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衛民臨迴京之前,在機場還幹了一件特孫子的事兒。


    那就是改變了原本“啞巴吃餛飩”的初衷,他給“朱三萬”打了個電話通風報信。


    電話接通後,寧衛民沒有客套,開口就先問“朱三萬”認識不認識賀軍?


    聽“朱三萬”說這是滬海的郵票大王,他們之間也有過幾次交易,但不大熟,沒什麽真正的交情。


    寧衛民就開始裝可憐,做出了一副被迫無奈的樣子。


    口稱自己不知怎麽就被賀軍盯上了,自己受到脅迫不得不離開滬海。


    而且還不得不以極低的價錢把一大批鼠年生肖票賤賣給了賀軍。


    有關交易的具體細節,雖然他答應賀軍緘口,不好跟“朱三萬”多說。


    但念著彼此的交情,還是想在離滬之前勸“朱三萬”一句。


    那些他買走的鼠年郵票有賺頭就脫手吧,盡早落袋為安。


    也免得在不知情下犯在賀軍手裏,遭受無妄之災。


    為此,“朱三萬”除了大大的震驚,自然是覺得寧衛民為人講究,相當義氣。


    不但連連道謝,由衷感激寧衛民的“善意”提醒。


    而且對未能設宴給寧衛民送行也頗感遺憾。


    口稱寧衛民下次來滬做生意,自己必定要盛情款待,極力幫襯。


    甚至就連寧衛民為什麽手裏還有那麽多的貨,賣他郵票的時候卻沒告訴他,這件事都忽略了。


    而接下來,“朱三萬”的全部心思就放在“聽人勸,吃飽飯”上了。


    琢磨著怎麽才能以較高的價格把那三千版鼠年生肖票,盡快從市場上脫手了。


    於是很快,滬海的郵市可就熱鬧上了。


    要知道,整版鼠票如今在滬海可正位於一百五十元高位。


    如果隻是十張八張的整版票賣著,筆筆都是千八百塊的交易,太原路的馬路市場當然是無所謂的,價格沒準還能繼續上漲。


    可要是百八十張的上萬塊的交易頻出,市場中就比較顯眼了。


    雖然散戶也能勉強接受,但肯定會琢磨琢磨這是怎麽迴事。


    是不是意味著鼠年生肖票的行情風向,出現了什麽變化。


    要是三千張的整版鼠票全都急著出手呢,那就是以四十多萬塊的資金需求。


    市場的短期反應一定是激烈的,負麵的,絕不會再保持價格上的平靜。


    關鍵是旁人的手裏也有老鼠啊。


    誰也不想拿著要下跌的郵票,有人難免會因為市場的明顯轉向而慌張,也會起意跟隨。


    那麽這一下,那交易規模可就難說了。


    於是滬市的鼠票一兩天就從一百五掉到了一百二,比原本寧衛民來滬海時的價格還跌了二十塊。


    不用說,對“朱三萬”來說,多少還能賺上幾個。


    可對於剛剛訂好機票正要飛到花城去賣貨的賀軍可就難受了。


    他還真不敢走了,生怕自己這一走,滬海的局勢徹底失控。


    所以他不得不退了機票,延遲行動,專心調理滬海本地市場的突發情況。


    而且因為手裏沒錢,他還不得不拆東牆補西牆,又出手了不少好郵票,才勉強維穩了市場。


    結果等到一周之後再去花城,原本還指望在花城迴點血的他,差點沒再吐一口老血。


    敢情花城的生肖票行情和他頭幾天打聽到的情況大不一樣。


    原本這裏的鼠票應該一百六七一版的,沒想到他到了花城才發現。


    這裏的鼠票價格居然比滬海還低,也就一百出頭。


    牛票的行市更慘,滬海賣二十八,這裏也就十五塊一版。


    甚至連豬票的價格都不如滬海甚多,滬海賣兩千五,這裏勉強能夠這兩千。


    這樣大的情報誤差自然把賀軍給整懵圈了,根本無法接受。


    他就去跟給他消息的花城同行打聽,到底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重大失誤。


    隻可惜,給他放消息的同行並非當地郵市上神通廣大的人物,對相關情況掌握有限。


    他問來問去,人家也隻能告訴他,說事不湊巧,頭幾天花城突然有人批量轉讓了不少整版豬票。


    這些豬票被二傳手們又爭先恐後賣到了市場散戶的手裏,這才導致生肖票自豬票以下,行市的整體下移。


    至於這麽大批量難得一見的整版豬票到底是誰賣的?又賣了多少?以什麽價賣的?


    可沒人說得清。


    賀軍還能怎麽辦呢?


    也隻能自認倒黴啦。


    他一邊感慨著猛龍不過江是真理,花城才是臥虎藏龍之地。


    一邊灰溜溜的收拾東西,帶著郵票又迴滬海專心耕耘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去了。


    說白了,合著他這趟全算是白跑,除了賠進去幾天時間,還白搭進去機票和食宿費用。


    用劉寶瑞的話來說,那就是傷財惹氣陪盤纏。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賀軍萬萬沒有想到,其實這一切厄運,都是那個在滬海看似被他逼到了角落,不得不向他賠笑,答應三年內再不敢踏足滬海郵市一步的寧衛民帶給他的。


    如果他要是了解這件事的真相,知道那個姓寧的京城人,居然是個一轉眼珠就是一個壞主意的家夥。


    即便人不來花城,也能隔著千裏把他給毀成這樣。


    那他絕對會心生警惕,吃一塹長一智,避免再和寧衛民產生任何交集的。


    原本喝了咖啡的人就不好跟吃了大蒜的主兒鬥氣。


    人家一張嘴是什麽味兒?


    他一張開嘴又是什麽味兒?


    就更別說他還碰上個既能吃大蒜,又能喝咖啡,而且還能吃辣椒,吃大蔥,吃生薑,吃臭豆腐,吃螺螄粉,吃榴蓮,吃鬆花,吃納豆,吃奶酪……甚至幾項樂趣兼顧的全才了。


    隻可惜啊,現實沒有如果……


    完全與之相反,和在花城搞得焦頭爛額,被迫退歸老巢的賀軍不同。


    賣了“朱三萬”一人情,帶著巨款而歸的寧衛民,迴到京城後卻過得更加如魚得水,活泛極了。


    首先,他很欣慰走的這幾天,家裏沒出任何狀況。


    無論公司、天壇、飯莊還是和他個人的買賣,一切都運轉如常。


    尤其是天壇的《西遊記》展覽會和天橋百貨商場那邊的專營店,都已經走上了正軌。


    工作人員開始適應,變得嫻熟老練,而兩處的收入卻還在蒸蒸日上,不斷創出新高。


    其次,就連北極熊都已經把皮爾卡頓的雙色雪糕給做出來了。


    而且投放到市場上,反響頗佳。


    不但雪糕的口感和質量被客戶廣泛好評。


    同時也如正如寧衛民早前預計的一樣,又給京城添了一個口口相傳的熱門話題,無形中為公司形象做了一撥正麵推廣。


    不為別的,除了這種特殊題材和造型的優質雪糕屬於新生事物外。


    還因為如今,誰能吃到皮爾卡頓的雙色雪糕, 已經成了“不差錢”的潛台詞了。


    要知道,全京城隻有馬克西姆餐廳、壇宮飯莊和皮爾卡頓的正品專營店才能吃到這款雪糕,連天橋百貨商場的折扣尾貨店都沒有。


    而且兩個餐廳對這款雪糕的售價高達五元。


    專營店裏,也隻有購買了服裝的顧客才能獲贈。


    那是真正滿滿的“高逼格”啊。


    可以說在京城,誰要吃著這款雪糕,無論身在何處,都能惹來如同明星一樣的關注度。


    甚至寧衛民主導的雪糕攻略還無意中打破了京城冷飲界的幾個紀錄。


    一是皮爾卡頓的商標雙色雪糕算是國內出現的第一款多口味的雪糕,填補了國內冷飲行業的一項空白。


    二是這款雪糕的五塊錢的售價和一塊五進口原料的製作成本,也成為了目前全國冷飲界的天花板。


    三就是寧衛民在天壇推廣的一係列文創雪糕,還改變了京城冷飲隻能在六月之後上市銷售的約定俗成。


    並讓雪糕成了旅遊景點不容忽視的利潤增長點。


    惹得故宮、長城、頤和園和地壇、動物園,都有意學習效仿,全都和北極熊聯絡上了。


    毫無疑問,北極熊今年的雪糕車間,一定會竭盡全力擴大增產。


    從這個角度來講,寧衛民一個不留神,居然又成了國內當之無愧的文創雪糕鼻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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