧,卻原來是為了你。”觀音究竟是觀音,雖然不掩驚訝,可也知道必定是出了大事,當下已經鎮定下來。


    “老黑,這是怎麽迴事?怎麽出了兩個菩薩?”龍女驚疑不定,悄悄走到一邊,一扯黑熊精,小聲問。


    “姐姐,老黑哪兒知道啊!”黑熊精苦著臉說,“剛才老黑在山下碰上菩薩,還以為是菩薩也耐不住那個姓華的嘴裏的羅嗦下山來了呢,可她身邊又有兩個老黑從來沒見過的女娃兒,還讓老黑來通稟一聲,老黑是上來的就夠稀裏糊塗了,這會兒更是稀裏糊塗”


    “真沒用!”龍女罵了黑熊精一句,看看旁邊兩個一摸一樣的菩薩,臉色有些發白,“這是怎麽搞的?”


    “龍女,竹林外山下還有兩位女施主,你且去接來,讓她們到此稍候片刻。”管思音開口吩咐。


    “是。”龍女下意識地應承著,再抬頭一看,兩個菩薩攜手向竹林深處走去,而自己已經分不出哪個是哪個來了。


    “佛祖慈悲”龍女呻吟了一聲,轉身就要下山。


    “姐姐,老黑也一起去”黑熊精趕緊跟上龍女,嘴裏嘟囔,“老黑也一起去,老黑也一起去,菩薩一下子變成了兩個,老黑這心裏實在是發毛”


    ◎◎◎


    “這麽說”在紫竹林的深處,觀音把眉頭皺成了一團,“那個華文昌真的練成了逆天邪功?”


    “不錯。”管思音臉上深有憂色,“而且在秦王地宮之中華文昌和無名老人對峙,聽無名老人話中的意思,華文昌至少把逆天邪功已經練到第五或者第六層以上了。”


    “你且等等。”觀音的眉頭皺得更加緊了,“若是遵照佛旨,那豈不是該奉華文昌為佛祖了?”


    “不可。”管思音歎了口氣,“驅山鐸雖然已經出世,但卻不是落在華文昌的手上,秦王地宮之行華文昌無功而返,心中已經真的動了殺機,再加上他又殺了二郎神楊戩,華文昌已再次與天庭結下深仇,若是奉華文昌為西天佛祖,那”


    “單是如來佛祖下落不明一事就能震動整個西方,但佛旨既在,華文昌至少能掌握西方大部分的實力,隻是這麽一來天庭必定完了”觀音點頭。


    “重點不在天庭,而是驅山鐸”管思音苦笑一聲,“驅山鐸現在是在李亞峰手中,無名老人也因此成了李亞峰的師尊,那李亞峰一方的實力也不可輕侮,華文昌雖然現在沒有再對李亞峰如何,可他們二人中間隔著一個薑冉,早晚要起衝突。”


    “華文昌究竟要做什麽?”觀音的麵上有了幾分詫異,“照你的說法他明明是要改變曆史的,怎麽現在卻倒行逆施跟自己作對起來?”


    “曆史難道不是被他改變了?”管思音來迴走了幾步,臉上憂色更濃,“隻是曆史已經沒了方向罷了。華文昌既然說了愛恨情愁欲任他一手翻,恐怕已經不能把他再當成五百年後的李亞峰了,他並沒有殺了心魔,而是自己變成了魔我想來想去,隻有這一個答案。至於李亞峰且不管華文昌的所作所為究竟是為了什麽,結果卻是增長了李亞峰的實力。”


    “再加上驅山鐸出世,兩千年前秦王嬴政逆天之舉要是重演”觀音的眼睛死死盯住不遠處的一棵竹幹,慢慢地說,“這要到哪裏再去找個趙高出來?”


    “不過好處還是有的。”管思音像是在給自己寬心,“至少一直在暗處的逆天邪功創始者恐怕也操縱不了這麽複雜的情勢,隻好跳出來了。不管事局怎麽變化,若是一切都在明處,就總有對付的法子。”


    “你的意思是”


    管思音像是下了決心,緩緩地說,“西方極樂世界此次可不能再想要獨善其身了”


    就在兩個觀音菩薩為天下憂慮的同時,薑冉和王憐憐也被龍女和黑熊精接引到了紫竹林中。


    “冉姐”王憐憐有些小心地開口。


    在來南海的路上,不知出於什麽目的,管思音已經把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不僅是那曾經存在卻還未發生的五百年間的故事,把華文昌的身份也說破了,甚至連薑冉“曾經”死在王憐憐之手都沒有隱瞞。


    這讓薑冉和王憐憐這一對“好朋友”、“好姐妹”彼此之間可就有點兒尷尬了。


    “小憐我心裏很亂。”薑冉無力地歎著氣。


    “我也是。”王憐憐垂下了頭。


    對於管思音講的自己“殺了”薑冉的事情王憐憐不敢相信也不敢不信,自己的脾氣自己是知道的,如果自己喜歡的人心裏一直念著別人尤其是在他還娶了自己的情況之下王憐憐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真的發瘋。


    王憐憐越是琢磨就越是不敢肯定,於是對薑冉莫名地內疚起來。


    薑冉更好不到哪裏去。


    在來西安的路上,龍天勸了薑冉很久,雖然說的話有些狠得不給自己留絲毫麵子,但薑冉卻也已經在心裏默默地認定除了李亞峰之外自己不會再去喜歡上別人了事實上,這也的確沒得選擇:不管自己承不承認,自己已經是半個神仙了,和自己身份對等的,隻有一個李亞峰。而且,自己也不討厭他。


    薑冉把李亞峰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想了又想,發現自己是的確是被李亞峰感動了,尤其是在和李亞峰一起到秦王地宮時,自己也已經把李亞峰真的當成了自己的男友。


    隻是管思音說的那些事情對於薑冉來說還是太沉重了一點,那已經完全脫離了“戀情”的範疇,甚至還冒出了一個五百年後的李亞峰來。薑冉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自處了。更何況身邊的好朋友王憐憐竟然還殺了自己,這還能讓自己去相信誰呢?


    王憐憐也好,薑冉也好,即便是冷靜下來努力思考也不過還隻是兩個高中生


    “小憐,還沒發生的事情就不要管了,反正曆史也已經改變了不是嗎?”薑冉想了很久,看著王憐憐一副想說話又不敢說話的可憐樣子,終於開口安慰起王憐憐來。


    “冉姐”王憐憐忽然有些想哭。


    “可是你得告訴我,你是真的喜歡李亞峰?”薑冉的還是問了出來。


    “我”王憐憐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她忽然發現,無論是在管思音口中的那個“曆史”當中,還是在現在這個“現實”裏,自己的處境都很是不好。


    在管思音口中,自己雖然和李亞峰在一起度過了五百年,但李亞峰心中卻絕沒有自己,一直念著薑冉。


    而現在,李亞峰和薑冉似乎已經走到了一起,自己已經完全成了一個“第三者”,而且是絕不被李亞峰接受的那一種說白了其實就是單相思,卻又被當事人揭穿了。


    王憐憐覺得自己就像是笑話裏去*銀行卻卡在了銀行的轉門上讓業務員忍著笑救助的那個笨賊。


    自己甚至連同情都得不到阿瘋在雜文中經常引用的那句“天下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老話都能套到自己身上了。


    “關於這個,貧僧也想問個清楚。”就在王憐憐尷尬羞愧到了極點的時候,管思音和觀音從紫竹林的深處走了出來。


    “菩薩!”王憐憐像是撈著了救命稻草,撲通一聲跪倒地上,泣不成聲。


    “你起來。”管思音上前幾步扶起了王憐憐,“你也聽我對徐甲說過了,你身世可憐,我自會給你作主。”


    “謝菩薩。”王憐憐也隻有這麽說了,幾天前自己剛到西安的那個晚上就碰到了眼前這個觀音菩薩,被她說穿了心事,莫名其妙地就跟著她到了什麽秦王地宮,雖然後來自己一遇到那個華文昌就失了知覺,但至少觀音菩薩對自己好像還是愛護有加的,否則自己也不可能和薑冉一起來到南海了。


    “小憐,你別聽她胡說!她也不是什麽好人!”薑冉對“菩薩”卻抱著戒心。


    這一方麵是因為薑冉發現這些所謂的神仙菩薩也並沒有多大的本事她早就適應了;另一方麵,在秦王地宮之中薑冉並沒有被封住視覺聽覺,把一切都看在眼裏聽在耳裏,對於管思音的算盤多少已經有了幾分頭緒。


    再說了,薑冉本來就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就算信仰被打破了,卻也沒必要對仙佛一類的東西有什麽崇敬之心要是來個妖怪,說不定薑大小姐還會害怕一點。


    “冉姐?”王憐憐疑惑地迴頭看著薑冉。


    “什麽觀音菩薩啊,她嗯她們”薑冉看了看眼前的“兩個”觀音菩薩,改口稱了“她們”。


    “小憐,你不知道,她們想把你推給那個華文昌!”


    “不錯,可這有何不可?”管思音坦承其事,倒把薑冉噎住了。


    “華文昌?”王憐憐和薑冉的感受不同,“華文昌”這個名字像是從黑暗中透出的一線光芒,正好照在了她的身上。


    “菩薩,你要”王憐憐的聲音發顫了。


    “小憐!”薑冉急得叫了起來。


    薑冉知道王憐憐除了華文昌也是李亞峰之外還一無所知,可薑冉卻是親耳聽到了華文昌清清楚楚地說過“王憐憐一開始就是個多餘的人”。如果王憐憐真的放棄李亞峰愛上華文昌的話,那結果隻能是悲劇了至少對於王憐憐來說,絕對會是悲劇。


    “王憐憐,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為你和華文昌牽線,成就你和他的姻緣。”管思音沒有理會薑冉,把話說破了。


    “可是”王憐憐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華文昌他和你曾經有過五百年的夫妻之情,雖然你並不知道,但你大可把那當成是你的前生,前生今世,姻緣一線,這也是天作之合。”管思音幾乎是有些急切地說,“更何況華文昌他就是李亞峰,二人原本就是一人;而且我還可以和你結拜為姐妹,你想想看,觀音之妹出嫁,這更是亙古從未有過的姻緣啊。”


    “我”王憐憐有些頭暈,管思音所說的是她從未想到過的事情,就算不提自己和華文昌、李亞峰要怎麽樣,單是“和觀音菩薩結拜姐妹”,即便是神話故事裏也沒人敢這麽編過


    “觀音!你想幹什麽!小憐,你可別犯糊塗!華文昌是華文昌,李亞峰是李亞峰!”薑冉急了,於情於禮,她都不能眼看著管思音把王憐憐推到火坑裏去。


    “薑冉,你不是王憐憐,你不能替她作決定,更何況,華文昌就是五百年後的李亞峰,這裏有兩位觀音一起作保,你怎麽還不相信?”觀音微笑開口反駁薑冉。


    “你們你們”薑冉張口結舌了。


    薑冉明白,這兩個觀音都是真的,都說出家之人不打誑語,觀音菩薩就更不用說,華文昌就是李亞峰這已經毋庸置疑。


    可事實卻是:兩個觀音菩薩居然合起夥兒來巧舌如簧要謀害自己的好朋友這可是觀音菩薩啊!


    “小憐,你別聽她們胡說。”薑冉把心頭的怒火壓了再壓,輕聲說,“小憐,你好好想想,觀音菩薩是什麽人?要不是這裏麵有什麽陰謀的話,她們怎麽會對你這麽低聲下氣的?就算華文昌他就是李亞峰,可那也是五百年以後的李亞峰,不是現在這個!可你喜歡的是現在這個李亞峰!”


    “薑冉,你的意思是你要棄李亞峰而取華文昌?還是你打算和王憐憐共事一夫,一起嫁給李亞峰?”管思音輕笑一聲,“你還是先想想自己的立場吧。”


    “我”薑冉忽然發覺正如管思音所說,自己越是勸說王憐憐,就越是給自己添亂。


    “不要再說笑了,還是讓我來講個清楚。”觀音微笑,“龍女,你去把華八和你李師叔都請到這裏來。”


    “是。”龍女一扯黑熊精,快步走出了紫竹林,這才吐吐舌頭,“老黑,菩薩這是怎麽了?說是開玩笑卻又不像,說不是開玩笑可也不像,還有那兩個小女孩,這個那個的,把我都鬧糊塗了”


    “姐姐,你說的是哪個菩薩?”黑熊精搖搖頭,“老黑才糊塗著呢。”


    “菩薩,我現在心亂如麻,已不知如何是好,還請菩薩明示,指點我一條道路。”李淳風華四沉吟許久,終於開口了。


    紫竹林中,李淳風、華八、薑冉和王憐憐席地而坐,聽兩個觀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隻是事情太過匪夷所思,眾人都亂了方寸。


    “淳風你且少安毋躁,如今之事,怕是要應在這兩位小姑娘身上了。”觀音一雙妙目望定了薑冉和王憐憐,開口說。


    “不錯。”管思音解說起來,“華文昌已經入魔,不日就要率無定鄉之眾與天庭對戰,這一戰華文昌占了天時,他又有逆天邪功作為倚仗,天庭隻怕是敗多勝少。天庭若敗則必然向西方求援,若是華文昌抬出佛旨來,貧僧又勢必不能否認,最差的情況西方諸佛甚至會分成三派,一助天庭,一助華文昌,一派中立。這一場混戰下來,得利的隻能是創下逆天邪功之人,到時他挾風雷之勢橫空而出,三界必定淪陷,那會是何等情況,貧僧就不敢妄言了。”


    “所以,為今之計,首先要安撫華文昌,使其不妄動幹戈。而華文昌所求者一是要改變那個還未曾發生的所謂‘悲慘曆史’,現下其實可以說這已經實現了,若要開戰,天庭必敗。”觀音把話接了過去,“隻是華文昌對薑冉似乎又不能忘情,所以事局又變得複雜起來。”


    “敢問菩薩,這又如何複雜了?現下話已講明,隻要讓薑冉與華文昌配成姻緣”李淳風看了薑冉一眼,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失禮,幹咳了一聲,不再往下說了。


    “薑冉、王憐憐,事情雖然與你二人有重大關聯,但還請你們先莫要說話,聽貧僧講完如何?”觀音頗為歉疚地說。


    薑冉和王憐憐對視一眼,點點頭,她們兩個現在才算是真正明白為什麽堂堂的觀音菩薩要對自己這麽客氣了。


    “淳風的主意原本是可行的,隻是還有一個重大的關節。”管思音苦笑著說,“驅山鐸出世認主,卻是到了李亞峰手中啊。”


    “那驅山鐸究竟有何用處,竟能讓菩薩如此重視?”李淳風心裏納悶。


    “說來貧僧從五百年後迴來,也是怕華文昌為改變曆史而追本溯源,找到驅山鐸,天幸驅山鐸並未落入他手,所以如今還能維持一個微妙的平衡。”管思音像是下了決心,講了出來,“驅山鐸的用處曆來隻是驅山,並不算什麽奇寶,隻是天庭兩千年來用盡千方百計想要破秦王地宮拿到驅山鐸,如來佛祖也曾有佛旨,令貧僧阻止驅山鐸出世,這究竟是為了什麽貧僧卻也不知”


    “菩薩你也不知?”李淳風更加奇怪了,“菩薩若是不知,為何又說它是重大關節?”


    “貧僧隻是有幾個猜想”管思音連連苦笑,“且不說佛祖也好天庭也好,這驅山鐸事關重大是不必提了不知淳風可否知道?兩千年前烏龍嬴政作反之時曾有個說法,說嬴政未料勝先料敗,把自己的元神分了出來,封印在一處所在,而驅山鐸便是解開封印,讓嬴政的元神重見天日的鑰匙。”


    “嬴政隻是個人間的帝王,再大也不過是條小小的烏龍,菩薩又為何對這虛無飄渺之事如此忌憚?”李淳風追問了下去。


    “事情的症結其實還是在逆天邪功創始之人的身上。”觀音開口解釋,“逆天邪功威力無窮,莫說天庭,就是西方極樂世界也不能當其鋒芒,此功又以逆天為名,那創始之人若不是有什麽苦衷不能出世,那天下豈不早就改換門庭了?貧僧怕的是封印嬴政的地方封印的不止是嬴政自己啊!”


    “當年烏龍嬴政作反,分明和逆天邪功創始之人有了聯係,要不是趙高嬴政未必就輸了。如果嬴政被放了出來,那結果”


    “不對啊,菩薩。”李淳風看了插話的管思音一眼,還是不能適應同時和兩個觀音說話,但也繼續問了出來,“菩薩你剛才說若是天庭、西方、無定鄉中間起了混戰,怕逆天邪功創始者會橫空出世,怎麽現在又說逆天邪功創始者是否會出世竟與驅山鐸有關了?那隻要看住驅山鐸,豈不是萬事大吉?還有還有,那趙高又是怎麽一迴事?兩千年前嬴政又是為什麽敗給了天庭?”


    “淳風果然還是當年的脾性。”觀音不禁微笑,想起了李淳風最好打探天下機密之事的脾氣,要不是他有這副脾氣,怕也不會入華佗門,更不會在那以後知道華佗門與天庭之間的聯係了,就是李淳風和自己相識,其實也是因為他當年對南海好奇,硬找上門來的。


    其實,李淳風知道了華佗門與天庭二者實為一體以後就有點兒心灰意懶,放言從此要做個不問世事的閑雲野鶴,但現在,事局之奇已經讓李淳風把一顆閑心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菩薩莫要笑我,說到底李亞峰也好華文昌也好都是我李家血脈,我豈能坐視?”說著,李淳風橫了華八一眼,“小八,你要我重迴華佗門才收李亞峰為徒,如今倒好,這可不是華佗門一家之事了,你功勞不小啊。”


    華八從剛才開始就消沉之極,聽了李淳風這句話,索性把頭一縮,徹底做了個閉口葫蘆。


    “淳風莫要說華八如何,該來的事情總要來的,李亞峰是文昌帝君轉世,早晚脫不了要和天庭扯上關係。”管思音正色說,“適才貧僧說最差的情況下逆天邪功的創始之人會再坐收漁人之利,這原不假。就算驅山鐸在李亞峰手中,天下若是大亂,李亞峰也必定會卷入其中啊。到時,驅山鐸”


    “菩薩的意思我明白了。”李淳風點點頭,“不錯,李亞峰一旦被卷入其中,驅山鐸隻怕就成了他在混戰之中保身立命的資本,不用亦不可得。可趙高其人還望菩薩教我。”


    “兩千年前嬴政反天,西方雖未牽涉其中,卻也知道嬴政的後台就是逆天邪功創始者一夥,而居中牽線的無疑就是趙高。”管思音解釋起來,“隻是嬴政辦了一件錯事。”


    “錯事?”


    “不錯,嬴政在統一六國時誤殺了趙高全家,趙高懷恨在心,暗通天庭,這才使得嬴政作反不成。事後趙高莫名失蹤,不知下落,若不是被天庭網羅了去,怕就是讓逆天邪功的創始者給清理了門戶。”觀音把話接上,幽幽歎氣,“如今卻到哪裏去再找一個趙高出來?要是華文昌與逆天邪功創始者搭上線,那就萬事皆休了。天庭設華佗門一舉,雖不甚光明,卻也情有可原”


    “你們張口閉口逆天邪功,說到底就是個假想敵嘛!”薑冉忍不住了,話也說的尖刻,“你們神仙菩薩的,膽子就小到這個地步了?”


    “膽小?”管思音微微苦笑,“薑冉,華文昌當年不過是把逆天邪功練到第三層就能與天庭頡頏五百年不敗,這是什麽本領?我們在這裏未雨綢繆,其實已經是膽大妄為了,在逆天邪功創始者眼中看來,或許還不值一曬呢。”


    薑冉默然。


    “所以貧僧所求的無非就是一件事。”管思音苦笑著說,“貧僧隻能舉西方極樂世界之力讓眼下的局勢保持一個平衡,安撫華文昌與天庭,讓二者之間不起幹戈。此事說來容易,但楊戩已死,華文昌仇天庭之心又重,卻隻怕是箭在弦上,不能不發,阻止不了了,隻盼不會演成大戰、混戰再者就是讓李亞峰也要冷靜下來,不去打驅山鐸的主意。這一來要讓李亞峰至少有自保之力,二來也要李亞峰不與華文昌對立得太緊”


    “李亞峰那裏其實好說,畢竟他與華文昌二人實為一人,隻要他知道了華文昌便是五百年後的自己,他也不會真要去殺了華文昌。另外,萬幸的是李亞峰視華文昌為仇敵,怕也不會與華文昌和解原本還有薑冉的問題,不過薑冉你對華文昌似乎並無好感,那隻要你在李亞峰身邊,假以時日,李亞峰也不會成為第二個華文昌,這一頭算是圓滿了。”


    “怕的是華文昌對你並不肯忘情,不依不饒與李亞峰糾纏,再從中生出事來,”觀音望著薑冉,接著說,“所以貧僧二人計較,若是能讓王憐憐接近華文昌這非但能緩和李華二人之間的矛盾,對華文昌也是個安撫,若是順利,甚至能讓華文昌和天庭之間也罷了刀兵,實是功德無量。”


    “所以你們就打算把小憐賣給華文昌?觀音菩薩還真是大慈大悲普渡眾生呢!”薑冉一生氣,說話更加尖刻了。


    “讓我讓我想想”


    王憐憐聽來聽去,事情是聽明白了,但到頭來還是那句話:觀音菩薩甚至還是兩個要自己去和華文昌談戀愛,說是這就能天下太平!


    王憐憐實在是沒想到自己的愛情有一天會被賦予這麽重大的意義。


    “小憐!”薑冉叫了王憐憐一聲,卻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總不能當麵告訴王憐憐,華文昌他根本就沒把你當迴事兒吧?華文昌可也是李亞峰啊!


    再說了,在秦王地宮裏自己都看見了,華文昌心狠手黑,可不是什麽好人薑冉甚至覺得,要是李亞峰也會變成這個樣子,那自己也得好好掂量一下了。


    可觀音明明知道華文昌的態度,為什麽還是這麽熱心地要撮合華文昌和王憐憐?


    薑冉無力地歎了一口氣:看來讓“菩薩”明白什麽叫“愛情”實在是有些困難。隻有自己慢慢解釋了,至少要讓王憐憐明白。


    “事關重大,你們兩個不妨在此地休息幾日,相互商量一下,再定行止如何?”管思音像是看透了薑冉的心思,轉頭向紫竹林外傳音,“龍女,你來帶這兩位女施主到潮音洞歇息。”


    “淳風,華八,你們兩個又打算何去何從呢?”薑冉和王憐憐走後,觀音又問起了李淳風和華八。


    “我”李淳風遲疑了一下,“我如今對天庭是深惡痛絕,而那華文昌雖然是我李家血脈,但聽菩薩所言他如今也不像是個好人罷了,我去找李亞峰吧,我這把老骨頭看來還是要賣給兒孫了。”


    說著,李淳風一轉身,“小八,你苦求我迴神農穀,現在也算是心願達成了不是?你也跟我走吧。”


    “是。”華八鐵青著臉站了起來,“四師祖哦,不,李前輩,華佗門果然如李前輩所說是個笑話,晚輩不敢再以‘四師祖’相稱前輩。但華佗門的‘逆天’二字,晚輩是不敢忘的,隻是現今事局不明,晚輩也不敢妄稱逆天。不過李亞峰好歹是晚輩的徒弟,晚輩愛護他的心思與前輩無二靠!這叫什麽事兒啊!”


    在觀音和管思音愕然的目光中,華八首先飛身而起,直奔神農穀而去,隨後李淳風也施了一禮,離了南海。


    “都走了。”管思音疲憊地一笑。


    “不知道薑冉和王憐憐會得出個什麽答案”觀音若有所思,忽然抬頭,“哦,你對他們還隱瞞了兩件事。”


    “如來佛祖下落不明一事是不得不瞞,否則,先要大亂的就是西方極樂世界”管思音點頭,“至於另外一件那是瞞不住的。”


    “你是說”


    “至少在無名老人那裏,隻能和盤托出了,不管他究竟是誰,這瞞不過他的。”管思音輕輕搖頭,“不過,我已經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還沒結束啊,接下來還要到天庭報信,也還要走一趟神農穀,之後,還有更多的事情”


    “可天下隻能有一個觀音。”


    “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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