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他,怎麽騙?”張思鼎有些兒不解。


    劉鐵著意四下看了看,沒有什麽人過來,向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朝他們有聲有色說了起來,這兩個人一邊聽一邊不住地點頭。


    最後劉鐵大聲地問他們:“怎麽樣?”


    “太好了!就得這麽治他。”方曉不住地點頭嘟囔著說。


    。


    “行!高!高!”張思鼎朝劉鐵伸出了大拇指,拍著劉鐵的肩膀:“沒想到劉鐵還有這鬼招呢!”


    劉鐵聽著笑著沒有言語。


    “好!就照你說的辦,今天開始準備,明天晚上正式開演!”張思鼎笑著嚷著布置著。


    皎潔的月光下,還能依稀看清那個“姑娘”的打扮。隻見“她”雙腿弓起,兩手扣著雙腿的膝蓋,上身穿著看不清什麽顏色的花褂子,白色紗巾罩著腦袋,兜著臉係在脖下,兩條過肩的長辮子搭在有些混園的背上。圓圓的頭有些拘謹害羞似的低著。這就是方曉扮的大姑娘朱一芝。


    北邊道上傳來了劉鐵和小鐵牛的說話聲,雖然離這兒還遠,可劉鐵說話聲音卻高,雞打鳴似的尖嗓門半裏之外就能聽到他在說什麽。他又在反複耐心地叮囑小鐵牛,“不要問姑娘這,問姑娘那,一個大姑娘跟你一個老爺們坐在一起,又是黑夜,她膽小,你甭問她什麽,你就用眼看,更不許摸人家大姑娘的手。對啦,我先跟你介紹介紹這姑娘的情況吧。她是南邊南海子的。南海子你知道在哪兒嗎?”


    “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劉鐵心說,你要知道了還麻煩呢,真要是你想姑娘想邪了心,找到人家去怎麽辦。“這姑娘叫朱一芝。”


    “叫朱一芝,名字還挺漂亮。”小鐵牛聽著讚美著。


    劉鐵心想,這傻家夥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豬一隻”是啥意思。


    “她們家裏哥好幾個就這麽一個老閨女。”


    “知道了,老叔,您放心吧。我保證出不了事。”小鐵牛聽小劉鐵又要囑咐他不要這不要那,心裏有些急不可待了。攔著老叔的話就向南走去。


    “你跟她呆十多分鍾就迴來,對啦,要想說話,說說你的情況也行。”


    “行啦,老叔,您放心吧。”小鐵牛笑嗬嗬答應著,急忙忙朝坐在老柳樹旁邊的“姑娘”那兒走去。


    小鐵牛慢慢走到“姑娘”身旁。站也沒站一會兒,就和“姑娘”並齊坐著,學著“姑娘”的樣兒,雙手扣住膝蓋。


    “你瞧你身上還挺香,好像是雪花糕味兒吧?”說著小鐵牛用力吸了兩鼻子。


    那個“姑娘”見小鐵牛和“她”坐的太近,便慢慢向東挪了挪。


    小鐵牛看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甭躲我,剛才我老叔說了,今天咱倆就是搞對象,搞對象就是互相看看就得。我向毛主席保證,決不動你半根汗毛。”小鐵牛雖然小學都沒有上到完小,嘴裏卻人間大道理講得條條在理,並且還敢說話,要不年輕輕的,就敢張口求人家給自己說媳婦呢。


    為了打消“姑娘”對他的戒意,小鐵牛有意識地把身子向西稍稍挪了一點點。他臉朝南,看著河水,照著他的老叔劉鐵對他的囑咐,向“姑娘”介紹自己的情況。


    “我是王官莊的,這個當然你知道,我在大車排勞動,有時跟車,有時趕鞭,年紀還小,經驗不足,還不能拿長鞭子趕車。”


    劉鐵離他們兩丈多遠坐在紫芽槐底下看他們倆的活動情況。聽到小鐵牛最後一句話時心想:純是放屁,離開學校門就捅牛屁股趕鞭,都八年了,抗日都抗完了,還說經驗不足呢。


    “我跟我們村王鳳啟一車,他可是老把式,有時他也把大鞭子交給我,讓我給他趕一段。我也不是吹,那兩個大牲口一到我手裏,老實得跟綿羊似的。走慢了讓它快點走,甭用鞭子抽它,鞭子朝前一伸,胳膊一較勁兒手腕一翻,‘啪’的一聲山響,那兩牲口一下震出了精神,搗開四腿,猛勁朝前跑。王鳳啟跟人老誇我,說我還真是那麽迴事,他今年五十多了,趕明兒他不幹了,那輛車的把式沒別人的份就是我的了。他現在是大車排排長,趕明他一不趕車,那排長,咱自知之明,咱不巴結當官。”


    “呸,你這臭嘴真能胡唚,王鳳啟還誇你,我沒聽到過一次。我倒有時候看到王鳳啟瞪著大眼珠子,漲紅著臉氣洶洶地罵你不玩營生,白活了二十多。”劉鐵在心裏氣不公地罵著小鐵牛這個臭不要臉的白癡。


    方曉怕要堅持不住了,抓耳撓腮的也不那麽穩當了。小鐵牛也不言聲,心裏蠢蠢欲動,隻見他的臉朝著那個“姑娘”,一動不動地看著。雪花糕的香甜味兒刺激他心裏很是癢癢。“姑娘”不怎麽寬大的腰,大大的眼長得還挺勻稱。幹活一定是把好手。要她幹活幹嗎?好好地伺候我,給我養活孩子就行了。兩條辮子挺粗還挺長,小鐵牛正吃蜜似的看著這個“姑娘”,天花亂墜地想著他和這個“姑娘”。


    突然,身後冷不丁傳來慢條斯理的說話聲:“怎麽樣,兩位?互相看的差不多了吧?”


    小鐵牛趕忙轉過臉朝後望去,“原來是老叔您,冒冒失失聽見說話聲兒,也沒看見人,心裏‘砰’的一下還挺緊張。”


    “臭小子,書沒念多少,字屁還不少。”劉鐵笑嘻嘻地罵著小鐵牛。小鐵牛聽了也不急,也笑嘻嘻地應和說:“這不都是跟您學的嗎。”


    “得了,別臭跩了,走,我問你幾句話。”說著,小鐵牛跟著劉鐵向北走到紫芽槐北邊站了下來。


    “你看怎麽樣?”劉鐵低聲問著他。


    “我看還可以,老叔給我介紹的人,那還錯得了。”


    聽著小鐵牛這句話,劉鐵勝利地點著頭。心想,隻要你沒看出破綻,還說行,我這點心,這點功夫就算沒白費。


    隻見他掐起了腰,直起了腰杆,大聲地朝小鐵牛說:“大侄,這你可得聽清楚了看明白了。這個姑娘是南海子的姑娘。叫‘豬一隻’。她長得什麽樣,咱一點兒沒遮沒攔,雖然是在黑夜,可在月亮底下,你們挨得那麽近,也看得清楚,看得明白。你再說一句堅定地話。‘豬一隻’這姑娘趕明兒給你做媳婦你同意不?”


    劉鐵每說到‘豬一隻’這個名字時,心裏禁不住的樂勁向上拱。他隻好努力地壓製著自己。這時,隻見小鐵牛右手一拍方胸脯,堅定地說:“老叔,你就相信你大侄吧,叫‘豬一隻’做我媳婦。我姓鐵的沒意見。我要是”


    見他還要瞎發誓瞎保證什麽的,劉鐵笑著攔住了他:“行,行,我相信你,你是條漢子,可是這事還有一點,男女雙方搞對象得雙方都沒意見,這事才能繼續下去。你現在說定了沒意見,可我還得問問人家女方。如果女方也沒意見,這事就算成了。”


    “對,對,重要的是人家女方有沒有意見。”小鐵牛笑著應和著。


    “如果人家姑娘‘豬一隻’。”說到這兒,劉鐵禁不住笑出了聲:“你看我今天高興得說說的自己就樂上了。”他使勁咳嗽了兩聲,鎮靜了一下接著說:“如果人家女方再沒意見,你這事是不是就應該表示表示。我倒沒什麽,咱一村的又是你叔叔,關鍵是人家姑娘家。我這個媒人應該告訴人家一聲,讓人家放心,高興高興。”這一次他再不敢提‘豬一隻’這三個字了。說完之後,他兩眼笑咪咪地瞅著小鐵牛。


    隻見小鐵牛聲色未動。毫不含糊地說:“那是自然,我讓您辦事,決不能讓人家說出什麽。您趕明兒去‘豬一隻’她們家,告訴她們家一聲,說我們兩人都沒意見了。去之前,我給您買2斤塊糖兩盒煙怎麽樣?”


    沒想到,一提到具體的拿錢買糖時,這個剛才說話還慷慨大方的家夥,一下縮起了手腳。買2斤糖兩盒煙。


    劉鐵一聽就來了火氣,嘴上的一把刀“唰”的一下亮了出來。可他還是把這把刀朝裏藏了藏露出了笑臉:“叫我一兜口裏掖2斤


    糖塊,一兜口裏掖兩盒煙,不遠幾十裏去姑娘家,掏給姑娘媽和姑娘爸爸,你以為這是哄小孩兒呢。一個包兒也不掂,兜口癟癟的,幹嗎去了,寒磣不寒磣呀?”


    小鐵牛聽了劉鐵這幾句綿裏藏針的話,一時沒了言語。夜色雖看不清他的臉,可以想象,此時他那胖臉一定是紫茄子似的那樣難看。沉默了一分多鍾,小鐵牛還是死魚不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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