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迴 病號飯和陪護飯


    虛海的名字中有個“虛”字,但他卻從來所言非虛,所有的事都能被他料個正著。約摸一盞茶時間之後,戚繼光渾身血淋淋地迴來了,說是刺客逃了個無影無蹤。


    因失血和激鬥,他臉色蒼白,但拒絕別人攙扶。同樣臉色不好的,還有張居正。


    然而如初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英勇負傷並且英雄救美的戚繼光身上,張羅著立即迴衛學,而且請了天津衛最好的外傷大夫一起迴去,另派了趙三紅幫助虛海和八重善後。


    來宮前集擺攤子的,都是苦哈哈的窮人,他們無故蒙受的損失可能會令一家大小餓肚子,如初怎麽能坐視不理?畢竟這是因她而起的禍端。


    “王大夫,他怎麽樣?”在走廊上團團轉的如初好不容易等到大夫走出門來,連忙走上前問。


    剛才已經從房間裏端出三盆變紅的清水了,現在王大夫雖然洗淨了手,十指上卻似乎還有血腥氣似的。


    “重傷隻有一處,就是左肩,深至幾乎穿透,好在未傷及經脈和骨頭,箭頭上也未淬毒。”王大夫慢條斯理地說,聽得如初心裏一抽一抽的,“之所以診治了這麽長時間,就是因為他中箭後斬斷了箭杆,而且用力過度,拔箭的時候很是費了一番力氣,病者自己也多受了無數苦楚。”


    天哪,一定超疼的!不過她等在門外時並沒有聽到半聲痛唿聲,這家夥還真能忍耐。想到這兒。如初地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幸好不是毒箭,不然小光會為她死掉的。


    王大夫見狀,生怕這半男半女之人哭將起來,連忙安慰道,“不過胡大人也不必太過擔心,病者年輕力壯,身體極好。隻要將養得當,靜休些時日便會痊愈。也不會影響以後上陣殺敵。不是本人吹牛,我們濟世堂的秘製金創藥是經過百年傳承的,外可以生肌止血、去腐消毒,內可以……”


    “您隻管用最好最貴的藥,如果能讓他盡快恢複,少受痛楚,多少錢我……呃。衛裏都會出的。”如初打斷王大夫為他的居家旅行、殺人放火之必備良藥地廣告時間,急於去看看戚繼光的情況。


    沒想到一進房間,入眼地卻是美男昏睡圖,旁邊的張居正和李成粱正幫著王大夫的徒弟兼助手清理手術現場。此時戚繼光的發髻已經打開,烏黑的頭發隨意散落在棕色粗布枕頭上,再襯著他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深刻俊秀的五官,緊抿著地唇。整個人都看來有一種堅強消失後的脆弱,倔強的脆弱,看著讓人心疼。


    小馬王生病了,比上次的高燒來得還可怕。


    王大夫在一旁察言觀色,生怕衛裏的太監大人誤會他的醫術,忙繼續解釋道。“取出斷箭後,我給他用了麻沸散,所以他才會睡過去,其實脈象已經平穩了,沒有大礙。不過他失血過多,這些日子除了我開的藥,還要多吃些補血之物才好。”


    “為什麽拔箭時不用那個麻藥?”


    “他中箭太深,假如在拔箭時使用此藥,病者對疼痛反應遲鈍,怕會傷了經脈或者筋骨。”


    還是現代醫療技術好呀。沒看病之前先照一堆ct。縫幾針都會麻醉,哪像現在。得生生捱疼這麽可怕。


    如初心痛著,情不自禁想去摸摸那年輕而憔悴的臉,但卻生生忍住了,怕別人以為她一個“太監”對年輕英俊地學子動手動腳是不懷好意,要是有人誤傳他們男男相戀就更可怕了。


    眼看昏睡的美男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醒過來的,如初囑咐李成粱和張居正好好照顧戚繼光,自己則迴屋拿了銀子,給王大夫送診金,順便抓藥,之後聽已經迴來的八重匯報了善後的情況,再之後天都快亮了,她隨便眯了一小覺就忙著上街采購補血養氣的食材,打算親手做病號飯,報答自己地救命恩人。


    “昨天小光太冒險了。”在廚房時,幫忙吹火的八重忍不住歎道。


    教習或者教頭們的房間裏是不能起灶做飯的,如果教習、教頭們不愛吃衛學裏的小灶飯,就會到外麵的館子去吃。這其中少不了掛羊頭賣狗肉,一臉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的勾當。而之前因為天冷,八重在如初的房裏擺了一隻小炭爐,偶爾會用這小爐子燉點補湯什麽的給如初喝,但這點火力是絕對做不了飯的。


    於是,如初行賄衛學裏地夥頭軍,打算在大廚們不用廚房地時候借用貴寶地做飯,然後放在小炭爐上溫著,到了飯點再給傷員戚繼光同學送過去。


    可能是她銀子使得周到,夥頭軍的頭兒一高興,幹脆專門分給了如初一間小廚房,讓她什麽時候想用就什麽時候用。所以幾天來,如初主仆在吃飯地時辰前後,總會泡在小廚房裏。


    “他那不是冒險,是勇敢。”如初的腦海中像放電影一樣迴放了昨晚的一幕,不禁心頭一熱。


    “勇敢的人、而且是小姐的救命恩人,當然要好好侍候,可是別人也跟著沾光,臉皮就忒厚了。”八重站起身,翻了一下燉在鍋裏的牛肉。


    如初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差點笑出來。唉,沒辦法,為了防止“病號飯”被某三隻饞貓偷吃,她隻好連“陪護飯”也一起做了。不過,包括瘦弱的張居正在內,那三個死小子都是屬熊瞎子的,就認識肉。其實那位傷員也是如此,但為了有利於傷口愈合,如初管得非常緊,發性的食物一律不讓他沾口。同時為了彌補傷員的口腹之欲,她使出渾身解數。變著花樣給他做好吃地。


    在現代時她也是老饕派的人物,可是一直孤零零的,沒人給她做,於是她隻有自己學。不是吹,她還真是燒得一手好菜,還和一個南方的同學學燉了多款靚湯。


    隻是,為了給戚繼光同學補血。她最近經常做胡蘿卜、發菜、黑豆、烏雞、紅棗一類的菜或者湯,而傷員小光最討厭胡蘿卜。於是如初有時要哄著、勸著、恩威並施他才肯吃。


    今天飯菜照樣分裝兩個食盒。陪護飯是大盤的炒青菜,手法和賣相都不甚講究,搭配著論盆裝的白米飯和香噴噴、油汪汪地燉辣牛肉。病號飯是芹菜炒豬肝、生煎胡蘿卜肉餅、什錦蔬菜雞丁、杞子南棗煲雞蛋、鯉魚補血湯,標準的四菜一湯,主食也是白米飯。


    不過當她和八重提著食盒先迴到自己地住處,打算拿幾個飯後水果再去送飯時,赫然看到虛海正在她門前打坐。照樣的寶相莊嚴,一臉聖光。


    “師妹到哪裏去了,比平時晚了半個時辰。”虛海打了個稽首,毫不客氣地跟如初進了房,然後……從腰間摸出一雙筷子和一個食缽。


    “敢情大師是化緣來的?”如初瞪著眼前的帥和尚,咬緊嘴唇。


    “然也。”


    於是,如初忍不住噴了。太可樂了這師兄,哪有和尚聞著肉味。到姑娘家的房間來化緣的?不過既然早知道他的本性,也沒什麽好奇怪地,就是佩服他居然忍了這麽久才上門來。之前她故意做好吃的不請這師兄吃,就想看他什麽時候自己摸上來“搶劫”。


    “八重,你今天自己去送飯吧,我陪師兄在屋裏吃。”如初從多寶格上拿下幾隻空碗碟。把陪護飯和病號飯中的菜都撥出來一點,“如果你提不動這麽重的東西,叫黑人他們過來幫你。對了,告訴小光把生煎胡蘿卜肉餅吃完,那裏麵可有不少肉哦。”


    八重應了一聲,又瞄了虛海幾眼,這才磨磨蹭蹭出門。如初則在一邊翻箱倒櫃,可惜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之前買的一壇酒,倒是虛海變魔術似的從身上拿出一小瓶來。


    好嘛,他還酒水自備呢。


    “沒想到師妹還有這手藝。”悶頭吃了一會兒。虛海歎了口氣道。“將來誰娶到師妹為妻,那才是幾世修來。”


    “師兄過獎了。”如初忽然有些羞澀。唉。真是賤,現在已經習慣他的諷刺挖苦,偶爾被誇一迴,還真不慣哪!


    “說起來,我現在對刺殺事件還是一頭霧水。”她轉移話題,“我猜不透是誰動的手,而對方自上次之後又沒動靜了。這幾天我經常往街上跑,也沒躲起來,因為得買食材嘛,但真地沒發現什麽可疑的人和物。”


    “師妹最懷疑誰?”虛海問,神情認真,眼晴晶亮有神。


    一瞬間,如初恍然明白了,這和尚固然愛吃,但今天卻是以吃為借口,來和她研究刺殺事件的幕後黑手的。這幾天她忙著照顧戚繼光,虛海師兄定然是知道她沒有時間,所以拖到現在才來找她。


    真體貼!


    “我想過了,如果說我得罪了什麽人,一定是到天津衛後開始的。衛學裏的教頭教習,看我不順眼地不少,但最有權勢的是嚴鵠,再加上公主一名。”如初想了想,無奈地道,“不過刺客有組織、有紀律、手法高杆、連退路也想好了,顯然非常專業,不是普通人可以指使得了的。至於嚴鵠嘛……他雖然是嚴嵩的義孫,聽說還挺受寵愛,但畢竟還沒有官職,興不起多大的風浪,而衛學裏的事,他那麽丟臉,想必也絕不會利用家族勢力。所以我猜,公主作案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妒忌是非常可怕的情緒。”


    “師妹差矣,你忘記了一個人。”虛海眼神一閃,“那個老太監……雅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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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話要說………………………


    報告大家一聲,月票榜還是第五,沒翻上去。但從昨天到現在,大家投了我十幾張票了,謝謝。


    3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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