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初。


    六扇門。


    諸葛長青看著手中的羊皮卷,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羊皮卷上密密麻麻畫著無數方格,紅筆勾勒,墨線縱橫,正是建安京七十二坊市圖。


    建安京南北十三條街,東西十七條街,七十二坊市。


    各坊市街道之間皆有隱門,諸坊之間水陸渠道,暗渠無數交互通達。


    城牆之間有夾牆通道,橋下有溝,坡中有坎,相互縱橫構成一麵建安京的暗網。


    萬幸的是諸葛長青手中的羊皮卷上僅僅隻勾勒出建安京六成的市坊,剩下的四成市坊多在東市,幾乎隻是畫出了那些市坊的輪廓和標出了名字。


    啪。


    諸葛長青將手裏的羊皮卷狠狠地拍在桌上,台下齊京墨,白淩泉和唐意三人皆是麵容冷峻。


    在石榴巷天四貨棧突厥人留下十三具屍體,無一活口,斷了所有線索,尚不明確突厥人所圖為何。


    令人心驚的是,憑天四貨棧遺留下羊皮卷上的市坊圖便可推算突厥人所圖非小。


    “突厥人究竟意欲何為?”神侯諸葛長青喃喃的說了一句。


    他深知能夠在六扇門重重圍捕之下淡定逃脫的兩人絕非泛泛之輩,幸虧畫著市坊圖的羊皮卷被劫了下來,否則有著市坊圖的指引整個建安京幾乎可以說是來去自如。


    順渠下毒,放火燒坊,夜殺賢良,潛入皇城……


    可幹的事情太多了,哪怕就是在上元坊,春陽城,大佛寺幾個熱鬧的地界咳嗽兩聲都能惹出天大的亂子來。


    今日是花燈節,天子賜恩與民同慶,各市坊皆有搭台戲耍。


    取消宵禁,五城兵馬司徹夜巡防,鎮北軍拱護城門,旅賁軍鐵甲遊城,六扇門星夜嚴守。


    建安京看似鐵桶一般,其實都是緊繃的琴弦。


    人手不夠是大問題。


    諸葛長青揉了揉腦袋,他端坐的身軀緩緩伏低了些,一陣疲倦襲上心來。


    齊京墨有些慚愧的小聲說道:“我已經派人在官渠沿途搜索。”


    這次追捕實為齊京墨領銜,白淩泉副手,出了岔子他當擔全責。


    諸葛長青擺擺手歎了口氣道:“官渠非比常渠,所連溝渠甚多,繞建安京之流皆可通達,此法不可取。”


    白淩泉抱劍沉吟道:“此時離花燈節尚早,大人給出六扇門調令去五城兵馬司召集人手,聯合市坊不良人和差役,一坊一坊的搜,定然能尋到賊人。”


    諸葛長青同樣搖了搖頭道:“今日西市石榴巷抓捕一事已惹得市坊動蕩,若真的進行大搜,恐怕擾的聖人不喜。”


    其實還有些話神侯諸葛長青並沒有擺到明麵上來,那就是自從鎮魔司成立以來,聖人對六扇門的倚重越來越小,此時全靠著餘威壓人,哪還有調動五城兵馬司的權力。


    諸葛長青最後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唐意問道:“你怎麽看?”


    唐意指了指諸葛長青麵前桌上的羊皮卷沉聲說道:“市坊圖。”


    諸葛長青欣慰的點點頭道:“沒錯,突厥人無論所圖何物想必都離不開市坊圖。現在市坊圖被劫,你們覺得突厥人下一步會怎麽做?”


    齊京墨思索片刻說道:“私藏市坊圖是大周重罪,能藏有市坊圖的地方無非兩個,一個是戶部文案府,一個是皇城內衙。”


    白淩泉同樣點點頭道:“私藏市坊圖是殺頭大罪,隻有官家典藏,戶部負責修繕改造市坊當存有市坊詳圖,皇城內衙記錄報備當有留存。”


    唐意聞言眉頭微皺,卻是什麽都沒有說。


    神侯諸葛長青額頭稍展說道:“追星手去戶部文案府提出市坊詳圖,飲血劍帶人去皇城內衙嚴守。”


    末了,諸葛長青嚴肅道:“切記,不可走漏風聲,突厥狼患萬不可傳到聖人耳中,花燈節決不能出亂子。”


    齊京墨應了一聲道:“大人放心,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諸葛長青臉色一沉,白淩泉滿臉黑線的拉了追星手出去。


    等齊京墨和白淩泉走出去又過了好一會兒,諸葛長青才開口問唐意道:“你剛剛是不是有話要說?”


    神侯諸葛長青久為六扇門統領,自然是看出了唐意剛剛的怪異神色。


    唐意點點頭道:“私藏市坊圖雖是重罪,但有一種人卻是敢收藏。”


    諸葛長青凝重道:“什麽人?”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唐意平靜的說道。


    諸葛長青眉頭一皺道:“商人?”


    ……


    巳正。


    東市,常樂坊。


    羋子歌換上了一襲黑色鑲金絲桃花外褂,白色襯衣微濕,腰間是一條白色玉帶,頭發沒用木簪挽起而是披散下來,倒是個風流公子模樣,一隻像是白頭翁的鳥站在他的肩膀上。


    趙奴換上了一身黑色粗布袍子,一尺見方的木箱倒背身上,頭上是一頂鬥笠,鬥笠下拉完全遮住了他胡人的麵貌,站在羋子歌邊上倒像個老仆一般,不惹人注意。


    “我們來這裏幹嘛?你不是說市坊圖在戶部和皇城嗎?”趙奴戒備的看著羋子歌說道,他的十三個同伴被六扇門屠盡,對於羋子歌一個大周人很是防備。


    羋子歌並沒有對趙奴的戒備表示不滿,而是低聲說道:“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羊皮卷落入人手,想必此時戶部和皇城定然是早有戒備,我們若摸將進去無異於自投羅網。”


    趙奴並非愚笨之人,稍一思索便明白羋子歌此言非虛。


    “那我們此時該當何為?”趙奴沉聲問道。


    羋子歌早知趙奴會有此一問,所以立即開口說道:“市坊之中多有掮客,人脈廣野路子,凡走貨入倉,坊中尋人,住店攬客等瑣事在市坊司和商人中很是吃得開,而這市坊圖對掮客生意裨益良多,所以定有掮客手中藏有市坊圖。”


    趙奴沉默不語,從六扇門破石榴巷天四貨棧之後,他就覺得和羋子歌的位置發生了對調,此番交談感觸愈深。


    “既尋掮客,來此何為?”趙奴最終還是開口說道。


    羋子歌停住腳步伸手一指微微笑道:“仁安當掌櫃劉金標,建安京掮客中數他最吃的開。”


    趙奴順著羋子歌手指的方向一看,眼前是三層的木質建築,一塊描金的黑木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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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牌上書三字,仁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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