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紅燈剛剛亮起,一個車把掛著兩袋青菜的大媽以破風之勢衝過紅燈,一個急轉然後同電動車上的李恆安大眼瞪小眼。眼看就要撞上,李恆安眼疾手快,把住了車把調轉方向,兩輛電車堪堪擦過,昨夜下了雨,地麵打滑,李恆安便直接翻進了綠化帶。


    待她無比狼狽地從齊腰深的常青樹叢中站起身時,受了驚的大媽一腳落地,抬手拍著胸口中氣十足道:“你這個人怎麽騎的車,你趕著去投胎呀騎那麽快,我一把年紀了你要是把我撞出個好歹......”


    “是誰闖紅燈逆行?!”李恆安抹了把側臉刮出的口子,一股火氣湧上來,“瞎了?你看不懂紅綠燈啊?!”


    大媽明顯一愣,沒想到這麽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小姑娘一開口竟頗具流氓氣息,氣焰頓時減了三分,開始以碎碎念的方式罵罵咧咧。


    李恆安沒再搭理她,右腳腕一陣撕裂的疼痛,她倒抽一口涼氣,一瘸一拐地繞著撲倒在地的電車看了一圈,倒車鏡一個掉了一個裂了,車身上裂開兩道猙獰的口子。


    李恆安心疼地直嘬牙花子,心說怕是要報廢了。


    大媽見勢不對,默默收了聲準備推車走人,李恆安斜睨過去,冷聲道:“你走吧,走了算逃逸,十字路口的攝像頭都拍著的,這事兒還沒完呢。”一圈走下來她再也撐不住了,衣服已經髒了,李恆安索性搭著一條腿在綠化帶旁邊坐了下來,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喂,交警大隊嗎......”


    “韌帶拉傷,還好沒傷到骨頭。”老大夫推了推眼鏡,放下片子迴過頭,開始伸著指頭一下一下地戳鍵盤,邊戳邊慢悠悠道,“你這要吊幾天的水,你這腿腳也別來迴折騰了,我直接給你開個住院,等吊完了水,迴家休養幾天,差不多就沒啥事了啊。”


    這邊李恆安剛點了頭,那邊林一帆便敲門進來了。


    李恆安轉眼望過去:“處理完了?”


    “嗯,”林一帆應了聲,“違規方負全責,電動車送去修了,我們不用出錢,姐你別操心了。”


    李恆安滿意地點點頭,又道:“那沒什麽事兒了,你快迴學校吧。”


    “不著急,我請了半天假呢,大夫怎麽說?”


    “大夫說沒事。”李恆安臉不紅心不跳地過濾掉了前半段話,老大夫聞聲,斜睨她一眼,“我說的是吊完水,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言罷,老大夫將打印機上的單子扯下來,抬手遞給林一帆:“辦住院去吧。”


    “謝謝大夫。”林一帆接過單子,低頭看了眼,“住院啊......嘖,姐,我跟老師說一聲,以後三餐過來給你送飯。”


    李恆安一哽,哭笑不得:“我是不能動彈了嗎用你給我送飯?這又不影響走路,樓下就有賣飯的,我單腿跳都能跳過去了。”


    “你還跳?”老大夫接過她的話,轉過眼歎為觀止地看著她,“你要是一天跳三次,再過三個月都好不了。”


    李恆安:“......”


    林一帆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李恆安低眼,有些尷尬地抬手撓了撓額頭,頓了頓,她忽而想到了什麽,一拍巴掌抬頭道:“沒事兒,我想起來了,你不用來,顧峋可以給我送,我迴頭聯係他,反正他一天天的在家也沒事,過來給我送幾天飯,以後他來上網我不收他錢,他肯定樂意。”


    林一帆微微蹙眉:“姐......”


    “真的,”李恆安打斷他的話,言辭懇切,“你看你上次自己都說了,你快高考了,操心這些事做什麽,放心,我待會兒就聯係他。”


    林一帆猶豫半晌,最終還是點了頭。


    其實李恆安壓根沒打算聯係顧峋,她盤算著林一帆下課晚,白天基本沒什麽機會見到顧峋,應該不會穿幫;至於自己,李恆安根本就不相信老大夫的“危言聳聽”,她覺得自己年紀輕輕,身強體健的,不過是拉傷,從樓上坐電梯跳到樓下吃個飯綽綽有餘,三個月?哪兒有那麽矯情。


    可是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林一帆太了解她的尿性了,於是下午迴學校之後親自聯係了顧峋。


    然後當天晚上,顧峋便提著一保溫桶的排骨湯來親切地問候傷員了。


    李恆安抱著熱氣騰騰的保溫桶,顧峋看看她,看看她的腿,又看看她手上的吊針,兩廂靜默。


    李恆安沉默半晌:“謝謝。”


    顧峋兀自搖著頭,下午聽林一帆說起這事的時候,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陽台上的祈禱,心說不會這麽神奇吧,結果晚上親眼看見了李恆安的模樣,顧峋內心不禁一陣慨歎,這事兒一點兒不假,還真就是這麽巧。


    他忽而很想笑,但現在這個氣氛明顯是不適合笑的,於是他緊緊抿著唇,忍著笑,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李恆安看著這副一言難盡的神情,忍不住問道:“你怎麽了?”


    顧峋:“我在默哀。”


    李恆安:“......”


    默哀你奶奶個腿兒,我還活著呢。


    顧峋看著李恆安不善的神情,終於還是憋不住了,他輕咳一聲:“那什麽,你先吃吧,我不打擾你了,我出去坐一會兒。”


    李恆安黑著臉目送他離開病房,顧峋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三秒之後,走廊裏響起了驚天動地的狂笑。


    李恆安一叉子叉在一塊排骨上,心說這人有病吧,至於這麽幸災樂禍嗎?!


    笑歸笑,接下來的兩天,顧峋當真兢兢業業地送來了一日三餐,吃人嘴短,李恆安再也不好就那天顧峋的嘲笑表示什麽不滿了,於是二人的相處幾乎是前所未有的和諧。


    第三天早上,顧峋照例提著保溫桶來到醫院,住院部十二樓,李恆安在最後一個病房,走廊盡頭,一個帶著鴨舌帽的男子和顧峋擦肩而過,顧峋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帽簷壓得很低,看不到臉,看下顎線和脖頸,那應該是個很年輕的男子。


    顧峋微微蹙眉,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注意到這個男子了,走廊盡頭本來是對著門的兩個病房,可其中一個整修,等於說隻剩下了李恆安所在的那一間,那間四個床位全部住滿,可是顧峋來迴跑的這兩天,從來沒見過哪個床的陪護是個這樣的年輕男子。


    如果不是陪護,應該沒道理經常跑到這走廊盡頭來。


    顧峋沒同李恆安提起,卻暗自留了個心眼,當天中午吃過飯,他跟著一個陪護的大姐出了病房,趁大姐洗碗的空檔開始套近乎。


    幾句寒暄之後,顧峋放輕了聲音:“大姐,跟你打聽個事。”


    “嗯?你說。”


    “也沒什麽,”顧峋擺出一個有些難為情的笑來,“就是,咱們這個病房的陪護有沒有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啊。”


    聞言,大姐莫名其妙:“你不是嗎?”


    “除了我呢?”


    “嘶,這......”


    顧峋笑笑,壓低了聲音,煞有其事地解釋道:“是這樣,說來怪不好意思的,30床是我女朋友,特不讓我省心,您不了解她,我得時刻防著她周圍所有適齡男青年。”


    大姐被逗笑了:“瞧你說的,我看著挺穩重一小姑娘......不過你放心,我家那口子在這兒住了一星期了,我整天都在這兒,來這病房裏看望過的,除了你和她弟弟,就沒有四十歲以下的男的。”


    “哦——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顧峋打著哈哈道,“謝謝大姐。”


    “不客氣。”


    待大姐離去,顧峋立在洗手池邊,笑意淡了下去,果然不是陪護,那這病房四個人,是衝著誰來的?李恆安嗎?


    李恆安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覺得自己住院這幾天來,顧峋來得越來越勤,從剛開始隻是來送三餐,到現在幾乎沒事兒就呆在病房,這讓從小到大生病都沒被照顧過的李恆安頗有些受寵若驚,她甚至生出股錯覺來,再這麽下去,二人的“粉飾太平”就要發展成真的革命友誼了。


    晚上,顧峋送過晚飯之後便迴去了,差不多快十點的時候,林一帆放學來到了醫院。


    其實林一帆一直想趁放學後過來看看李恆安,可醫院離得遠,李恆安又怕他睡得晚耽誤上課,幹脆就一直不讓他過來,這是第二天趕上月假,有一天休息,他才能在放學後過來看看。


    李恆安還在想著白天的事,她接過林一帆洗好的蘋果,也沒聽見他說什麽,就自顧自道了句:“一帆,現在上網的這個價錢很貴嗎?”


    林一帆被她問得莫名其妙,頓了半晌,才如實道:“我除了去找你之外又沒去過網吧,話說這事兒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吧。”


    “也是,”李恆安一點頭,嘎嘣咬了口蘋果,邊嚼邊狐疑道,“藍天的網費也不算貴啊,值得做到這種地步?”


    ——李恆安沒再繼續說下去,其實這事兒最為吊詭的地方在於顧峋不但來得殷勤——若來得殷勤隻是為了接近她套話倒也說得過去,問題是顧峋這幾天再沒提過吸血鬼,他的心思仿佛放在了其他事情上,甚至有時候和李恆安說話都會心不在焉。


    “怎麽了?”


    李恆安輕嘖一聲,搖了搖頭:“算了,你剛說什麽?”


    “我問你餓不餓。”


    “不餓啊,”李恆安看著林一帆,邊吃蘋果邊不假思索道,對視兩秒,她忽然明白了過來,“哦哦,你餓對吧。”


    林一帆乖乖點頭。


    李恆安略一思忖,為難道:“這個點附近飯店也都不營業了,待會兒下去吃泡麵吧。”


    “我是可以,但是你......”林一帆說著一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她的腿。


    “沒事兒了,”李恆安笑得不以為意,“早就不耽誤走路了,哎對了,我明天掛完水就出院,大夫也說沒什麽大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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