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的萬物都是有慣性的,一旦新的大勢形成,一切也都將按照新的趨勢愈演愈烈。


    隨後的日子裏,各路媒體的記者們就如同打了雞血,各種報導添油加醋。


    把鬆本慶子前段時間遭遇的種種委屈寫得活靈活現,為日本民眾深刻地剖析一個溜夠。


    也成功把一個無辜被扯入醜聞的旋渦,卻無心辯駁,而是全心全意在演藝事業上追求進步的影後形象,在日本民眾的心目中樹立了起來。


    特別是為了搞到有關鬆本慶子如何和皮爾卡頓談成廣告代言合同,如何買下霧製片廠,又如何和華夏方的幾家製片廠談好條件的內幕消息。


    這些記者們更是挖空心思、想盡了辦法去接近一切和鬆本慶子有關的人。


    以至於除了鬆本慶子本人,連岡本晃和渡部滿都成了記者眼中每天需要追蹤采訪的香餑餑。而鬆本慶子的個人事務所和霧製片廠的辦公室,電話鈴聲能從早上七點鍾一直響到晚上十點去。


    不過由於好些情況都不宜公布,寧衛民和鬆本慶子早就下達了嚴防死守的命令,這些媒體就無一能夠得償所願的的。


    最後有些記者都被逼得沒轍了,隻好把采訪的目標對準了霧製片廠的原主人鬆本清張,導演野村芳太郎,以及鬆竹映畫的迫本社長。


    以求挖出點稍微沾邊的東西,好錦上添花一番,去應付自己的主編和好奇的讀者們。


    還有人甚至去問八竿子打不著的日本皮爾卡頓株式會社,導致於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日本皮爾卡頓分公司因此受到了不小的騷擾,甚至影響了公司的正常運轉。


    日方不免為此頗多怨言,聯係寧衛民好一通抱怨。


    沒辦法,現在就鬆本慶子火嘛,記者們不寫她寫誰!


    不用說啊,鬆本慶子和寧衛民這個時候真算是徹底踏實了。


    他們目前除了還要留神躲避記者追蹤之外,生活已經基本正常,心態也恢複了輕鬆和平和。


    因為這種曝光率的增加,和前一陣群起攻之,落井下石的“火”可大不一樣。


    那是截然相反的冰火兩重天呢。


    但他們兩個人還不是最高興的。


    最高興的人,其實還是把鬆本慶子當成米飯班主,要靠她吃飯的一票人。


    像他們收購到手的霧製片廠裏,那些原雇員們就很開心。


    任何一個人,對換了東家都沒有半點不滿意的地方。


    畢竟製片廠搞成這個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


    能留下的這些人都是有各自的苦衷,無法另謀他就的人。


    他們雖然對鬆本清張很尊敬也有感情,但對於對製片廠能夠在鬆本清張的手裏重新振作,卻早已不報什麽希望。


    如今鬆本慶子接手,鬆本清張過去欠下的薪金有著落了,大家工作也保住了,還有新的工開,而且是投資十億円的大製作啊!


    這樣樣不都是好事?


    甭管最終票房怎麽樣,隻要參加這種大製作電影的拍攝,就是一份在業內拿得出手的資曆。


    哪怕今後還需要換工作,那能走的路也寬闊了。


    更何況鬆本慶子聘請的導演野村芳太郎還是他們的老上司。


    工作起來也不會有什麽不適應的,那還有什麽可挑剔的?


    誰的心裏都清楚,鬆本慶子避免了製片廠的關閉。


    她不但是霧製片廠的救星,也是他們大家的救星,必然擁戴啊。


    而和這些人相比,更美得冒泡的當屬鬆本慶子事務所裏的幾個雇員了。


    因為他們的利益以及情感,和鬆本慶子更屬於同一個陣營,差不多是共通的。


    如果鬆本慶子星途黯淡,他們也會前程無望。


    但反過來,他們卻能隨之護佑,一起展翅翱翔。


    完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事兒。


    所以眼瞅著鬆本慶子從泥潭終於脫困,他們的心情也是從地獄到天堂。


    特別是工薪能夠上調百分之十這件事,更是讓他們感覺跟對了人。


    覺得鬆本慶子真是個念舊情的老板,對他們和外人是有明顯區別的。


    否則又怎麽會在事務所與霧製片廠合並之前,專門給大家加了薪水呢!


    這一下可好了,不但馬上就要到的半年獎要多出不少,足以讓他們體麵地麵對家人和朋友。


    而且他們一想到自己才是老板的親信,心裏就油然而生一種身為嫡係部隊的驕傲。


    哪怕事務所要和製片廠合並了,他們麵對正式製片廠的職工,也沒有什麽可畏懼的,反而優越感爆棚呢。


    誰不是任人唯親的啊?


    今後咱們這些人才是製片廠的主力啊,好好幹肯定能被提拔為管理職。


    基層雇員有基層雇員的追求,心思難免簡單一點。


    而對於對岡本晃和渡部滿這兩個已經實質上得了好處的人來說,就是另一種複雜莫名的狂喜了。


    隨著他們全盤接手霧製片廠的管理工作,兩個人都確切感受到了什麽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滋味。


    別的不說,現在再出現在陌生人麵前,亮出自己的新名片,無論是誰都得禮敬幾分。


    一個製片廠的項目專務和財務監事那是什麽身份?


    再小的製片廠,那也是正規企業的管理職高層的。


    別說那些像混進藝能界的演員模特還有他們的經紀人會上趕著巴結了。


    就是體育小報的記者也一改往日的輕慢,都是好聲好氣的跟他們打聽消息。


    甚至迴到鬆竹映畫的大船廠,他們也不再低人一等了,反而頗有揚眉吐氣的快慰。


    要知道,他們過去的那些同事可還沒幾個人混上管理職的呢。


    如今的他們卻已經不可同日而語,需要刮目相看了。


    再怎麽說,也是製片廠的高層了,而且收入上也比起原本的同事們高出一倍有餘呢。


    這足以證明他們當初選擇追隨鬆本慶子離開是明智的,不經意間就完成了業內層級的躍升。


    這還不夠他們拽的?


    當然,這也證明了鬆本慶子所看中的男人果然是一根超級無敵金大腿。


    對寧衛民,也必須言聽計從,抱好了抱牢了,死也不鬆手。


    他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東主是真有福氣和眼力啊。


    萬千人海中能找到這樣一個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錢有錢,還一往情深的鑽石王老五。


    這樣的本事,除了“日本第一美女”,還有誰能做得到?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人也在這件事裏得到了不小的好處。


    就比如自以為對霧製片廠臨近破產負有責任,自己導演的生涯已經差不多終止的野村芳太郎。


    絕沒有想到在好友鬆本清張的執意要求下,斥重金買下霧製片廠的兩個人還願意給他執導筒的機會。


    而且還不是敷衍,是給予極大的信任。


    讓他去導演投資這麽大,又具有如此社會影響力的電影。


    所以他也當真是懷揣著感激涕零,拿出來全部的本事,利用起全部的人脈,立誌要把這部電影拍好,好打個翻身仗。


    而他的這種保衛聲譽心態,也讓他對鬆本慶子前段時間遭遇感同身受。


    盡管這個已經六十七歲的高齡導演並不清楚有關鬆本慶子的輿論風波到底怎麽迴事。


    但共情和感激,還有切身利益,已經足以讓他決定要毫不保留的站在鬆本慶子的一邊了。


    與之類似的,還有寧衛民和鬆本慶子的共同好友石田良子。


    一直為了沒能站出來聲援鬆本慶子,把實話講出來而羞愧的石田良子,怎麽也沒想到寧衛民和鬆本慶子,為拍《李香蘭》這部電影,第一個發出邀請的演員就是她。


    他們不但給了她全部重要的女性角色目錄,任她來選擇,而且還開出了一千五百萬円的超格報酬。


    為此,她的經紀人簡直興奮極了,手舞足蹈恭喜她從此在日本影壇已經站穩腳步。


    還說這部電影如果真的大獲成功,今後她的身價還能再提高一個檔次,成為日本影壇的真正一線女星。


    至於石田良子本人,則是陷入了深深的感動和矛盾之中。


    一方麵為自己在藝能界找到了真正知心朋友而高興,感慨他們三人的緣分還真是奇妙。


    另一發麵也就更後悔自己沒能更多的幫助鬆本慶子而自責,覺得自己實在懦弱,沒能盡到朋友的義務。


    而最終,這所有一切的情感都化成了工作動力。


    讓她決定全力以赴去研讀山口淑子的自傳,認真揣摩角色需要,以幫助兩位好友把這部電影完成好。


    同樣內心充滿矛盾的,還有鬆竹映畫的社長迫本淳一。


    作為一手把鬆本慶子栽培成鬆竹映畫頭牌女星的他,對鬆本慶子是懷有一定父親情結的。


    看著鬆本慶子紅透日本,他即為鬆本慶子事業成就感到高興,頗有“我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


    同時也也為鬆本慶子越來越羽翼豐滿,渴望自由,越發明顯的倔強和固執而頭疼。


    前一段時間,他支持深作欣二,力壓鬆本慶子。


    除了利益使然的原因,也未免沒有“父親”想要教訓“女兒”,希望“女兒”能重新變得乖巧聽話的心思。


    然而後續發展的程度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把鬆本慶子打壓到那種程度,也的確並非他真心所願。


    實話實說,通過這件事,他對深作欣二自作主張采取的過分手段。


    對這家夥持才自傲,一直在利用影片票房對自己施加的利益綁架,都很不滿。


    也越來越覺得深作欣二像一條喂養不熟的狼——明明是被鬆竹映畫培養的導演,但對鬆竹的栽培卻毫無感激之心,有點隻認利益不認人。


    為此,他也難免感到後悔,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


    原本他就不是個意誌堅定,做事果決的人,而且有自知之明。


    當初能接任社長這個職務,他是力辭過的,不過是因為人緣好,是唯一能讓鬆竹內部的各方利益接受的人選,才勉為其難罷了。


    這個時候,不免又唉聲歎氣起來,覺得自己當初實在不該接手,有負老社長城戶四郎的重托。


    如今的鬆竹問題太多了,已經不是他的能力維持得了的了。


    然而正在他自怨自艾的時候。


    卻驚訝的發現鬆本慶子竟然憑借一己之力做到了輿論的翻盤。


    而且還把一份利益豐厚,卻毫無風險的合作合同擺在了自己的麵前。


    那他還能怎麽想?怎麽選?


    除了覺得鬆本慶子神通廣大,越來越有本事,的確難以再強迫轄製之外。


    他也對這個“女兒”不計前嫌的寬宏大量感到熨帖和寬慰。


    這是明顯的想要和緩關係,故意送錢給他啊。


    這種時候,他要再不吸取教訓,還不珍惜鬆本慶子的主動示好,那才是個不知好歹的蠢貨呢。


    所以他不準備再和鬆本慶子因為任何問題起芥蒂了。


    他決定今後就徹底放開手,完全由著鬆本慶子自己的意願讓她活吧。


    隻不過,對於鬆本慶子的情感歸屬,他多少還是有點不便說的保留意見。


    那個年輕人,英俊、有錢、有本事,有禮貌,確實怎麽都好!


    可問題是……他怎麽就偏偏是個華夏人呢?


    哎,算了,他也不是什麽真正的父親,這種問題還輪不到他操心。


    留給慶子真正的父母去煩惱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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