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遙國後宮,終於還是出了事情。


    司馬荼蘭生病是在易懷宇出征期間,前幾天還好好的,也不會怎麽就突然開始頭暈乏力。起初眾人都以為她是風寒著涼沒有在意,直到司馬荼蘭走路時昏倒,這才驚動了滿朝文武和後宮嬪妃們,就連久不入宮的司馬原也匆匆趕到浣清宮探望。


    “才兩月不見,怎麽就瘦成這樣?”司馬原心疼地握緊妹妹冰涼手掌,一雙冒火的眼眸怒氣衝衝轉向一群宮女太監,“養你們幹什麽用的?皇後都病成這樣了就沒人發現嗎?沒用的狗奴才,都給我滾!”


    病榻上形容枯槁的司馬荼蘭揮揮手示意旁人退下,一張嘴,軟綿無力的聲音語氣讓司馬原的心又是一陣抽痛。


    “是我嫌煩才讓他們少往殿裏跑的,煜兒覺輕,一有腳步聲就會醒。”勉強撐著身子坐起,司馬荼蘭忽然雙手反抓住司馬原手腕,喘著粗氣壓低聲音,“哥,我這病不對頭,來得莫名其妙且又找不到任何病因。”


    司馬原愣了一下,而後倒吸口涼氣:“你是說……懷疑有人害你?”


    “現在還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自己的身子沒這麽嬌弱,從小到大你看我得過幾次風寒?”胸口微痛讓司馬荼蘭忍不住咳了幾聲,臉色愈發蒼白憔悴,抓住司馬原的手也慢慢失去力度。輕歎一聲靠在床頭,司馬荼蘭疲憊閉眼:“哥,我需要一個大夫,別去找宮裏的禦醫,一定要靠得住的人才行。另外煜兒也得有人保護,還得勞煩哥哥挑選幾個功夫好又細心的人進宮,無論如何不能讓圖謀不軌的人接近煜兒。”


    司馬原本是來探病的,不料才和司馬荼蘭談上幾句話就驚出一身冷汗,警惕地四下望望,聲音也不由自主壓到最低:“如果真是有人暗中作祟,會是誰?你心裏有數麽?”


    司馬荼蘭苦笑搖頭。


    她不殺人不放火也沒欠誰救命錢,對她下手無非就是抱著“嫉妒”、“怨恨”兩種心態的人,這宮裏嬪妃多,被她責罰打罵過的宮女太監更多,上哪裏猜測是誰去?


    問誰不恨她倒是好清點得多。


    想要找可靠的人前來保護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安排好的,司馬原派人迴將軍府處理後便執意留在浣清宮,一邊監督宮女太監們照顧司馬荼蘭,一邊沉著臉不時罵上兩聲,把浣清宮的下人折騰個半死。


    “皇後娘娘喜歡喝半熱的燕窩湯,弄這麽熱,是要燙死誰嗎?還有這葵花籽,誰剝的皮?再敢這麽粗心大意信不信我把你們的皮剝了?屋外那盆蘭花趁早丟出去,皇後娘娘對這花過敏,稍一碰觸就一身疹子,伺候幾年了連這點事都不知道,都瞎了是不是?!”


    整整一下午,浣清宮無處不是責罵聲,竟然比往日熱鬧了許多,就連一向嗜睡的易宸煜也來了精神,寸步不離舅舅身邊。


    時光仿佛被拉長揉碎,重新拚接迴年幼時,司馬荼蘭還是剛剛失去父母的可憐幼女,司馬原則是那個用小小肩膀為妹妹遮風擋雨的堅強哥哥,守著她、護著她,對別人總是兇狠苛刻,唯獨對她憐惜溫柔。


    “荼兒,有時我總想,當初聽舅父的話逼你當皇後是不是錯了?看你在宮裏一個人熬著,哥心裏……早知如此還不如找個懂得疼你、珍惜你的人嫁了,至少不用像現在這般孤苦伶仃。”


    “哥哥後悔了嗎?”輕輕撫平司馬原緊皺眉頭,司馬荼蘭在病中笑得清淡,“我卻不曾後悔過。其實皇上對我已經仁至義盡,換做別人,隻怕早成了冷宮棄後或者刀下亡魂,而不是像我這樣還能在宮裏唿風喚雨。這些年舅父做了多少對不起皇上的事情誰也數不清楚,雖說那些並非我所為,但沒有我的話舅父也不至於如此猖狂,敬妃的事也好,思兒的事也好,每件事都與我有撇不開的關係。現在我也沒那麽多奢望了,隻要煜兒平平安安,就算做一輩子被冷落的皇後也心甘情願。”


    都說女人善妒,爭風吃醋在哪個豪門大院不常見?偏就這位一國之後看得開,或者說,早已心死。


    司馬原握著妹妹的手沉默很長時間,直到屋外響起敲門聲方才動了動,迴過身應了一聲,便見沈君放出現在緩緩打開的房門前。


    “司馬將軍。”微微頜首示禮,沈君放小心翼翼輕聲開口,“皇後娘娘的病怎樣了?禦醫可有開什麽方子?”


    因著姚俊賢的事在先,司馬原對與偶遂良一起設計姚俊賢的年輕國師很是厭惡,冷哼一聲沒有迴答,倒是榻上司馬荼蘭搖了搖頭道:“禦醫也看不出是什麽病症,隻說要多休息、莫著涼,開的方子也都是些溫補之藥,估計喝了也沒效果。”


    “這樣……”沈君放沉吟少頃,試探低問,“我家中有近親精通醫術,以前和他學了些皮毛,皇後娘娘不介意的話可否讓微臣瞧瞧?許是能發現些門道也未可知。”


    “禦醫都瞧不出,你又能做什麽?再說這宮裏最恨皇後的人可能就是敬妃,身為敬妃表兄,讓你給皇後看病可是大大的不妥,誰知道會不會暗中毒害?”司馬原毫不客氣諷刺道。


    先前偶遂良誘騙姚俊賢跳入火坑時曾說沈君放是蘇詩韻表兄,司馬原對此不加懷疑,司馬荼蘭卻明白,所謂的表兄身份根本子虛烏有,沈君放若是想替她診脈,那必定是真心實意要幫她。


    輕輕拉了拉司馬原衣袖示意其稍安勿躁,司馬荼蘭對沈君放點點頭:“有勞國師。”


    沈君放感激地望了司馬荼蘭一眼,掏出絹帕仔細放在司馬荼蘭手腕上,這才敢伸手診脈,過了片刻縮迴手,老練地詢問了病情,而後一臉凝重深吸口氣。


    “皇後娘娘宮中可有燃香的習慣?製香材料裏是不是有門羅草?”


    “有是有,不過這香我用了很長時間,從未出過問題。”看沈君放表情,司馬荼蘭立刻意識到事有蹊蹺,抬頭與司馬原對視一眼,“沈國師,我的病與那香有關?”


    沈君放重重點頭:“有一半關係——皇後娘娘並不是生病,而是有人利用門羅草的毒性暗中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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