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


    一張張猙獰恐怖的血臉,殘缺的屍身,接天的血窪,陰森的血色雷電出現。


    範安瞳孔閃爍,清楚自己是在夢裏,準確來說......是在鬼貘的夢裏。


    方才鬼貘噴薄出黑煙,籠罩了方圓數百米,也把周遭發生的餘缺生物都拉進了夢裏。


    有火眼金睛在,想要擺脫夢境,對範安來說,易如反掌。


    隻要退後幾百米,就能從中解脫。


    但他要做的不是逃跑,是殺掉這隻鬼貘。


    所以必須涉足鬼貘外放的夢境,並將其斬殺於夢中。


    黑霧竄動。


    “啊啊啊......”


    一堆屍體嚎叫著自四麵八方向範安湧來,有的麵孔他還熟悉,有的麵孔卻完全沒有印象。


    無數的血手抓向自己,範安鬼刀一掃,頓時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忽的。


    天邊突然傳來一聲暴喝。


    “兀那殺人惡鬼,如今可知道厲鬼索命,報應不爽麽!”


    話音剛落,一條長滿倒鉤的鐵鏈子捆向範安的脖子!


    麵對鐵鏈,範安不躲不閃,伸出黑氣繚繞的手,一把握住倒鉤鐵鏈。


    鬼氣護體的手掌刀槍不入,這鐵鏈上的尖刺,破不了防。


    範安反手往迴一拽,硬是把鎖鏈那頭往迴扯來。


    “咚咚咚......”


    屍海中踉踉蹌蹌被扯過來一隻四米多高的牛頭鬼差!


    範安手一抖,一扔,那倒鉤鎖鏈打了一個旋兒,猛地環住了牛頭鬼差的脖子。


    “你!”


    那牛頭鬼差又驚又怒,雙手死死抓住纏住頸部的倒鉤鐵鏈。


    “安敢裝牛頭馬麵?”


    範安冷哼一聲,腳步一沉,手臂狠狠一拉,絞動鎖鏈。


    鎖鏈上根根倒刺紮進牛頭鬼差的脖子,骨節逐漸斷裂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砰!”


    那四米多高的牛鬼鬼差轟然倒地,頸部極其不自然地反扭著,全是露骨的傷口。


    “以為我是鬼,就會怕鬼差?”


    “嗬,忘了告訴你,老子才是真正的鬼差!”


    範安詭譎一笑,這鬼貘怕是不知道他的跟腳,還以為他會分不清楚夢境現實。


    殊不知,他早已看穿了一切。


    忽的。


    景象再變。


    牛頭鬼差突兀的消失,周遭陰風慘慘,血雲倒墜。


    範安環顧四顧,發現自己現在站在一座橋邊。


    四野是荒山野泉,哭嚎聲和獰笑聲不時傳來。


    時不時還能能看到釘著活人的木樁,木樁前,有圓目鑿齒,青藍二色的惡鬼正扒皮抽骨,形容慘烈不能筆述。


    範安沒有絲毫懼意,恪守本心,施施然踏上橋。


    忽的,他背後傳來鬼嘯:“快走,那姓範的苦鬼,閻羅正等給你量刑呢,下那十八層陰羅地獄呐!”


    範安正要轉身。


    突兀的,他自己的聲音居然也從後麵傳來。


    “我殺得都是該殺之人,閻王爺也審判不了我。”


    範安轉身,就見那牛頭馬麵拿鐵鏈鎖著一人,那人樣貌帥氣,雙目精湛,麵容卻是駭人慘白,那神態樣式,除了自己絕沒第二個人。


    他如看猴把戲般,看著眼前場景,心中無一絲波瀾。


    就見,那牛頭馬麵鎖著“範安”,緩緩過橋。


    期間,與自己擦肩而過,卻是看都沒看一眼,仿若自己不存在一般。


    範安再次顧盼四周,旋即發現,這四下的慘鬼和刑差,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自己。


    他在這地方,倒像是個隱形人。


    想到這裏,範安不自覺邁開步子,跟著牛頭馬麵往地府深處走。


    望鄉台,血湖池,奈何橋,剝衣亭,滑油山,惡狗村,孟婆莊,枉死城。


    種種詭異陰森的場景,倒讓範安眼界大開,真如身臨其境一般。


    但是此地的種種慘樣,也讓範安升出難掩的煩躁感覺,看得惡心反胃。


    不多時,牛頭馬麵押著自己來到一座陰森大殿。


    兩位判官分列兩旁。


    黑無常頭頂的帽子上寫著“一見發財”。


    白無常的頭頂帽子上則寫著“天下太平”。


    兩鬼的血紅舌頭直到腰間。


    “來人可是範安?!”


    閻王大馬金刀坐於殿前,聲音如悶雷炸響,穿五龍山河錦繡袍,兩道長直帽翅,黑須如同鋼針,濃眉如劍,眼如銅鈴......


    被鎖住的範安目光閃爍,強聲道:“正是。”


    “好個兇頑不化的惡鬼!你殺人盈野;就是滾刀山,拔舌剝皮,抽筋抽腸也難以抵償,你還不認罪?!”


    範安一揚頭,渾身鎖鏈叮當亂響,他雙目發紅:“我殺的都是些該殺之人,該殺之鬼!”


    一旁的判官一聲冷笑:“既然如此,你可敢與我一樁一件算來。”


    “範安”大聲喝道:“有何不敢!”


    “好!”


    那判官一招手,兩具破爛屍體自殿外衝了出來。


    兩人滿身血汙,身上的腦袋都碎開,爛肉中一對雙恐怖的大眼死死的瞪著“範安”。


    暗處的範安瞥了一眼,這二人是卸嶺門人,送下了藥的外賣早餐,然後被自己捏碎了腦袋。


    “範安”高聲唿喊:“此二人草菅人命,死有餘辜。我殺他們又如何?”


    判官陰惻惻一笑:“黃口狡辯,若都按你這樣,人間還有法律不成?你還以為自己是替天行道的俠士麽?”


    他再一招手,一堆人密集地衝了出來,均都惡狠狠地瞪著“範安”。


    “這些人你可記得,很多人罪不至死,你為何要殺?”


    暗處的範安挑了挑眉毛,這群人都是那日在‘天上人間’會所所殺的人。


    為首的那人是宋哲。


    不過......這些人都已經魂飛魄散,連鬼都沒得做,還來地府哭訴?


    這不是搞笑嗎?


    “範安”臉色沉了一會兒,才大聲說道:“藏汙納垢,謀財害命,我殺了又何妨?”


    但語氣不堅定,有些搖擺,宛若死鴨子嘴硬。


    判官還在招人過來,接下來是卸嶺門的那批人。


    然後又是一番良心譴責,戲演得不錯。


    但處的範安已無心再看,鬼貘確實有兩把刷子,讓他內心出現了一絲間隙。


    但......殊不知,他早已看穿了一切。


    範安走馬觀花般,施施然來到殿前。


    這滿殿鬼神,沒一個看得見他的。


    閻王判官還在那逼逼叨叨個不停,擲地有聲,條理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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