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錦和浩宇出了廂房後,並沒有直接去尋青綢;紅錦引著弟弟走到了長廊的盡頭,那裏有一扇小窗可以看到街道上的情形。


    “花公子和胡公子,呃,你們是如何交好的?”紅錦問出了心中所疑。


    她和弟弟需要銀子,並不隻是為了生活,那是為了生存;而她們姐弟作生意,除了銀子之外,還需要有人做後盾——唐家不成,寧氏根本不懼。


    紅錦提出那樣一個主意時,便是為了試探花明軒二人,沒有想到二人一口就答應了下來:他們兩個人並不是沒有頭腦的人,相反是極為聰明的人;如此幹脆隻能說本城中的權貴並沒有放在二人的眼中。


    浩宇有這樣的朋友,紅錦當然高興:但怎麽也要問個清楚才對。


    “我們在番邦就認識了,相處了有二三年呢;後來隨舅父到京中時又遇上,大家都很高興——姐姐,他們都是好人。”浩宇最後一句話很認真。


    紅錦微笑:“我知道,嗯,他們家都是做什麽的?”


    “都是生意人,不過花公子家有人出仕,很有些權勢的樣子;姐姐,我和他們認識的時候,還算是孩子呢,而且我們姐弟也沒有什麽能被人看上的。”


    紅錦點頭:“知道啦,我也不過是問兩句,你認識他們,可是我不認識啊。”她拍了拍浩宇的手:“去吧,我去尋六妹妹。”


    做生意的、在朝中有人:說白了浩宇也不知道兩個人的身份;但是有一樣浩宇說對了,她和弟弟還真沒有什麽可以讓人掂記上的。


    眼下她也沒有更好的人選,這一次他們姐弟也不過就是出一個主意和五百兩銀子罷了,那就賭一賭。


    紅錦尋到青綢之後,用過飯便和青綢分開了:她不太耐煩應酬那些千金小姐;當然也是因為對方根本看不起她這個鳳家的大姑娘。


    看著青綢等人上了馬車離開,紅錦笑顧茜雪:“我們再去那邊看看吧。”主仆一行人便要繼續向東而去。


    “鳳大姑娘請留步。”一個清朗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紅錦愕然迴頭,不知道是誰會認識自己。


    一個身著雨過天青色,淺織修竹花紋綢袍的男子立在不遠處,正看著紅錦抱以微笑;男人長得很英俊,帶著幾分書生氣,很容易能讓人起好感;但是,紅錦並不識得此人。


    她迴顧了一眼茜雪和蘭初:兩個大丫頭也不識得此人。


    雖然此時浩宇三人和青綢都離開了,不過大街上人來人往的,紅錦倒也沒有什麽可害怕的。


    “公子有禮,不知道公子有何見教?”紅錦掃了一眼男人的身後,隻有一個長隨和一個小書僮而已。


    “鳳大姑娘,鄙姓方,冒昧留住姑娘,還請姑娘不要見怪。”方公子欠身行禮。


    紅錦還了半禮:“無妨,有事請公子直言。”


    她說完的時候,注意到茜雪等人的麵色變了:難道這人有什麽不妥嗎?她以目相詢,茜雪立時伏在她耳邊道:“姑娘,此人應該就是方人豪;他們方家和我們鳳家可是世仇死敵!”


    什麽?!紅錦萬沒有想到這位溫謙如玉的方公子,居然會是鳳家的世仇。


    世仇可不同於仇人,也就是說方家和鳳家的仇怨可是結了幾輩子了:那這位方公子叫住自己為了什麽。


    方公子如同沒有看到茜雪和紅錦的耳語:“在下有幾句肺腑之言,不知道大姑娘可否屈尊去吃杯茶。”


    他的神色很誠懇,目光很清澈,完全是一副無害的樣子。


    紅錦想了想輕輕一福:“還有些事情,今日並不方便,日後再相擾公子吧。”方家和鳳家是世仇,她在大街上和方人豪一起去茶樓吃茶的話,今天晚上迴去寧氏一定會發難的:她不想招惹這樣的麻煩。


    方人豪聞言一笑,笑意讓人想到了暖春三月的陽光:“大姑娘既然有事兒就先請;”頓了頓之後他的笑意更盛:“原本我也不好意思如此冒昧,隻是想到令弟在本城停留不久,所以才……”


    紅錦聞言看了一眼方人豪,隻是輕輕一福什麽也沒有說,便帶著茜雪等人離開了。


    方人豪在紅錦走了半晌之後輕輕一歎:“沒有想到,鳳家的大姑娘如此聰明。”


    “聰明?小的沒有看出來。”身後的書僮撇了撇嘴:“膽子小倒是真的。”


    方人豪搖頭:“你懂什麽。”


    紅錦轉過了街角之後,茜雪才急急問道:“他那話是什麽意思?”


    紅錦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並沒有說什麽,她當然明白方人豪的意思:寧氏是容不下浩宇的,當然會想法子把他支使出去,支使的遠遠的。


    不過此事浩宇和她早已經想到了,倒也不必謝謝他方人豪的提醒。


    “那方家公子是個什麽樣的人?看上去是個很知禮的讀書人呢。”紅錦對方人豪很有些好奇。


    茜雪撇嘴道:“他是知禮的讀書人?”


    蘭初也搖頭:“他是不是讀書人婢子沒有聽說過,隻聽說他是一個很厲害的人,非常厲害的人。”


    “哦?怎麽個厲害法?”紅錦看向了蘭初。


    蘭初一指不遠的店鋪:“姑娘,前麵那一家便是方家的店鋪。”


    紅錦看過去,很大的一個門麵,而且門前熙熙攘攘的人很多:居然也是布店。


    “原來我們鳳家的布店是本城中最大、最好的,本城中的達官貴人們所穿的衣物,幾乎都是出自於我們鳳家的布店。但是現在,本城中最大、最好的布店並不是我們鳳家了。”


    聽到蘭初的話紅錦道:“是方家?”


    “方家隻是其中之一,但是我們鳳家連其中之一也不是了。”茜雪歎了一口氣:“方家原本一直被我們鳳家所壓製,但是這幾年聽說方家當家做主的人並不是方老爺子,而是方大公子;隻幾年的時候,方家的布店便成了本城極好的布店之一。”


    主仆一行人說著話正好行到了方家布店前,紅錦仔細的看了一眼布店,引著茜雪等人走開了。


    紅錦走過之後又迴頭望了一眼,心道:那個方人豪,果然是個厲害的人;不過自家的那個老爹,卻隻能說廢物之極了。


    她當然並不認為鳳家一定要一直做布匹生意,但是衣食住行裏衣是排在第一位的,其中的利潤可想而知:鳳德文有了知府的支持,居然沒有守住祖業。


    現在鳳德文的心思也都在那些雜七雜八的生意上,紅錦想到這裏輕輕的搖了搖頭:丟了鳳家的金字招牌,是鳳德文最大的不智。


    如果能保得住鳳家布店,那麽鳳家再做什麽,也會讓人們認為鳳家的店鋪當然是最好的:但是現在的鳳家已經沒有什麽東西能讓稱道了。


    至於寧知府和鳳德文他們在做什麽生意,那卻不是紅錦能知道的;隻是這兩年來寧知府已經不怎麽在意鳳家了,聽說他又結了一門親家。


    紅錦並沒有因為方人豪的出現而壞了遊興,直玩到夕陽西斜時,她才帶著眾丫頭上馬車迴了府。


    她到了鳳府時,正遇上要出來尋她的浩宇。


    “姐姐,你怎麽才迴來,真是急死我了。”浩宇看到紅錦,開口就是一句埋怨。


    紅錦卻聽得心裏一陣溫暖:如果浩宇沒有迴來,不要說自己晚歸一點兒,就算是自己****不歸,鳳家也沒有當真為自己著緊的人。


    她微笑著取出手帕來給浩宇:“擦擦汗吧,我還不是迴來了。”


    浩宇也沒有再說什麽,陪著姐姐一同迴到了院子裏。


    春雪和若蝶看到紅錦迴來,急忙迎上來,又是脫外裳又是奉茶水的忙碌著,並且嘴巴裏還怪茜雪和蘭初:“你們真是會伺候,也不看看什麽時辰了才讓姑娘迴來。”


    茜雪和蘭初吐了吐舌頭,隻是低下頭笑誰也沒有開口分辯什麽:她們也是一時玩得興起,忘了催紅錦早些迴府了。


    紅錦坐下之後,春雪給紅錦取了水來洗臉淨手,似乎不經意的道:“今兒二娘和二姑娘午後請了容公子過去,聽說今兒晚上在她們那裏用晚飯了。”


    紅錦輕輕的“嗯”了一聲兒,好像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浩宇不太高興了:“容大哥怎麽搞的,怎麽和二房的人走得這麽近?”


    紅錦笑了起來:“好了,不過就是一頓飯罷了,又能怎麽樣?”


    浩宇看了紅錦一眼,搖搖頭並沒有再說什麽;其實他也知道,無論是姐姐還是自己,都和容連城說不上熟識來,所以有些話是不能說的。


    如果,他們的母親還在世,多好?浩宇的眼前閃過了那素白的房間,輕輕的合了合眼睛不再去想它。


    紅錦並不是沒有放在心上,她隻是沒有表露出來而已:麵皮薄嘛。


    二房的人還沒有死心?那她們母女早也不請容連城、晚也不請容連,偏就趕在自己出府的時候請了容連城過去呢?而且,容連城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並不是二房的人請他、他就會去的——可是他偏偏去了,又是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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