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張家大院後門兩頭毛驢被拴在柳樹樁上。


    車夫老黃頂著一隻鬥笠,遮陰也遮陽,身上一件褐色長衫不怎麽幹淨,褲腿更是斑斑泥點,這是趕車人常有的打扮。


    後門打開,兩個中年仆役抬著一個卷成筒的竹席放在了木板車上。


    老黃瞥了一眼,竹席倒是新的,席麵上還有著未烤炙好的青色。


    仆役遞來一個老舊的錢袋,老黃接過搖了搖。


    叮當作響,裏麵是三十個銅板。


    “照咱之前商量好的來,若是出了岔子,恐怕誰的麵子都過不去。”仆役用略帶威脅的口氣沉聲道。


    老黃點著頭解開了毛驢,趕著驢車離去。


    張家的生意出手闊綽,隻是這活實在難看。


    拉死人。


    長寧縣車行並無專門做死人生意的腳夫,隻有集市上的散腳夫才肯接這種髒活。


    不過最近長寧縣不太平,接連出人命案子,聽說是鬧了妖祟,連散腳夫都不願意再接這種活。


    老黃家裏供著老仙兒,這才敢硬著頭皮接了這樁買賣。


    縣道上很是太平,一路上沒遇到幾個行人。


    老黃揮舞著長鞭,卻沒有一鞭落在驢身上。


    驢畢竟比不上馬,你再怎麽抽打,它們也就這點本事。


    腳夫之間消息靈便,老黃深知最近縣裏出人命案子,死了打更人,死了白衣采買,死了獵戶,很是不太平。


    心裏犯嘀咕,老黃眼神就不由自主往竹席筒子瞧去,他很想看看這位張家大院老管家是怎麽個死法。


    會不會真的死的很稀奇?


    心念一動,老黃隻覺得像是貓撓一般收不住。


    恰巧此時,驢車偏入一個大坑。


    猛的顛簸,竹席卷滾落車下。


    老黃收了神往車下一望,不由地呆住了。


    竹席卷綁的不嚴實,這麽一摔竟掙開了麻繩平鋪開來,一具缺了左手的屍體掉將出來……


    ……


    午後晚日光,暖風拂後牆。


    宋默自覺吃了人參果與大力丸之後,身體愈發的遠超常人。


    簡單來說就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走起路來更有勁了……


    咬著小半塊烤的焦香的芝麻餅,宋默悠哉悠哉的賞著秋光。


    穿坊過市,不知不覺之間宋默便到了西市雲影坊。


    老大的天橋底下,早早的便有耍把戲的占位賣弄。


    那個戴著花臉麵具,這個吐著焰火,這邊大錘砸胸口,那邊耍猴攀鐵樹……


    端的是熱鬧非凡,找樂子的好地界。


    宋默放眼看去,隻見天橋下一處大些的空地此時圍了不少小老百姓。


    看戲法,尤其是想看精彩的戲法,那就得挑人多的地方鑽。


    何也?


    很簡單,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唄。


    找樂子的人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要想在這片大耍地界出名賺錢,無他法,隻有本事大,比同行都大才合當落賞錢,博得滿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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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默擠進人群,往裏瞅了一眼,不由地有些失望。


    原來搭台子耍把戲的是一個手握長鞭的苗女,這苗女生的一副冷俏俊美好皮囊,身著土布苗衣,衣服上掛著不少精巧的竹筒,冷翠水薄煙衫,苗條身形,肌膚勝雪三分,自有一股輕靈之氣。


    原來都是些以貌取人之輩,宋默不屑的瞥了一眼眾人。


    隨後,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苗女麵前擺著兩個百斤石鎖,宋默不由地腹誹:“難道說是胸口壓石鎖?那還不得壓平嘍?”


    宋默心想著,眼看著。


    眼隨心動,不偏不倚的落在苗女高聳雲峰之上。


    “可惜了。”宋默咂咂嘴惋惜的說道。


    其實圍觀眾人多是看苗女美貌,其中不乏登徒子,但尚無一人像宋默這般毫不掩飾的盯著人家看。


    苗女沒好氣的瞪了宋默一眼,一聲俏喝之後,手中長鞭甩出。


    那長鞭如靈巧的黑蛇一般,準確無誤的轉過一個石鎖,百斤石鎖在長鞭之上打著圈。


    圍觀眾人喝了聲彩,這般絕活倒也算稀罕。


    然而這並沒有算完,苗女輕勾長鞭再次穿過另一個石鎖,兩個百斤石鎖在空中僅憑一條長鞭串聯。


    再反觀苗女,單手握鞭,臉不紅氣不喘,確實有些本事。


    宋默這才明白苗女的把戲,但腦海中仍情不自禁的浮現出胸口壓石鎖的畫麵來。


    心隨念動,麵隨心顯,宋默咧嘴笑出聲來。


    這一笑不打緊,但苗女把戲未完,看到宋默發笑,自然以為他是在取笑自己。


    砰的一聲,兩隻百斤石錘陡然落地。


    苗女收鞭,冷眼望著宋默:“你笑什麽?”


    宋默忙收住笑道歉,苗女依舊怒道:“青皮無賴,討打。”


    宋默隻覺得眼前一道鞭影打來,忙往後一退。


    長鞭擦著鼻尖落在石板地上,打出一道白白的長痕,這要是打在身上那還了得?


    宋默強忍著胸中火氣沉聲道:“姑娘,過了吧?”


    苗女收鞭迴手,扭過臉去不看宋默。


    宋默自覺無趣,但又難以壓住胸中火氣,思索片刻轉身離去。


    不多時,一個方臉壯漢擠進了人群扯著嗓子喊道:“你這把戲如此拙劣,欺我們建安京城老少爺們兒沒有眼力嗎?”


    方臉壯漢此言一出,圍觀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江湖把戲自有規矩,靠的是真東西吃飯,作假取巧最是為人所不齒,一經發現,本地算是萬萬待不住的。


    故而方臉壯漢話音剛落,苗女的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


    “你說她把戲拙劣投機取巧,倒是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一個看熱鬧的老丈說道,周圍人連連起哄。


    方臉壯漢故作為難道:“跑江湖討生活本就不容易,咱們別讓人家一個小女子為難。”


    說著,方臉壯漢有意無意的看了苗女一眼。


    方臉壯漢這招高明,看似在為苗女著想,其實是在調動群眾的情緒。


    這是一個陽謀。


    苗女果然上套,冷著臉道:“有本事你就把話挑明白,否則休怪我長鞭無情。”


    咄咄逼人的模樣並不討喜,反觀實誠憨厚的方臉壯漢倒是一副好人模樣。


    “既然這苗女不識好歹,你就拆了她的把戲伐。”開口的又是之前那老丈。


    方臉壯漢佯裝無奈,像是迫不得已的走上前去,隻用食指與中指那麽一粘,石鎖穩穩的被他拿了起來。


    圍觀眾人先是一愣,隨後笑開了花。


    方臉壯漢閑庭信步般走了一圈,看客們更是篤定石鎖被動了手腳。


    “得罪得罪。”方臉壯漢放下石鎖一臉歉意的衝著苗女拱手道。


    熱鬧過後,看客已然散去七八,苗女即使有心爭辯但已是徒勞。


    “好,你很好。”苗女咬了咬嘴唇死死的盯著方臉壯漢看。


    方臉壯漢笑笑,目光下斜。


    “登徒子!”苗女猛的意識到什麽,但方臉壯漢已然退進人群,轉眼間沒了蹤影。


    苗女氣鼓鼓但也無可奈何,隻好低頭收拾東西離開。


    圍觀看客之中兩個公子哥對視一眼,不動聲色的跟在了苗女身後。


    ……


    天橋之上,碧水覆雲海,綠帶攬紅河。


    僻靜之處,方臉壯漢抹了一把臉,頓時恢複了本來麵貌。


    正是收了易容術的宋默。


    “有趣。”宋默咂咂嘴看著離去苗女的倩影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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