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未省有秋光,城外白雲分漢江。


    長寧縣衙,後院停屍房。


    過午。


    唐意沉著臉看著空空如也的桌台。


    “又神秘消失了,這都是第八個了。”仵作劉琦嘀咕了一聲,心中已是有了不少的懼意,甚至有些想退出的意思。


    夏雨也是愁眉不展,不良帥的位置還沒坐穩便出了這檔子事,實在糟心。


    下麵圍著的不良人也是人人自危,生怕自己遇到了邪祟。


    唐意看著另一個桌台上的屍體,正是今日才發現的白袍采買陳阿牛。


    猶豫片刻,唐意心思一動沉聲說道:“趕緊派人把這具屍體送到建安京城南的殮屍房去。”


    夏雨明顯一愣,隨後疑惑的說道:“唐大人這恐怕不合規矩,況且陳阿牛此人並無親屬,殮屍所費無人贖買啊。”


    唐意隨手丟出一角銀錢低聲道:“這殮屍錢,我出了。”


    夏雨還想再說什麽,但最終沒有開口快步走了出去。


    唐意又檢查了一遍陳阿牛的屍體,依舊是一無所獲。


    突然,外麵匆忙走進一個人來。


    劉琦瞥了一眼來人,卻是衙門裏的百事通。


    “唐大人,你讓我打聽的畫像上那個女人有眉目了。”百事通開口說道。


    劉琦麵色一驚,低下頭沒再說話。


    ……


    離開長寧縣衙,唐意騎馬出了城。


    離縣城三十裏的城東,百年張家大院。


    院中燈火通明,大氣的莊園之中還貼著不少的雙喜字,看來是最近剛辦過喜事。


    裏裏外外的家丁丫鬟一個個步履匆匆,麵色有異,這倒讓張家大院籠罩著一種詭異的氣氛。


    大院後廳,幾個張家話事人臉色難看一言不發。


    “說說吧,你們覺得最近縣裏發生的命案和她有沒有關係?”最終,端坐在太師椅上的老家主張長林開了腔。


    老家主張長林穿著一身紫色的長袍馬褂,一隻鹿首拐杖斜靠在椅背,八十有三,須發皆白,皮膚如老鬆樹般,唯有一雙老眼還看得出幾分睿智。


    “這是二房的事,我們不想跟著摻和,更不想蹚這趟渾水。”三房媳婦馬曉蓮撇嘴說道,眼神中都是不滿。


    老家主抬頭看了一眼,隻見馬曉蓮穿著一身裁剪得體的粉色旗袍,下擺開的很高,露出惹眼的白花花大長腿。


    “有傷風化。”老家主不喜的低聲說了一句,對於這個兒媳婦他心中是不滿的。


    “小廣畢竟是我們張家的人,你這樣說未免會寒了二房的心。”一個中年人沉聲說道,正是老家主長子張玉河。


    “假仁假義,當時出事的時候咋沒見你蹦出來說話來著?”馬曉蓮嘀咕了一句,聲音不大卻一字不落的落在眾人耳朵裏。


    “你!”張玉河漲紅了臉,指著馬曉蓮怒道。


    “我說老三,你也管管你家婆娘。”大房媳婦孫莉橫眉說道。


    坐在下首的一個木訥中年人,尷尬的點點頭,正是張家老三張善水。


    “他敢!”馬曉蓮瞥了張善水一眼無所謂的說道。


    砰砰砰,鹿首拐杖有力的敲在石板上。


    “夠了,看你們像是什麽,哪還有個一家人的樣子,我還沒死呢。”老家主怒道。


    “拿了人家東西,終究是要還的。”馬曉蓮冷聲說道,說完扭動著曼妙的腰肢從眾人眼前離開。


    老家主臉一沉,剩下的張家人也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


    縣道上,一輛牛車朝著玄樂門走去。


    牛車上照舊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朱哥,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去。”麻小泗怒氣不減,猛的一拳打在棺材上。


    自從出了長寧縣衙,麻小泗就一直發著牢騷,明顯他們送迴給唐意的畫卷上有著近日命案的線索,怎麽說也應該參與進來,到時候破獲命案論功行賞也能得些賞賜。


    沒想到夏胖子實在欺人太甚,非但沒讓他二人參與,甚至把他們完全排除在外,又把送屍去城南殮屍司的活派給了他們兄弟倆。


    “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嘛,朱哥?”麻小泗對始終沉著臉一言不發的朱柯繼續說道。


    “事情有點不太對啊。”朱柯並沒有接麻小泗的話茬,而是沉聲說了一句。


    “怎麽了?朱哥你是不是有什麽發現?”麻小泗以為朱柯尋到了什麽線索,忙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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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柯搖搖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棺材低聲說道:“屍體陳阿牛隻是少了兩個眼珠子,而且我打聽過,這陳阿牛隻是一個孤兒,沒有家屬出錢打點,完全是唐大人出錢殮屍,其實屍體隻要裝口薄木棺材埋了便是,為何唐大人要如此大費周章呢?”


    麻小泗聞言不以為意道:“我說朱哥你想這麽多幹嘛,唐大人畢竟是京城大官,菩薩心腸,興許是人家俸祿多的花不完也不一定。”


    朱柯沒有再說話,眉頭緊皺的沉思著,他不由地想起今早宋默給他送的那張宣紙畫卷來。


    “難道是……”朱柯眼神一凜,心中暗道。


    此後一路無話,牛車從玄樂門進了建安京城,徑直去了城南殮屍房。


    殮屍司中,兩位小吏賀一鳴與吳宛霖已經麻木了。


    兩人對視一眼,也不多話。


    研墨。


    起筆。


    梅開三度。


    出屍簿上明明白白的寫著一條屍體分發記錄。


    “建安十三年八月十九,長寧縣出屍,發與七號殮屍房。”


    ……


    日晚菱歌唱,風煙滿斜陽。


    宋默打著哈切起開了門板,一輪白月已掛在天邊。


    黃昏微晚,點卯小司。


    溜著彎去老街買了塊芝麻餅啃著,等迴了殮屍房一看。


    得,老二位已經等在了七號殮屍房門口。


    “來了,二位?”宋默笑著將芝麻餅收了起來說道。


    魏喜和魏塵叔侄兩個已經有些麻木了,對眼前的宋默有一種說不上的感覺。


    恐懼亦或是敬佩。


    宋默看了一眼白布蓋著的屍體,這次不消多問,必然又是長寧縣送來的。


    “還等啥?弄進來吧。”宋默說道。


    屍體放在桌台,魏家叔侄倆快步離去,生怕惹上不幹淨的東西。


    有了兩次經驗,宋默便不再害怕。


    洗了手,點了鎮魂燈。


    燈光平穩,安放牆角之後,宋默便穿針引線準備殮屍。


    宋默絲毫沒有注意到,黑暗中一個黑影緩緩走了出來,一步一步的繞到了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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