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煙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宋默從暗月城迴來正好碰到喝的醉醺醺的夏雨,夏雨不滿的說道:“宋默,你小子感情是迴來上茅房啊?”


    宋默心中有事,但又不好向夏雨解釋薑婉怡的事,隻好隨口敷衍道:“我這人擇地方。”


    好在夏雨也不是真的生氣,兩個人有說有笑的迴了殮屍房,隻是宋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六號殮屍房早就被人打掃的幹淨,換了新的被褥,等夏雨睡定宋默這才迴了自己的七號殮屍房。


    滿腦門的愁思遮掩不住,宋默隻能暫且睡下。


    下午申時未至,宋默便醒了過來再無睡意。


    好不容易捱到戌時點卯,宋默坐立不安的等著生意上門。


    今天,必定會有生意。


    果然,沒多久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打開一看,正是魏家叔侄倆人,他們寒暄了幾句便將白布蓋著的屍體給抬進了屋內的桌台。


    “今日送的屍體可有來路?”宋默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魏塵搖搖頭說道:“宋哥,今天的屍體就是平常的屍體,沒甚稀奇。”


    宋默點了點頭,心中暗道苗女做事倒也妥帖,至少沒有太惹眼。


    沒錯,今天宋默在暗月城與苗女做了筆交易。


    就是幫她縫這具屍體。


    雖然宋默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但隻是縫屍倒也算不上難事,也就答應了下來。


    魏家叔侄很快離開,宋默點上了鎮魂燈放在牆角,這才打開了蓋著屍體的白布。


    宋默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後反而平靜了下來。


    隻見桌台上的屍體並無異樣,隻是臉上橫七豎八滿是刀傷,看著很是猙獰。


    “原來隻是破了相……”宋默暫且安定下來,拿出針線開始縫屍。


    透明線穿在細長的銀針上,一條條刀疤的縫合,細密的看不見針腳線頭,屍體的五官逐漸清晰起來。


    ……


    梆梆梆……


    四更天,宋默伸直了腰,揉了揉眼,這一宿可把他累的夠嗆。


    隻見桌台上的屍體五官已恢複如常,是一個三十歲模樣的男人,劍眉,五官刀削般硬朗,生的很有男人氣概。


    “莫不是苗女相好的?”宋默心中犯了嘀咕。


    恍惚之間,招魂幡出,引魂錄現。


    緊接著屍體的走馬燈跑了起來。


    ……


    屍體姓韓名墨一字柒夜,身份不詳。


    韓墨一前半生平靜,直到大周太康三十五年。


    太康三十五年,漠北的三旗鎮上張燈結彩,似乎是讓這年的中秋節比往年都要熱鬧的多,事實上也確實熱鬧的多,因為八月十五是三旗鎮上的兩家大戶,韓家和方家大喜的日子。


    韓家現在的家主是韓空年,而方家的家主則是方念山,而七天後的中秋節就是兩家聯姻的日子,在那天韓家的十八歲少主韓墨一將會迎娶方家小姐方婉如。


    韓空年四十歲才有了韓墨一,老來得子,自然是愛惜的緊。


    韓家做的是販賣藥草的生意,幾乎整個三旗鎮上的藥鋪都是韓家提供的藥草,而方家則做的是玉石生意,大批大批的玉石和藥草從三旗鎮,從方家和韓家,從駱駝隊,在一陣陣古老而悠長的駝鈴聲中被帶到中原,然後換迴來白花花的銀子。


    韓墨一自小在大漠裏長大,這裏的一年四季大半時間都是刮著漫天的黃沙。


    因為向往著中原,或許是見慣了大漠裏長河落日圓,長煙孤且直的景象,或許是想親眼看看書中的秦淮畫船、瑤女撫琴,一年前十七歲的韓墨一在得到自己會迎娶方家小姐方婉如的時候,他從三旗鎮逃了出去,就混在方家外出販賣玉石的駝隊中去了中原。


    韓墨一在中原呆了三個月,這裏的風土人情讓他一度忘記大漠裏的婚約,但直到手裏的銀子揮霍一空後,他還是乖乖的跟著出來販賣藥草的韓家駝隊迴了大漠。


    出去開了眼界,迴來後愈發的看不上方家小姐方婉如,雖然他從來沒有見過她。


    日子一天天過,終於到了十八歲,韓墨一也見到了方婉如,那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是多麽膚淺,方婉如美的不可方物,她不僅僅有著大漠女子的豪爽,也有著江南女子的溫婉。


    韓墨一見過方婉如一次後就總是找各種理由去方家,他總是喜歡給方婉如講他在中原的經曆,方婉如開始隻是靜靜的聽著,後來有一天方婉如終於對他笑了笑,不同於秦淮女子的殷勤,方婉如的笑很幹淨,他知道他走進了她的心。


    農曆八月十四,韓家和方家一切準備就緒,韓墨一有些忐忑,鬼使神差的他去了三旗鎮上的街上。


    韓墨一四處閑逛著,他的眼睛漫無目的,忽然一塊木牌吸引了他,隻見那木牌上用小篆龍飛鳳舞的寫著兩個大字,算命。


    同樣鬼使神差的韓墨一湊了上去,算命的不是瞎子,而是一個穿著道衣皂袍的男人。


    “算命的不都是瞎子嗎?”韓墨一找了個話題開口說道。


    “瞎子連眼睛都是瞎的,怎麽可能看到天道之下的東西。”那道衣皂袍男人不慌不忙,平靜的開口說道。


    “哦?那你給我算算?”韓墨一來了興趣,開口說道。


    “不用算,大喜亦是大劫。”道衣皂袍男人看到沒看韓墨一一眼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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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麽意思?”韓墨一頓時臉色黑了下來,其實他並不怎麽信命,不過是想討個好彩頭。


    “我隻是說出即將發生的事,你命不該絕,可做梁上君子逃過一命。”道衣皂袍男人說著就收起了攤子。


    “哼,裝神弄鬼。”韓墨一冷哼一聲,不滿的開口說道。


    “信與不信,明日見分曉。”說完,道衣皂袍男人直接離開,沒一會兒徹底消失。


    韓墨一迴去之後一直心不在焉,直到第二天。


    八月十五,中秋節,韓墨一帶著迎親的隊伍,早早的去了方家,順利接上方婉如就迴了韓府,一路上別說有劫,甚至連坐下的馬都沒有一點磕磕絆絆,韓墨一這才把那道衣皂袍男人的話拋在腦後。


    當晚,拜了天地,韓墨一和方婉如就去了左邊的廂房。


    外麵是吵鬧的人群,韓墨一坐在椅子上,他沒說話,方婉如蒙著紅蓋頭也沒說話。


    忽然,外麵開始亂了起來,不時傳來幾聲槍響,人們大喊著:“邪刀仙來了!”


    邪刀仙,大漠北方蒼鷹堡土匪窩的頭頭,手下是一群亡命的土匪。


    韓墨一慌忙打開門一看,隻見一群土匪在韓府裏肆無忌憚的殺人,韓墨一哪見過這場麵,差點吐出來,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個滿臉大胡子的土匪帶著人就去了大廳,大胡子正是土匪頭子邪刀仙。


    韓墨一隻聽到韓空年喊了句:“我們可是交了保護費的,你們不能這樣!”


    然而,那邪刀仙似乎並不打算聽完韓空年的話,他拔出刀一刀捅在了韓空年的心窩裏,穆鳶想去扶韓空年,邪刀仙又是一刀,正中穆鳶的心窩,兩個人倒了下去。


    邪刀仙不以為然的擦了擦手裏的刀對手下人開口說道:“大喜的日子怎麽能讓他們躺在地上呢?把他們扶在椅子上。”


    手下馬上把韓空年和穆鳶的屍體給安放在大廳左右的椅子上,邪刀仙看著大廳上的兩具屍體笑了笑,手下也是大笑起來,似乎這樣的韓空年和穆鳶看著十分滑稽一般。


    韓墨一看到眼前這一幕,早就嚇的不知所措,他強忍著淚水想躲在櫃子裏,忽然想到了道衣皂袍男人的話,做梁上君子可以逃過一劫,他正準備拉起方婉如躲在廂房的大梁上,但這時外麵已經有了腳步,韓墨一一咬牙艱難的趴在了房梁上。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正是邪刀仙。


    邪刀仙進來先是找了一圈,他首先打開的便是櫃子,韓墨一隻覺得一陣後怕。


    “小娘子,讓爺看看你美不美。”沒找到韓墨一,邪刀仙倒是對方婉如來了興趣,猥瑣的笑著衝方婉如走了過去,韓墨一咬著牙沒有出聲。


    邪刀仙粗暴的一把揭開了方婉如的紅蓋頭,頓時他被方婉如的美貌驚呆了,這時候的方婉如略施胭脂,美的像是仙子一般。


    “你不怕官府?”方婉如怒聲嗬斥道,臉上早已滿是淚水。


    “官府?等官府來了,咱倆娃娃都有了。”邪刀仙放下了手裏的刀,粗暴的拽住了方婉如,一把撕開了她的衣服。


    此時的方婉如就在韓墨一的正下方,他甚至能看清自己在她眼睛裏的倒影。


    韓墨一的一滴眼淚落了下去,正落在方婉如的臉上,邪刀仙顯然是不會注意到的。


    因為,當臉上的眼淚多了,誰還會在乎再多出來的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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