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也可以。”老板打著哈切,心裏估計也是罵爹喊娘,為了做他們這一單生意,從11點到淩晨3點苦苦掙紮了四個小時。


    接過賬單,細數著,一斤醉蟹,一斤小龍蝦,一斤半的酸菜魚,怎麽還有一箱雪碧?


    劉玖喳的一聲,拍案而起:“雪碧?怎麽會有雪碧呢?”


    老板大氣喘著,正打算把劉玖的眼珠子扣在賬單上。


    “算了,雪碧就雪碧吧,雪碧比四特酒便宜。”劉玖裝作高尚的揮了揮手。


    起風了,塑料垃圾袋漫天飛舞,時而高,時而低,人家防盜窗上的紙板被吹的噔噔作響。


    路邊停著的自行車,輕便摩托車,電動車,有許多被風吹得倒在地上,東倒西歪,一片狼藉。


    風中淩亂的他,看著那些風中搖搖欲墜的車子,莫名其妙的想,它們會不會因為換個主人而時不時漏電,會不會變得多愁善感,會不會留念與舍得。


    風繼續吹,塑料帳篷哐哧哐哧的作響。


    劉玖半響過後,才反應過來,它們是車子,各種沒有生命的車子,如果他們哪天圍成一團,討論著留念與舍得,那賣二手車的公司豈不是要倒閉?


    劉玖砸吧砸吧嘴,碎碎念:“哈哈,舍得,舍得,它們肯定舍得,不舍得怎麽賣錢啊。”


    那我會舍得嗎?


    他不知道。


    水的清澈,並非因為它不含雜質,而是在於懂得沉澱;心的通透,不是因為沒有雜念,而是在於明白取舍。


    再後來,鬼哥托著身子趴在裝滿蟹殼的桌子上,哭著喊著:“迴不去了,迴不去了哦!”


    樓下宿舍的門早就被宿管員鎖死,而風越來越大,他們沒有迴頭路。


    夜間溫度驟降,陽總一把鼻涕甩過,摸了摸胸脯前的襯衫,滿腔熱血:“我們要堅強!”


    “堅強?”劉玖尷尬的笑了笑,沒想到大學裏的最後一次堅強,竟然要用在熬夜喝酒抗凍上,我們還真是沒用啊!


    劉玖坐在塑料板凳上,遠遠的望去,疲憊不堪的他們,越看越像是那沒有停車棚的車子,停在路邊時不時“嗶啵嗶啵”的發出叫聲。


    “你們是哪輛車子?”劉玖挑出幾個沒啃完的蝦尾,指著不遠處的車子。


    “啊?”陽總順著方向望去,又補了一句,“什麽什麽車子?”


    鬼哥撿起蟹殼,明白了劉玖的意思,吸了一口說:“摩托車,我要當摩托車,相當野性!”


    楊瞎子砸吧砸吧嘴:“那我就電動車吧,電動車好,現在電費便宜。”


    劉玖一口咬碎蝦殼:“那我豈不是沒得選,隻剩下自行車了?”“算了,自行車也好,不用充電。”


    “那我呢?那我呢?”陽總數了數,其他的都被選了。


    “你啊!這輩子當不了車的,你隻能是草原裏的公馬。”鬼哥甩了甩蟹殼,一抹嘴,憋住不笑。


    那一晚,他們說了很多,他們邊說,劉玖就邊聽。


    再後來,風停了,天亮了,搖搖欲墜的車子也被騎走了。


    那時候他仍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醉,老板賬單上的雪碧又是何時出現。


    就像如今站在天台一樣,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那幾輛在風中搖搖欲墜的車子。


    直到風停了,天亮了,車走了,自己也快畢業了。


    風停了它仍會刮,天亮了它仍會暗,車走了它仍會停,而自己隻能用著流連忘返的台詞懷念那恍恍惚惚的過去。


    “叮咚一聲。”手機裏彈出教導處傳來的通知短信,“祝各位前程似錦,未來可期……”


    “他媽的,我好像真的要畢業了。”坐在天台的劉玖點了根煙,打著算盤,去年為了流體力學和結構力學,已經葬送了一箱意大利臍橙,今年不知道該送什麽好。


    劉玖就是這樣一個人,別人在想著如何尋找工作生活的時候,他卻仍停留在為了修學分畢業該如何送禮。


    他認為這樣的他,輔導員不會可憐自己,因為連他自己都厭惡著現在的他。


    未來的一個星期裏,他作出驚天動地的改變。


    夜以繼日的跟著輔導員後麵掂茶倒水,


    這幾天的觀察下,劉玖發現,輔導員渴了他喝美國星巴克,餓了他吃kfc,就連簽字的鋼筆都是美國大牌的。


    跟在他後麵的劉玖不禁想問:“你不會是漢奸吧!這麽喜歡外國的東西?”


    但他不敢問,萬一輔導員生氣了,這幾天的心血不就化為泡影了?


    畢業的前一天,劉玖咬咬牙下血本,從網上淘出幾箱日本泡麵,幾條俄羅斯香腸,還有一條美國內褲。


    輔導員欣慰的點點頭,幫他爭取學位證,補齊了學分,千辛萬苦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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