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在居酒屋門上的木牌已經翻轉過一麵,不過店內依舊燈火長明,連先前客人留下的殘羹冷灸都沒來得及撤走。


    往日通常會營業到淩晨三四點的居酒屋在今夜卻早早就散了場,老板娘很識趣地走進內間,然後再也沒有出來。


    街上的夜雨瀟瀟地落,風聲仿佛穿透了布簾,低沉的寒意在室內彌漫開來。


    原本獨飲清酒的老人現在正和愷撒相對而坐,而楚子航抱臂站在一旁眉峰緊鎖。


    他剛剛犯了個錯誤,自己下意識念出了上杉繪梨衣的名字之後,造成了這一切局麵。


    “我想再確認一遍,她的名字是上杉、上杉繪梨衣是嗎?”老人用的是字正腔圓的中文,言談之間神色肅穆。


    他手中握著酒杯微微用力,當中酒液蕩起一圈圈漣漪。


    “名字就寫在白板上,你剛才應該已經看見了。”愷撒沒有否定。


    “還真的是啊……”老人歎息著閉上了雙眼,“那麽也許你聽說過日本的蛇歧八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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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呢?”愷撒保持著不置可否的態度,他抬起雙手放在桌麵上,身體前趨兩肩微微拱起,試圖用肢體語言向談判桌的對方施加壓力。


    對於他這種從出生時起就被立為家族少主的領導者而言,除了單純的語言藝術之外,其他的某些小技巧也是必不可少的。


    愷撒一向認為,這世界上有偉大的演講但沒有偉大的演講家,所以運用技巧不寒磣。


    說起來其實挺龜毛的,愷撒在卡塞爾學院的守夜人論壇上用“狄克推多”這個id發帖時,在點擊“發送”之前必定刪刪減減字斟句酌,要是用小號的話倒是無所顧忌。


    “我想這位老先生,既然你都請老板娘賣自己個麵子,特意清空了這間居酒屋,那麽大可不必再不停兜圈子,有什麽想說的還請直說。”


    “好吧,那請容我自我介紹一番,鄙人上杉越,是一位拉麵師傅。”他陡然睜開了雙眼。


    哪裏是拉麵師傅,在愷撒麵前睜眼後的上杉越,這一刻整個人簡直如同蘇醒的雄獅一般須發皆張。即便沒有點燃黃金瞳,但愷撒所謂的小手段依舊一觸即潰,久居上位的威壓從他眼底排山倒海傾斜而出。


    這種眼神愷撒並不陌生,在他過去的人生中有太多這樣的人來來去去。這些人自然不可能是每一位都站在了世俗權力的頂點,但他們無一例外在某些方麵真正做到了俯瞰眾生,哪怕隻是一位除草工人。


    那麽麵前的上杉越又在何處君臨了頂峰?結合許朝歌之前在白板上寫下的話,那麽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我隻聽說過日本的高中生很了不起,拯救世界的操作也隻是日常。但真的不知道連東京街頭的拉麵師傅也有如此氣魄。”


    兩人隔著一張不大的餐桌對視,愷撒隨口開了個玩笑,不過像他這種沒有童年的家夥根本不懂什麽是二次元,隻是因為在守夜人論壇上潛水多了就懂了。


    如果上杉越迴答“你懂不懂一樂拉麵經曆多次忍界大戰和佩恩入侵都分毫無損的含金量啊”,那麻瓜的就是愷撒本人了,畢竟加圖索家族的高壓教育根本沒給他多少放鬆的閑暇時間,即便有的話也是用帆船和馬術去代替動漫。


    不過上杉越真要這樣迴答的話,起碼對話氛圍能夠緩和下來。


    可惜的是,兩人的對話並沒有因為這個玩笑而鬆懈半分。穀


    上杉越那恐怖的血統始終橫亙於愷撒和楚子航兩人麵前,而那些不為人知太過沉重的過往又死死壓在上杉越肩頭。


    隻有許朝歌對不遠處發生的這一切都充耳不聞,他正專注於料理麵前的焰火。


    在他手中,架在燒烤網上的燒鳥串均勻旋轉著,油脂滴落在炭火上發出滋滋輕響,香料碎屑被火燒焦則散發出異香。


    繪梨衣精致的小臉在火光映照中顯得通紅而生動,仿佛在清酒和燒鳥串的誘惑下,原本神社中供奉的琉璃娃娃都活過來了。


    “好的,上杉老先生。是上杉繪梨衣這個名字和你有什麽淵源嗎?”愷撒頷首問。


    “這位女孩的眉眼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又同為上杉,所以自然好奇。唐突地攔下各位,實在抱歉。”上杉越收迴了一直注視著繪梨衣的視線,他說,“不過如果方便的話,能否向我介紹一些關於她的情況呢?”


    “你剛提到了日本的蛇歧八家。”愷撒反問,“我能不能理解為,你口中所謂的上杉姓氏,代表的就是蛇歧八家內三家之一的上杉家族?”


    “如果她是混血種的話,那就是。”上杉越沒有避諱,他麵對愷撒的詰問坦然地應承下來了。


    “你就不怕我突然問一句混血種是什麽,然後你解釋和不解釋都不行?”


    “你是外國人,那亞伯拉罕血契是你們該遵守的東西,這玩意從以前到現在都關我屁事。”上杉越飲盡了杯中酒,不客氣地把酒杯磕在桌麵上。


    “事實上日本蛇歧八家的混血種也遵守這一點。”愷撒提醒道。


    “哦,那我現在也不是蛇歧八家中人。反正死了也肯定埋不進他們神社背後的家族墓地裏。”上杉越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還是說說繪梨衣吧。”


    “沒什麽可說的。”愷撒搖了搖頭,“關於她的身份我知道的也不多,應該就是上杉家的一位族人吧。”


    關於這一點愷撒確實沒有說謊,他自己都是在十幾分鍾之前才剛剛得知了繪梨衣的全名,倉促之間充其量也就聯想到蛇歧八家的上杉家族。


    至於對這個家族本身的認識,愷撒在飛機上的資料裏麵也就了解到上杉家主是位女性,個人資料遠不如其他拋頭露麵的家主來得詳實。


    “族人?小子,日本混血種的上杉家族甚至是全部的內三家,除我以外就剩那些牌位了。”上杉越嗤笑了一聲,拋出一顆重磅炸彈,“他們都已經死光了。”


    “死光了?”愷撒和楚子航陡然一驚,連專心烤串的許朝歌手中動作都頓住了。


    “你說自己不是蛇歧八家中人,那你怎麽知道上杉家族的情況?”愷撒再次以兩肘抵住桌麵,身體趨前向上杉越逼視過來問。


    但這一次他的反應並不涉及到任何談判技巧,隻是單純的機體本能。


    “我說的是‘現在不是’。”上杉越重複了一遍之前自己說過的話,“在幹拉麵師傅這一行之前,我在日本黑道上討生活,是蛇歧八家的大家主。”


    他為自己斟酒,滿不在乎地吐出了最後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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