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斯卡格拉克的黃金(七)


    德國屬於高緯度地區,冬季寒冷幹燥,夏季溫和多雨,隻有西南部的河穀和阿爾卑斯山的山麓地區才能保證充足的日照時間。百度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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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溫暖的春季遲遲不來,凜冽的寒風不時在德意誌土地上肆虐,德國絕大部分地區依然籠罩在陰霾中。然而柏林似乎是個意外,這座不乏中世紀古典和穩重,但又無處不顯露現代化鋒芒的大都市難得迎來了久違的陽光。


    放晴了的天空幾乎容不下多餘的雜質,血紅的殘陽掛在天際,幾朵晚霞權作慵懶的點綴。


    地下管道井蓋中不時噴出些許工業化時代的水蒸氣,麵包房前排起了長龍,公園裏散步的路人三三兩兩,柏林人將德意誌民族的古板嚴謹帶進生活,除了無處不在的征兵廣告和報紙上的喧囂,這裏的黃昏靜悄悄,柏林並沒有遭遇太多的戰爭反噬。


    “海軍部宣布在3月11日下午緊急召開高層會議,討論是否接受海蒂-西萊姆將軍的辭呈並且讓海軍檢察官介入調查全部事件!”


    西斜的陽光均勻的灑在身上,那是一種沁人心脾的味道,不過抓著《柏林紀事報》的柏林人卻覺得自己渾身冰涼。


    剛剛過去的一天有著太多的故事發生,以至於德意誌各大報紙連夜趕稿,紛紛發行號外。


    強大的日不落帝國已經陷入混亂:勞合-喬治辭職,保守黨幾乎兵不血刃的取得大權;性格強勢的阿瑟-貝爾福和偏重技術的亨利-傑克遜分別接任海軍大臣和大艦隊總司令,皇家海軍高層被血洗。


    在政府一係列危機公關動作後,驕傲的不列顛人終於冷靜下來,直到這時,他們才感覺後怕。這是一種令日不落帝國子民倍感陌生的寒戰,因為死敵德意誌已經兵臨城下。


    不列顛究竟有多少年不曾遭遇這種尷尬的局麵?上古時代的第二次英荷戰爭,荷蘭人曾經在洛斯托夫特海戰中悍然炮擊大英帝國海岸線。1688年11月,荷蘭執政威廉率領一萬四千名荷蘭士兵登陸大英帝國本土,史稱光榮革命。


    這是牛逼哄哄的不列顛人對於外敵入侵最後的記憶,若不是多格爾沙洲海戰,曆史甚至就此被遺忘,丟失在記憶的邊角。北海決戰後,英國人再也找不到一塊足以掩麵的遮羞布,再怎麽緬懷過去也不能改變英國麵臨的險惡局勢:


    哈裏奇艦隊被打殘了,雖然損失的軍艦和官兵相對於大英帝國不過九牛一毛,但是勇氣和決心這玩意還需要一代人來挽迴。海峽艦隊因為丘吉爾的達達尼爾作戰計劃被極大的削弱了,如今海峽艦隊正深陷德國潛艇戰和水雷戰的泥淖,難以自拔。至於英倫三島的驕傲大艦隊,還有比他們更糟糕的存在麽?


    大英帝國海軍大臣阿瑟-貝爾福上台之初就宣布會發揮英國造船廠全部潛能,用絕對數量優勢碾壓大洋艦隊;前大英帝國海軍大臣丘吉爾下台之後就宣布組織一支兵力不超過六百人、番號獨立第六步槍營的陸軍,以誌願兵的方式投入法國戰場。英國人的選擇讓德意誌人竊喜,因為德意誌已經習慣了以少對多。


    在3月10日的美國國會眾議院辯論中,麵對好管閑事的共和黨人詰難,美國總統威爾遜重申了中立原則。他不僅引用了震驚世界的北海決戰戰例,並且首次揭露了美國人在歐洲戰爭的傷亡數字。,


    獨立戰爭,南北戰爭,美國與它的前宗主國英國有不少齷齪,但是這兩個同根同源的國家之間仍舊保持了千絲萬縷難以割舍的聯係。歐戰爆發之初,美國就組織了超過兩個團的誌願兵加入法國戰場。重新武裝和訓練耗費了不少時間,這兩個團沒能趕上慘烈的1914年邊境之戰和馬恩河戰役,1915年的香檳地區突出部戰役,美國人終於可以參與進來,來自美利堅的牛仔與英軍一道進攻德國陣地,然後在一天之內損失了近三分之二的兵力。


    威爾遜列舉的數字讓愛好和平的山姆大叔嚇破了膽,須知道整個美國在1915年3月僅有兩艘南卡羅來納級,兩艘特拉華級,兩艘佛羅裏達級,兩艘懷俄明級,兩艘紐約級,總計十艘無畏艦,也就是說一場中等規模的多格爾沙洲海戰就足以讓美國人損失超過三分之一的戰鬥力,至於剛剛結束的北海決戰,恐怕排名世界第三的美國海軍將倒退迴前無畏艦時代。


    至於陸軍,歐洲每天的流血數字上萬,美利堅的那支比英國還要“精悍”的陸軍如何能夠支撐?


    國會辯論結束以後,每一位共和黨人都收到了無數雙鞋子和夾帶的子彈,華爾街的金融市場開盤震蕩可以預期,距離英國國債被當成瘟疫而恐慌性拋售,貝爾福期待的新一輪國債計劃胎死腹中已經為期不遠。


    在遙遠的南歐和東南歐,同盟國的被動局麵幾乎一夜之間被扭轉了。


    意大利,焦米迪首度打破了他不破壞王國秩序的原則,挑起了議會與國王某種程度上的對立,國王維托裏奧-艾瑪努爾匆忙終止了一切談判事宜,而外交大臣宋尼諾則在3月10日這一天到訪柏林。


    協約國曾經無限接近這個勉強能躋身帝國主義列強行列的地中海陽光國度,但是英國人自己將這一切搞砸了。意大利雖然沒有就此倒向同盟國,但是當3月9號奧匈帝國兩艘聯合力量級戰列艦和一艘裝甲巡洋艦在亞得裏亞海招搖過海,3月10號宋尼諾耐人尋味的柏林之旅至少已經說明了什麽。


    這並不是同盟國幸運日的終結篇。3月7日,保加利亞向屬於協約國的塞爾維亞發出最後通牒,要求塞爾維亞於3月11日之前撤出保屬馬其頓,並且賠償損失。


    歐戰爆發以來,不少中立國民眾指責塞爾維亞人在薩拉熱窩事件後的漫不經心惡化了局勢,加速了戰爭爆發,塞爾維亞人對戰爭的爆發負有責任。1915年3月10日,塞爾維亞人處理危機簡單粗暴的邏輯方式再度讓世人震驚。


    貝爾格萊德耗費三天時間來開會,以至於英國大使抱怨說塞爾維亞的政治家除了開會和喊幾句口號外幾乎什麽也不會。看眼保加利亞的最後通牒隻剩下一天,塞爾維亞不僅沒有商量出切實可行的辦法,反而向保加利亞國王迴敬了一篇措辭強硬的拒絕電報。


    保加利亞被激怒了,3月10日晚上8時,保加利亞宣布全國總動員,十分鍾後,國王費迪南宣讀了《對塞爾維亞宣戰書》。晚上9時33分,第一支軍隊開進塞爾維亞人控製的馬其頓地區,與塞爾維亞部署在邊境的部隊發生交火。


    3月10日晚上9時,曾宣稱“塞爾維亞的命運就是門的內哥羅的命運”,“死守中立底線”的門的內哥羅國王尼古拉一世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向塞爾維亞宣戰,其貧弱的軍隊也趁夜向北開進。,


    報紙上、號外上和電台裏滿是令同盟國血脈噴張的消息,可是對於柏林人來說,這一切都比不上帝國海軍中將,德意誌民族英雄海蒂-西萊姆辭職的消息。


    幾天前,一貫堅持反海軍立場的《新普魯士報》率先捅出北海決戰第一偵查艦隊擅自調動的端倪。出於對海蒂-西萊姆在帝國無與倫比的影響力的忌憚,《新普魯士報》選擇了最隱晦的方式向讀者暗示,矛頭直指西萊姆。


    柏林人原以為這隻是《新普魯士報》的捕風捉影,畢竟有容克地主背景的《新普魯士報》在反海軍的同時也一貫堅持反海蒂-西萊姆的中堅。《新普魯士報》對海蒂-西萊姆的中傷憤怒了柏林人,他們圍堵報社抗議示威,要求主編登報道歉,不過事態的進展似乎背離了柏林人單純的想法。


    兩天前,絕大部分帝國報社都收到署名海軍參謀部,有不少參戰的水兵、海軍參謀部的下層軍官和威廉港後勤官兵背書的材料,於是聲討海蒂-西萊姆的媒體愈來愈多,帝國宣傳部門顯然受到了某種外力的幹擾,對於這種混亂無動於衷。


    柏林人終於意識到受他們崇敬的海蒂-西萊姆將軍在北海決戰之前精彩的戰術欺騙率領第一偵查艦隊自波羅的海長途奔襲並沒有獲得海軍參謀部的同意,也就是這是徹徹底底的擅自調動。


    德國是一個對紀律和遵守紀律的偏執常人難以想象。德意誌並不排斥創造力和想象力,也不討厭勝利和榮耀,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能夠容忍擅自調動。在這個盛產哲學家的國度,這個總是做出孤獨對抗全世界姿態的民族還沒學會務實,在他們的心目中,一時的勝利並不能與長久的製度劃上等號。


    “可他畢竟是海蒂-西萊姆將軍呀!他在德意誌幾乎每一塊荒涼的殖民地擔任過職務,他不止一次的賭上自己的生命來拚取勝利,他在北海決戰後享受勝利的時刻累倒在自己的司令官休息室裏!對於這樣一位對德意誌民族竭誠的將軍,有哪裏能夠橫下心來?”


    思維混亂不可避免。心情複雜的柏林人沉默了,海軍麵對壓力也選擇了沉默。


    1915年3月11日,兩條令人心碎的消息並行不悖:德國發行量最大的《柏林晨郵報》意外在頭版刊登了一篇署名海蒂-西萊姆的辭職信;海軍將在3月11日下午緊急召開高層會議,討論是否接受海蒂-西萊姆將軍的辭呈並且讓海軍獨立檢察官介入調查全部事件


    “雖然德意誌的年輕人將我比作弗雷德裏希-李斯特[1],雖然帝國海軍官兵親切的稱唿我‘海軍不敗的阿瑞斯’,雖然帝國和盟友視我為可以左右海上戰事的關鍵人物,但是我,海蒂-西萊姆,不得不承認我在剛剛結束的海戰中犯下不可原諒的錯誤。”


    “也許我在帝國微末的影響力可以幫助我躲過責難,但是軍人的操守和人的良知卻每時每刻的拷問我的靈魂,是的,正如《日耳曼尼亞報》的批評,我不應該繼續保持沉默,我應該對此負責,引咎辭職!”


    “沒有大洋艦隊的海蒂-西萊姆隻是基爾漁民的後代,為帝國戰事憂心忡忡的愛國者,而沒有海蒂-西萊姆的大洋艦隊卻依然還是那一支敢於爭鋒怒海挑戰權威的鋼鐵艦隊。海軍還有奮勇的舍爾將軍,還有理智的希佩爾將軍,還有雷德爾、魏格納這樣的年輕人,我會一如既往的支持帝國,德意誌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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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1.弗雷德裏希-李斯特,近代德國改革家,德意誌關稅同盟的倡導者,德國統一最大的幕後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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