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心躲在不遠處上了木格子窗垂了層層帷幕,四周鏤空的涼亭裏,終於看清楚那個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人物。


    他著了玄黃的錦袍,腰間係了玉色的綢帶。麵若冠玉,有濃濃的眉,英挺的眼睛,竟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她看著他急切的樣子,忽然好笑的皺了皺眉。又是一個色令智昏的人呐,難怪夏甫要費盡心思的往他身邊放美女。


    她將窗子推上,對連翹道“咱們走吧,好戲得開場了。”


    因著大家都是雲英未嫁的名門閨秀,不可擅見外男,每位小姐麵前都擺上了屏風。


    其實也不過是虛設罷了,誰不知道隻要在高處,便能將所有人的麵目看的清清楚楚,既然是個賣女兒求榮大會,不知道為什麽還要做出這副做派來。


    孫纖淳坐在夏青心前麵一排,偷偷拿眼睛去瞧了上麵坐著的人許久,一雙美目盈盈間全是風情。


    夏青心在屏風後看著太子衛陵一副火燒屁股的樣子正要發笑,轉頭卻不小心對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是個男子,穿著極囂張的白色內襯紅色長袍,正瞧著她發笑。


    她不由得愣了,轉而卻有些驚慌,有時候她不得不承認這麽些年的古代生活真的差點讓她要同化。她一個現代人,居然會因為男子的一個注視而害羞。


    那眼睛的主人毫不掩飾眼裏的打量和懷疑,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微微頷首。


    難道古代的男人都這樣?夏青心暗暗的皺了皺眉,畢竟自從穿越而來之後,她所接觸的男人不外乎家人,其他的也都是隻能看見個帽子的小廝們。


    那男子倒是有一副不錯的皮囊,和剛才的衛陵有些許相像,隻是多了幾分清秀。此刻他依著一旁的大樹朝她點點頭,麵上全是嘲諷的笑。


    夏青心皺了皺眉,心腔重重的一跳,但她很快掩飾過去,轉頭再不看他一眼。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她這樣輕聲的念叨著告訴自己。


    終於有個細長身材的宮女走到她前麵敲了敲屏風,恭聲道“青筠姑娘?請隨奴婢來。”


    夏青心定了定神,看著穿了一身白底鑲邊紋著白海棠圖案的夏青筠嫋娜的隨著宮女起身。夏青筠並不和她同車,所以她直到現在才發現,夏青筠明顯敷衍的態度。明顯到,連衣服都是半新不舊的舊衣,-----勉強算是舊衣反而能越發能襯出夏府多年累積著的貴族風度,畢竟現在隻有像左相他們這種新晉的士族們才需要全身上下都是新的,現代叫他們什麽呢?暴發戶或許比較貼切一點。那這個妝容也完全不出彩,才藝也隻不過是再敷衍不過的繡品便真的很值得懷疑了吧?。


    這不像她,夏青心隻覺得心裏不詳的預感更加濃烈,可是她偏偏抓不到一絲頭緒。那絲預感如同貓兒的爪子似地,撓的她的心絲絲的癢。


    可還沒等她細想,那個宮女便走到她這裏,同樣敲了敲屏風,恭聲道“夏四小姐,輪到您了。請跟我來。”


    夏青心便將纖長白皙的手伸出去,就著她的手一路行到白玉台階前跪下行了禮,恭聲道“娘娘金安。”


    一百六十級白玉台階上坐著的,便是當今皇後,上官先容。


    並沒等太久,她便聽見太監千篇一律的尖嗓子朝著所有人唱道“廣成侯府四小姐。”停了一會兒又衝著夏青心高聲道“對弈還是撫琴?”


    這便是說隻能兩個中選一個了?


    夏青心仍舊不敢抬頭,隻應了一聲,由著一個宮女牽著走到琴案旁邊,向上福了一福,道“撫琴。”


    她慢慢的坐下身來,仍舊垂頭低眉,背後卻不知為何透著絲絲的涼意。


    這可不是一場秀,這是直接決定你價值的地方,有利用價值,你才有資格去談條件。


    夏青心來了這裏這麽許久,平日裏倒是也聽過府裏的戲子們哼哼丫丫的唱過些曲子,但她是現代來的,哪裏聽的住這麽無聊的老調。那些曲子千篇一律的哀怨沉悶,再說自己的身份,若是不小心將那平日裏戲子們唱的詞說出來了,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雖說是怕露出破綻來,但到底女孩兒有哪個不想出些風頭的?且自己實在是輸不起也不能輸,便冒險挑了蘇軾的水調歌頭,雖然嗓子沒有天後好,但至少唬唬這些古人


    ,怕是也沒太大問題的。


    這樣想著,她的手早在弦上輕攏慢撚起來。


    這個夏府小姐的皮囊生的好,嗓子也算得上的柔糯,唱起蘇軾的這首詞倒別有一番味道。


    她隻開了第一句口,場上眾多熙熙攘攘的聲音便全都消失。


    她不能確定這個大周朝具體是在什麽時代,隻能確定至少宋朝還離這個朝代比較遙遠。於是便和以前穿越者一樣,無恥的挑了蘇軾那首著名的水調歌頭來演奏。


    夏青心在府裏這麽些年,除了些詩詞歌賦外,也刻意在金玉之聲上下了功夫。畢竟,自己早晚料到有這麽一日,說起來倒也多虧了穿越小說的泛濫了。


    這一曲聽在自己耳朵裏和聽在別人耳朵裏完全不一樣,直等她奏完,這場上竟也沒有絲毫聲音。她頓時有些忐忑,便斜著眼向離自己近的地方掃了幾眼。見眾人的反應倒和昨日在府裏夏老太爺老太太的表情一樣,便知道自己就算不是拔尖的,也算是最具新意了。


    果然,過了差不多半盞茶時候,玉階上方便傳來女子的聲音“廣成侯家的閨女?”


    夏青心忙欠身道“迴娘娘,正是。”


    那聲音便又停了一會兒才開口,喚她道“你抬起頭來。”


    夏青心便微微的揚起下巴,眼睛卻並不敢去看皇後。


    “怪道歌和曲都如此的好,人竟也是個天仙似的美人兒。”上官皇後接過自己身旁站的女官遞過來的玉盤翻了翻,眼睛卻並不從夏青心身上移開。


    夏青心並不與她的目光相接,隻又低下頭輕聲道“娘娘誇讚,臣女愧不敢當。”


    倒也是個通透的孩子,上官皇後轉頭看看呆住了的衛陵,餘光掠過衛陵旁邊的十一皇子衛豫,便又笑道“怎麽當不得?你奏的是什麽曲,本宮竟從未聽過。”


    這個朝代也是有水調歌頭這個詞牌名的,夏青心便欠了欠身“迴娘娘,是臣女自己寫的詞譜的曲,名喚‘明月幾時有。’”


    十一皇子看她的眼神便深了幾分。


    夏青心,廣成侯家的人,若是能將她要迴去當個側妃,倒也算是和夏甫這個老狐狸扯上了些許關係,他自然會多多打算幾分。


    何況眼前的這個女人狀似聰明機警得很,倒值得自己抬舉她做個側妃。


    衛瑾墨見她雖聲音低柔,但迴答滴水不漏間頗見城府,竟似乎絲毫不怕這皇後一般。且剛才的一曲確實驚豔,那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一句,實是男子才該有的豪情,一個女子竟然有此等胸懷,直將他都聽住了,不由得便對她生出幾許探究來。


    上官皇後聞見是她自己譜曲寫詞,不住聲的誇道“甚好,本宮許久未曾聽過如此美妙的曲子了。飄香,賞玉如意。”


    那被她喚作飄香的宮女著了一身黃色宮裝,捧著用玉盤盛著的玉如意緩緩的步下玉階走到夏青心身旁,笑道“姑娘好才藝,娘娘有賞!”


    夏青心便察覺身後從四麵八方朝她射來的目光。她這話,分明寓意著自己已經是此次百花會的贏家了,那幫大小姐們看她的眼神自是多了另一層意思。


    但她麵上依舊帶著妥帖的笑,滿麵春風道“謝娘娘。”又朝飄香略略福了一福“謝謝姑姑。”禮數周到而不顯刻意。


    飄香乃是玉坤宮的首席女官,乃是從七品官位了。青心這個禮行的倒也沒錯,但話雖是這麽講,這些貴女們卻鮮少有真正肯向她行禮的,夏府倒似乎真如傳說中的那般會調教女孩子們。飄香看她的眼神便立刻多了一分喜歡,笑道“姑娘客氣了。”


    她轉身上了台階,俯身在皇後麵前低聲道“倒真是個知禮有規矩的孩子,您的意思呢?”


    上官皇後點點頭,靜靜的看著夏青心退迴座位,轉頭附在衛陵耳邊道“確實是個心思玲瓏的丫頭,隻是太過伶俐了未必是好事啊。”


    衛陵便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幾個弟兄,輕笑道“若是這太過伶俐的丫頭成了其他府裏的,怕才是福禍未知呢。”他此刻眼神一片清明,哪裏還有半分剛才的樣子?“母後您覺得呢?”


    說的倒也沒錯,皇帝的這些兒子們都大了,的確快到分封府邸另出去住的時候了。


    上官先榮眼也不往別的地方瞧一眼,大有深意的一笑,道“兩個都聰明得過分的女子放在一起,怕隻怕禍起蕭牆。”杜芳曦是她親自挑選的良娣,麵前的這個女子倒也並不是不如杜芳曦,隻是兩個一樣聰明又一樣美麗的女子放在一處,是定然不會風平浪靜的。


    杜芳曦的乖巧伶俐早就人所共知,這個左丞相的嫡孫女琴棋書畫女紅針鑿無所不通,且最要緊的是,她代表了現在左丞相的態度。


    女子雖然起不到什麽作用,但是一個太子良娣,未來的皇妃或者是皇後的位子,總能讓左相他們更傾向太子這邊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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