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對阿霞特殊身份的顧忌,加之不想讓自己的資產過度曝光。鵘


    所以寧衛民為阿霞聯係的不動產中介公司,並不是香川美代子在職的青葉不動產。


    而是最初幫他買下銀座那棟三層阿巴托的東基業港區營業部。


    不過這件事倒是進行得很順利。


    東基業港區營業部的店長當然知道寧衛民是個真正的有錢人。


    看到他饋贈的京城漆器也是相當滿足和喜歡。


    考慮到日後不管買賣,肯定還有合作的一天,怎麽可能不願意賣麵子給他?


    尤其見過阿霞之後,無論對她個人形象、日語水平,還是反應能力,店長都很滿意,認為是個很適合房產中介的人才。鵘


    反正現在房產中介的業務好的不像話,本身公司就缺少人手。


    加之女性雇員工資本身就低,又不要求成為終身雇傭製的正式社員。


    店長完全沒有理由拒絕這明顯對於雙方都有益處的聘用。


    至於晚上阿霞還有去斯納庫上班這點事,更不算什麽了。


    反而讓東基業的店長對寧衛民和阿霞是否存有更親密的關係,多了一層猜測和想象。


    作為同道中人,也就更不想推辭掉這種舉手之勞就能賣人情的機會。


    於是店長在當天不但又破費了幾萬円交際費,請寧衛民和阿霞一起吃了頓像模像樣午飯。鵘


    而且在問詢過寧衛民的意思後,還把阿霞指派給了寧衛民曾經的禦用的房產經濟人小野光南去學習相關專業知識,熟練業務。


    這小子因為工作成績頗佳,如今已經升任組長了。


    想來,也必定會看在曾經的金主寧衛民的麵上,對阿霞多加照應和指點。


    就這樣,寧衛民輕而易舉的完成了承諾,幫助阿霞進入房地產中介這一行。


    不但因為店長的禮遇,小小出了一迴風頭,讓阿霞更高看他一眼,覺得他這人分外靠譜。


    同時也讓這份人情的厚度更增加了幾分。


    畢竟對阿霞來說,介紹工作是一迴事。鵘


    與此同時,還能為她鋪設好了可以照應一二的上層關係,又是另一迴事了。


    總之,寧衛民算是惠而不費的撈足了人情上的便宜。


    而接下來幾天裏,除了應裝修公司之約,去驗收裝修好的壇宮飯莊,再相應提出一些調整意見。


    寧衛民就是忙碌租下新倉庫,新一批旅行箱貨物清關,然後趕緊雇車給旅行社送貨。


    最後,還要安排大刀商社和惠文堂書店在自己歸國的日子裏日常經營的事兒,以及訂購歸國機票,還要和東京的熟人朋友們一起吃頓飯,總不能不告而別啊。


    這樣一直忙到了2月7日——除夕的頭一天,寧衛民才算忙和的差不多了。


    不過唯一遺憾的就是鬆本慶子還在寒冷的雪國拍外景,沒辦法見上一麵,親口道別了。鵘


    結果沒想到,當天傍晚六點多,當他帶著饑餓的腸胃迴到西麻布的住處時,居然發生了讓他意外的驚喜。


    一打開房門,寧衛民就看見了玄關處的高跟鞋,女式皮大衣還有lv的挎包,而廚房裏則飄出了飯菜的香味。


    這顯然不是有小偷光顧,毫無疑問的,是這間公寓真正的主人迴來了。


    果不其然,隨著寧衛民心裏湧起期待和激動,火速換好鞋,正打算跑去廚房一看究竟時。


    那與他已經一個月未見,讓他朝思暮想的大美女大概是聽見了門開的聲響,此時已經從廚房的門裏閃現出來。


    “你終於迴來了!太好了!”


    鬆本慶子身穿淺色的高領毛衣搭配藍色的牛仔褲,係著一個藍底白花的素色圍裙,完全是日本小媳婦的打扮。鵘


    尤其看到寧衛民的一刻,表情顯現出的驚喜一點不亞於寧衛民。


    於是再顧不上其他,手裏的皮包往地上一撂,寧衛民幾步上前就抱住了鬆本慶子。


    “不是說得再過一個月才能拍完外景嗎?”


    “可明天你就要上飛機了,這一去就是十幾天,無論如何我也得來送送你呀。”


    “你跟攝製組請假了。沒關係嗎?”


    “導演有點生氣,不過沒關係。”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鵘


    “哪裏的話,沒什麽的,別擔心。倒是你,今天累壞了吧?”


    “沒有,你什麽時間到家的?”


    “下午兩點多。”


    “怎麽不和我說?為什麽要保密?不想讓我去機場接你?”


    “想給你個驚喜嘛。今天一迴家就看到我,難道你不開心?”


    “開心,當然開心,這還用說嘛。”


    寧衛民的語氣充滿了柔情蜜意。鵘


    鬆本慶子則輕吻了一下他的臉頰作為獎勵。


    “好了,飯菜馬上就好,先去洗澡吧……”


    傳說果然是真的。


    事實證明了,這個年代,日本女人侍奉自己男人的態度值得全世界男人羨慕。


    不過盡管如此,寧衛民卻仍舊予以拒絕,因為他更舍不得兩人相擁的這份溫存。


    “不,不。讓我再抱你一會吧,我還有點不敢相信,你居然為我從北海道迴來了,現在你就在我的懷裏。”


    他這孩子氣的眷戀不舍,讓鬆本慶子同樣欣喜不已。鵘


    但就在她剛想要說點什麽的時候,由於寧衛民驟然間加大力量,她不覺皺眉輕唿出聲。


    “啊!”


    寧衛民發覺不妥,趕緊放鬆臂膀,並惶惶不安地為之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弄疼你了嗎?”


    然而鬆本慶子卻相當的寬容,不但沒責怪,反而主動抱緊寧衛民。


    “沒事,繼續吧。我喜歡你用力抱我,抱得緊緊的。隻是別太突然了……”


    於是寧衛民立刻驅走了一切念頭,這次緩緩地,也更用力地,抱緊懷裏的女人。鵘


    “我好想你。真希望我能一整晚都這樣抱著你。”


    他的嘴唇緊貼著鬆本慶子的耳邊說道。


    “……我也是。很想你……”


    鬆本慶子則害羞地閉上了眼睛,並送上了花瓣一樣的嘴唇。


    他們就這麽抱著,親著,一直開心地笑著。


    站在廚房的門口,看起來就像兩顆彩色的糖豆兒。


    直到五六分鍾之後,因為鍋裏燉煮菜肴的催促和提醒,他們才意猶未盡,眷戀不舍的分開。鵘


    而再等到寧衛民洗過澡後,飯菜已經在桌上擺好。


    而且還冒著熱氣,一看就知道,應該是剛剛才做完出鍋的。


    換言之,鬆本慶子是嚴格地掐算著時間,一絲不苟做完了晚飯。


    盡管隻是些日本人的家常菜,有炸豬排、南瓜煨菜、天婦羅蓋飯、三色泡菜和玉子燒。


    可吃慣了大菜的寧衛民坐在餐桌旁時,仍然為這香味撲鼻的飯菜情感泛濫。


    因為這幾乎是所有男人都會去夢想的情景。


    結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家裏美麗溫柔的妻子已經做好了溫暖適口的飯菜,然後兩人情意綿綿,其樂融融的一起用餐。鵘


    看似普通,但這種心意相通的幸福和溫馨,這種平平淡淡的安適和滿足,卻是單純的金錢買不來的。


    “快吃飯吧,別涼了……”


    鬆本慶子緊著為寧衛民加菜,忽然意識到了還缺少什麽。


    “對了,還有酒呢。”


    “你做的菜看著就有食欲呢。幾乎和你本人一樣漂亮,一樣的好吃。”寧衛民當然是懂得予以誇獎的人,他目光炙熱地籠罩了鬆本慶子。


    “謝謝。”


    鬆本慶子麵露羞澀,低下頭來,恰好避開寧衛民的目光。鵘


    要說她原本不是個愛害羞的女人,也喜歡被愛人誇獎。


    然而如此意有所指的誇獎,而愛人的目光又像火一樣的熱烈,盯住她的眼睛,她還是會心跳加快。


    “今天多喝一些行嗎?”


    鬆本慶子為寧衛民倒滿了一杯的清酒。


    “為什麽呢?”


    “因為我得到了nhk大河劇的邀請,即將拍攝《春之波濤》。這部劇很可能會讓我再紅起來的。”


    “恭喜啊。確實是喜事。那麽你也要喝嗎?”鵘


    “嗯,我想和你一起喝。”她說出了心裏的話。


    “那麽好吧,是該慶祝一下。那咱們就多喝一點。”


    兩個人還真是言出必行,如同他們在金澤旅行時的第一頓飯一樣,一下就喝光了一大瓶清酒。


    邊喝邊聊,邊聊邊笑。


    他們聊得話題也從近到遠,逐漸變得海闊天空,漫無邊際。


    《春之波濤》這份工作從天而至的來龍去脈,二十多天未曾謀麵的相思之苦,北海道雪景的壯觀,攝製組拍攝電影的趣事,京城的冬天會有多冷,華夏的春節和日本的新年有多麽大的區別,以及兩個人過去各自的成長往事。


    喝出了醉意,他們又相互講笑話。兩個人講完了笑,笑完了講,直到鬆本慶子打了哈欠。鵘


    “辛苦你了,明明從那麽遠的地方迴來,卻沒能好好休息。本來應該我做菜給你吃的。”寧衛民看著鬆本慶子露出疲態,忍不住心疼的說。


    然而鬆本慶子卻搖搖頭,堅持地說,“我不累。就怕你覺得不好吃。”


    “哪裏的話,我巴不得你永遠做給我吃。可惜啊,明天我就要迴去了,你也要去工作……”寧衛民溫柔地握住鬆本慶子的手。


    鬆本慶子則問出了她最想了解清楚的問題。


    “這次迴去,到底想要在京城待上幾天啊?什麽時候能迴東京?能不能給我個準確一些的時間呢?”


    “抱歉,我真的說不好。”


    然而寧衛民卻歎了口氣。“不是我不想,而是這次迴去有好多事情想要處理。你知道的,華夏人禮數也很多,辦事需要蓋章的地方更多。我這次不但迴去要走親串友,安排許多事情,還要帶一大票人迴來。春節後,東京這邊的餐廳差不多就要營業了。需要準備的東西太多。反正我盡力早點迴來就是了。”鵘


    說完,他無比珍惜的撫摸起鬆本慶子的臉來。


    如此一來,鬆本慶子雖感遺憾,卻也就充分體會到了他確實無能為力的心境,隻有接受現實了。


    不過,不能不說鬆本慶子是很懂事的。


    這個時候,居然又拿出了一份特殊的禮物。


    “喏,本來想情人節那天親手交給你的。看來你是迴不來了,幸好今天為你做了一份。你就帶走路上吃吧。”


    “什麽?”寧衛民好奇的打開包裝精美的禮盒看,然後忍不住脫口而出,“巧克力!”


    “是啊,你喜歡吃巧克力嗎?”鵘


    鬆本慶子潔白細嫩的臉龐,又一下子漲紅了。


    隨著用手撩起耳邊發絲,又特意補充了一句,“我親手做的。”


    “喜歡,當然喜歡。這是最好的禮物了。你親手做的?這太辛苦了吧?不過,實在是感動。”


    寧衛民是大概知道情人節的傳統的,知道鮮花和巧克力是這一天男女表達情誼的禮物。


    在他的印象裏,真到了那一天,大概無論哪個國家,隻要有這種習俗的地方,這兩樣東西都必然漲價。


    但實話實話,他還從沒收過女人送給自己的情人節禮物,這在華夏是件不可思議的事兒。


    難免心頭一顫,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鵘


    然而他卻不知道,情人節送給男人巧克力,在日本其實是件極其普遍又普通的事兒了。


    日本的女孩子在這一天,送了情人還要送父親、送上司、送同僚。


    日本的2月14是和華夏的風俗可完全不一樣,那基本就是個女性群體討好男性的節日。


    不過話說迴來了,這倒也不能算是他自作多情。


    因為巧克力和巧克力還是不一樣的。


    情人節的巧克力,女孩子送給父親和上司的“義理巧克力”,那就要貴的,價格得千円以上。


    送同僚的就是“打發性巧克力”用超市裏的二百円一盒的就行。鵘


    而最麻煩的就是送給情人的“愛情巧克力”,那是女孩子一定要親手做的。


    一旦結婚,當丈夫的就別再指望太太還會費事給自己做的絕品巧克力。


    說白了,鬆本慶子給寧衛民親手做一份巧克力,無疑是把他當成自己“本命男”了。


    是在用這種特殊的禮物,表達自己的愛情。


    好在急中生智,“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寧衛民也想起了自己把最近收來大和觀光送的貴重禮物還放在臥室的衣櫃裏。


    於是連忙跑進臥室,拿來一盒首飾作為送給鬆本慶子的迴禮。


    要說事情就沒這麽個巧法的。鵘


    要知道日本還有一個風俗,那就是3月14日,是日本第二個情人節。


    這個節日裏論理,是該當男人送禮物給女人,作為還禮的。


    而男人的禮物隻有兩個等級,送給“真命娘子”的是首飾或者內衣。


    給重要的女性送手絹。


    說來還就是這麽巧,別看寧衛民隻是窮對付,臨時起意。


    可當鬆本慶子拿到盒子後,發現是個首飾盒,心情就一下美了起來。


    當打開之後發現是個玫瑰金的一對兒耳環,就更開心了。鵘


    她還真以為寧衛民是懂得她的心,早早就精心準備了這份能與自己的情誼相當的禮物呢。


    那還有不春心蕩漾?愛他入骨的?


    “這個貴嗎?”


    “什麽?”


    “我說耳環。”


    “不貴。也就十幾萬円吧。”


    “可是好漂亮……”鵘


    “沒你漂亮,其實有點配不上你。”


    “不,你送的,我都喜歡。”


    女人就是這樣的,隻要愛情泛濫,一旦情緒高漲,隱私之門旋即打開。


    反過來對於男人來說,同樣食髓知味,小別也更勝於新婚。


    於是自然而然的,燈下的兩個人很快就合二為一了。


    窗外的月亮則如同懂得害羞一樣,藏進了深深的雲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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