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遠在漠北之地,常年侵擾大周邊境,兩國自然沒有半點通商往來。


    何況北漠突厥離建安京城千裏之遙,怎麽會忽然出現又暗殺了一個不良帥呢?


    這事出的蹊蹺,絕不是常理所能解釋。


    建安京出現命案理應交由京府衙門處置,刑部配合,大理寺監察。


    如果是危及建安京城負責督辦的應該是兵馬司,鎮北軍嚴守永安門,全城宵禁。


    但偏偏出現在十八號殮屍房門口的竟然是六扇門。


    既然連六扇門都插手其中,這事絕對小不了哪去,搞不好整個建安京都會掀起腥風血雨。


    可是這些事情都讓食肉糜的官老爺們操心去吧,此時的宋默就想苟在殮屍房裏,安安心心走皮麵拿獎勵。


    ……


    走馬燈跑完,宋默所殮屍體的生平被記錄在引魂錄上。


    魂兮歸來,引魂入錄。


    天地玄黃,四階九品。


    引魂錄給出屍體的定價:黃字三品。


    一麵青銅寶鏡,兩麵含紅綠鏽色,盤龍紋路雕花結,半點饕鳳隱其中,半為長陽半為陰,斂光浮塵照其影。


    朝奉鏡。


    《二程遺書》中曰,如明鑒在此,萬物閉照,是鑒之常,難為使之不常。


    這朝奉鏡,可分古物陰陽之別,陰為實,陽為虛,實為真,虛為假,乃是真假之分。


    宋默拿起手中的朝奉鏡,攬鏡自照,古鏡金光隱現,點點金光沒入眼中,繁雜的古物知識湧入到腦海。


    道心光明,如日月之光,無所思為,而萬物閉照,道心無我虛明,洞照萬理,乃分陰陽,辨真假,識鬼神。


    天拂雲光,月攬霞色,已是破曉雞鳴。


    手中的朝奉鏡化作點點青煙吹去,宋默的眼神如古井之波,心沉如水。


    他已經盡悟朝奉之道,凡是世間之古物,隻消得一眼便識的真假。


    “乖乖…”宋默驚喜交加又帶些遺憾,驚的是引魂錄下無虛假,凡所殮之屍則必有收獲。


    喜的是屍體定價黃字三品並不算高,但已有朝奉鏡辨真假之術,實在奇異,心中不免對天、地、玄三階有所期待。


    遺憾的是徒有屠龍技傍身,但身處異世,恐無施展之地。


    一念至此,宋默喃喃道:“這要是在二十一世紀,憑我這一手朝奉之術,北京的潘家園,天津的沈陽道,非得撿他十件八件的漏。”


    其實建安京也有古玩鋪子,最氣派就當數東市常樂坊,仁安當。


    宋默暗暗下定主意,有機會一定得去仁安當撈上一筆。


    俗話說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宋默自持以朝奉之術還愁做不到鳥槍換大炮?


    但摸摸口袋,這才發現口袋裏僅剩下一十三個銅板,倒不是說前世花錢如流水,一個銅子兒想花倆,而是殮屍工作薪水實在是低。


    殮屍一具放可得銅板四個半。


    對,就是四個半。


    也不知道哪個缺德鬼想出這麽一個克扣殮屍人工錢的法子,一月殮屍凡為雙數,兩兩湊整,則可工錢盡得。


    若不幸,一月殮屍恰為單數,則多出的半塊銅板落入殮屍司手裏,二一添作五隻管換酒喝,卻是十分不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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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囊中羞澀,仁安當的事隻好先放一放。


    ……


    雞鳴沃野,鍾鼓晨明。


    宋默起開木板,走出殮屍房,徑直去了老街。


    城南本就熱鬧,殮屍房更是靠近菜市口,一來陽氣重鎮壓邪祟,二來靠近秋斬刑場方便將斬首的屍體更快的運到殮屍房收斂,以免血流四地,魂散八方。


    老街存在其實不過三五年,有些店鋪的門旗還是新的,不過因為是離殮屍房近了些,所以食客大多嫌晦氣,人氣低久而久之便成了老街。


    一來二去,掌櫃們自然對宋默這些殮屍人沒有好臉色。


    宋默走到老街裏麵一家不起眼的早點鋪子前,一眾殮屍人約定好一樣在這裏過早。


    放眼望去,殮屍人群裏竟難找到一個正常的人,無不是瘸腿,獨眼,結巴……


    除了沒有斷手,盡是些天殘地缺之人。


    殮屍人走皮麵,陰門行當裏最為邪乎。


    莫不是五弊三缺,煞氣極重,根本就端不起這碗飯。


    早點鋪子,一對老夫妻正忙碌著。


    畢竟這麽多殮屍人又多是殘疾,照顧起來實在有些吃力。


    “客官,要些什麽?”一個年方二八,模樣俊俏,紮著紅頭繩的姑娘笑著問道。


    卻是老夫妻的孫女,燕子。


    宋默稍一思索說道:“一碗豆漿,兩個包子。”


    “有餡還是無餡?”燕子又問道。


    宋默知道殮屍人之所以都來這個鋪子吃飯,一是店主老夫妻為人熱情並不討厭他們麻煩,二嘛也是這裏實在便宜。


    比如說這包子,一個足有二兩,分為有餡無餡。


    有餡一個銅板,無餡一個銅板倆,豆漿則是一個銅板,遠要比其他早點鋪子便宜的多。


    “無餡。”宋默囊中羞澀,隻能吃起無餡的素包。


    燕子應了一聲衝宋默莞爾一笑,沒一會兒便端來一個小碟,一碗豆漿。


    碟中雜麵包子兩枚,醇香的豆漿兀自冒著白氣,熱騰騰的。


    “送你的。”燕子笑著又端來一個粗瓷菜盅,裏麵是色澤誘人的蘿卜幹。


    宋默道了聲謝,一邊吃著包子一邊暗自打量著燕子。


    燕子身著一件青布衣裙,烏黑的秀發,一支黑木簪挽著流雲髻,額前的雲鬢彎著一個好看的弧度,一張娃娃臉不施粉黛卻自是三分青澀,顯然已出落有形。


    宋默的眼神往下稍移了一些便收了迴來,喝了口豆漿才自嘲的笑了笑。


    一口雜麵包子,一口蘿卜幹,倒是頗有一番風味。


    宋默心想,這裏沒有化肥農藥,吃的可都是綠色蔬菜。


    對,賺翻了!


    就在咬下第二個包子的時候,宋默的臉色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默不作聲的低下頭一看,包子裏麵赫然是香氣撲鼻。


    居然是有餡的羊肉包子!


    宋默疑惑的往燕子那邊看了一眼,這才發現燕子也在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一切盡在不言中。


    宋默心中明白,這並非是自己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而是燕子可憐自己麵無血色,身體瘦弱,所以才“拿錯”了一枚包子。


    殮屍人常年和屍體打交道,撈陰門的夥計自然是損耗血氣,久而久之一個個麵黃肌瘦跟個大煙鬼一樣。


    宋默默不作聲的喝完豆漿抹了抹嘴,放下飯錢便轉身離開。


    等客人散去了些,早點鋪子的王婆輕輕地用手點了點燕子的腦袋說道:“你啊你,真拿你沒辦法。”


    一旁的林老丈也隻是笑而不語,做生意講究的便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廣開四方財源。


    林老丈自然也是看到了剛剛的一幕。


    一家三口都是心善之人。


    日照四野,萬點鱗光。


    過早的客人已經散去,燕子收著碗筷,林老丈和王婆收著桌椅板凳。


    待收到宋默的位置,燕子輕唿了一聲。


    林老丈和王婆隻道是燕子不小心劃了手,沒成想迴頭一看也是愣住了。


    隻見宋默放下的粗瓷大碗邊上,赫然一字排開碼了三個銅板。


    林老丈好半天才低聲說了句:“這兔崽子,講究嗬。”


    宋默此時正優哉遊哉的走在長街上,貨郎遊街串巷叫賣著糖葫蘆,小販們賣草鞋,榔頭,布眼魚,好不熱鬧。


    宋默並非閑逛,而是趁著日頭正好吹去一身的陰氣,免得落下一身寒疾,到老了隻能做個像街口吳老二那般的打更人。


    一路閑逛,建安京常有耍把戲,買藥丸的,金發碧眼的胡人也不罕見,隻是初次見到倒也稀奇。


    不多時就看到各個戲坊的雜役在紮著戲台,戲台上五花八門,全是奇形怪狀的花燈。


    問過才知道,原來是日漸十五,適逢中秋。


    建安京一年一度的花燈節,聽說漠北節度使馬嗣虎會迴京參席,天子下令各個戲坊可自行搭台舞樂,到時定然是熱鬧非凡。


    宋默心想這麽熱鬧的事情,到時一定過來開開眼界。


    打定主意,宋默便往迴走。


    還沒等走到七號殮屍房,宋默遠遠的便看見門前站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紫色官服,腰挎柳葉刀,卻是六扇門的人。


    宋默本待轉身避開,沒料想那人徑直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你就是七號殮屍房的皮麵匠?”六扇門的官爺開口問道。


    那人恰如戲文裏的玉麵小生,唇紅齒白,模樣冷俊,他腰間掛著的腰牌上反麵刻了個鬼臉,正麵卻是他的名字。


    唐意。


    宋默見躲不開,隻好硬著頭皮拱手答道:“正是小人,不知大人有何貴幹?”


    唐意微微皺眉:“長寧縣那具不良帥的屍體是你收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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