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樓,王相之咬著蘋果道:“真沒想到咱姐會把房間租給一個成年男人,咱姐還真是藝高人膽大。”


    ——王相之之前聽林一帆說過,林一帆長得晚,上初中那會兒個子矮,他本來又瘦,所以看起來格外好欺負,於是有段時間便被他們班上幾個勒索同學的混子盯上了,後來李恆安知道了這事,在一個殘陽似血的傍晚,把那四個混子堵進了死胡同,以一挑四一戰成名,自那之後,整個學校都知道了林一帆有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姐。


    天色漸晚,校外活動接近尾聲,返校時林一帆卻突然收到了李恆安的消息,信息不長,沒什麽緊要的內容,大致就是說新來的房客品行比較偏“成人”一點,讓林一帆這個時間就是金錢的高三生少和他打交道,平時沒事別搭理他。


    林一帆收起手機,輕歎了口氣,這些年他在他姐心裏就跟沒長一樣,他姐還總是把他當孩子。


    李恆安發出了消息,虛目望著手機鎖屏默默思忖著,顧峋雖然留了下來,但她不能不多留個心眼,眼下這種狀況,要麽,顧峋是真的急需租個房子,不得已臨時扯了那番話,希望自己能假裝正常人和他們一起生活下去;再要麽,顧峋就是衝著她來的,火車上偶遇之後,因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原因,顧峋別有用心地試圖接近自己。


    以李恆安多年的“被害妄想症”來看,她更傾向於第二種。


    ——兩個人各自心懷鬼胎粉飾太平。隻是無論是什麽事,都不能把林一帆牽扯進來,所以她才發出了那條信息。


    手機熄屏,李恆安看著映在一片黑暗中的自己的臉——她清清楚楚記得那時候顧峋困獸一般的眼神。


    不,如果隻相信直覺,她早就在追/債的人手裏缺胳膊少腿了。


    李恆安低低地歎了口氣,起身下樓,恰逢顧峋收拾完自己的房間推門出來,看見她,顧峋眉梢一挑:“要出門給我配鑰匙嗎?”


    李恆安揚了揚嘴角:“兼職,迴來的時候給你配,嘶,我兼職到九點半,你這段時間出門嗎?”


    “不出門,你忙你的吧。”顧峋搖頭笑道。


    李恆安略一頷首,轉身離去,門口換鞋的空當,顧峋一邊朝廚房走去一邊隨口問了句:“話說你什麽工作啊?”


    李恆安換好了鞋,拿起旁邊鞋櫃上的頭盔推門而出,迴頭道了句:“網管。”


    彥城,晚九點半。


    林一帆下了晚自習,一路直奔藍天網咖,推門而入,櫃台內側的坐著的李恆安聞聲一掀眼皮,瞥見是他便再次低下了眼,同時道:“等我把這個拷一下,半分鍾。”


    “好。”林一帆淡淡應了聲,摘下背後的書包背到麵前來,乖乖地立在櫃台外等著;不到一分鍾,李恆安站起身拔了u盤,拿起手邊的鑰匙和手機抬頭朝裏麵望去,喊道:“莊哥!過來接班,我走了啊!”


    聞聲,第一排第一台機子麵前坐著的莊揚象征性地抬了抬頭,眼不離屏幕、手不離鍵盤應道:“好好你走吧,我這把馬上完!”


    李恆安輕嗤一聲:“要這會兒有人來就等著掛機吧。”說著走到林一帆麵前隨口道了句:“走了,嘖,還是這兒的機子好,比我那台破電腦流暢多了。”


    林一帆沒應聲,拿起櫃台上放著的頭盔跟了出去。


    近兩天天氣漸暖,老城區的人們在晚飯後一茬兒接一茬兒地出來遛彎,即使九點多了,街上仍然沒什麽蕭條之色。


    路燈一盞一盞晃過去,林一帆騎車載著李恆安,忽而開口:“姐,你為什麽讓我少跟新來的那個房客打交道啊。”


    李恆安刷著手機,頭也不抬輕描淡寫道:“你不是高三了嘛,時間就是金錢。”


    林一帆沒應聲,李恆安抬頭看了眼他的後腦勺,暗自磨了磨牙,心說自己這個理由似乎是有點兒太敷衍了,於是又道:“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怕你跟他學壞。”


    “如果品行有問題,為什麽還把房間租給他。”


    “嘶......也沒什麽大問題,”李恆安打著哈哈糊弄道,“這不是要賺錢嘛。”


    林一帆眉眼沉了沉,靜默良久,他冷不丁開口道了句:“姐,我給你換台電腦吧。”


    李恆安抬手拍了把頭盔:“還沒學會賺錢呢先想著怎麽花,省省吧。前麵停一下,配把鑰匙。”


    顧峋洗好鍋碗,收拾完東西踱步來到陽台,從下午剛到那會兒他就注意到這個了,李恆安家的陽台,非比尋常,乍一看仿佛城南的花鳥市場,再養上兩隻鸚鵡就堪稱完美了;陽台本來不小,被這麽一擱置,能站人的地方卻並不大,顧峋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大花盆背後放著的煙灰缸,他兀自嘿嘿一笑,俯身拿起煙灰缸放在了麵前的窗台上,翻出煙盒叼出根煙,一邊點火一邊撥通了韓長旻的電話。


    “怎麽,弄清楚了?”


    “怎麽會,這才多大一會兒,我這剛潛入目標腹地,有待進一步觀察。”


    “說人話。”


    於是顧峋唿出口煙圈,不急不慢地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那邊韓長旻沉默了兩秒:“顧峋,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你,你這什麽鬼扯的理由,一般人能信嗎?”


    “肯定不能啊,”顧峋就笑,“這更說明她不是一般人呐,當然,咱們不能否認‘她是真的蠢’這個可能性的客觀存在,但我更願意相信李恆安她是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才配合我演戲把房間租給了我。”


    “李恆安?”


    “沒錯,”顧峋低眉磕了磕煙灰,繼續道,“她叫李恆安,而且通過今天下午的接觸,我更加相信,‘她身上的氣味能止住我一時的吸血衝動’這件事不是偶然,你知道她弟弟是誰嗎?”


    “林一帆。”韓長旻不加思索。


    顧峋一怔,隨即緩緩迴過味來,笑道:“也對,林醫師的遺孤,韓家不會不關注,理應知道他是被誰收養了。”


    “韓家從來沒跟一帆正麵接觸過是為了他的安全,不想將他卷入這些事中,但這些年一直在維持暗中的幫助......”


    “等會兒,暗中什麽幫助,我怎麽不知道?”


    “林一帆年年都會拿獎學金,隻要他參加獲獎的比賽,一定會有豐厚的獎金,你以為這些錢是誰讚助的。”


    顧峋摸了摸下巴,眯眼笑道:“這麽善良啊,不對,我要是像你這麽有錢,肯定比你還善良。”


    “扯遠了,沒想到繞了半天,你在火車上遇到的那個居然是李恆安,接著你剛才的說,你為什麽覺得不是偶然。”


    “林醫師當年不就研究解藥和抑製吸血衝動這一塊兒的嗎,我在想有沒有可能他給兒子留下過什麽東西,陰差陽錯到了收養他的李恆安手裏,這東西或許是解藥,或許是類似解藥的藥物,李恆安帶在了身上,所以那天我聞到的是解藥的氣味,這才止住了吸血衝動;另一方麵,三年前李恆安才十九歲,一個自己才剛成年的人有什麽理由去收養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林一帆身上最特殊的一點不就是他的身份嗎?林立和吸血鬼有瓜葛,他是林立的兒子,如果李恆安一開始就對吸血鬼有興趣的話,那就可以解釋她當年為什麽收養林一帆,如今又為什麽留下我了。”


    長篇大論過後,韓長旻久久沒有出聲,就在顧峋懷疑電話是不是已經斷了的時候,他終於緩緩開口:“猜測合理,但是,第一,當年我們徹查過,林立確實沒有給林一帆留下任何和buck有關的東西;第二,這個李恆安背景絕對幹淨,如果真的和吸血鬼有瓜葛,我們肯定會幹涉她收養林一帆。”


    顧峋輕嘖一聲:“這就很讓人費解了。”他說著將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又點上一根道,“我這段時間再觀察觀察吧,反正我還是堅持李恆安有問題的觀點,是敵是友,慢慢分辨。”


    “不,不會和郎希有關係,否則郎希當初不會把她丟給你當食物;而且按你剛才說的,事後說起這件事時她也說了,根本不認識郎希,還以為是陌生人的惡作劇。”


    “拉倒吧,她就那麽一說,跟我鬼扯自己犯病是一個性質;被不認識的人惡作劇,然後就撞上了我,李恆安那麽精明,不可能相信這隻是巧合。”


    電話另一邊的韓長旻似乎是輕笑了一聲,悠悠道:“顧峋,你對這個女孩兒的評價很高嘛。”


    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顧峋一哽,繼而理不直氣不壯地申辯道:“什麽時候都不能小瞧了對手。”


    “嗬,你繼續查吧,或許這中間是有些蹊蹺,但我還是覺得李恆安不會是我們的敵人,她曾經在於晴那裏做過半年的心理疏導,以前我也聽於晴提起過她,我相信於晴看人的眼光。”


    “嗯,我知道了。”顧峋應了聲,他餘光瞥見身邊的綠植,沒頭沒尾地道了句,“哎韓長旻,盆栽的金桔能吃嗎?”


    “......?”韓長旻沉默了兩秒,“建議不要吃,畢竟是觀賞性的,顧峋,你已經窮到這種地步了嗎?”


    顧峋冷笑一聲:“還不是被你剝削的,掛了。”


    掛了電話,顧峋盯著麵前黃澄澄的金桔出神,他琢磨著韓長旻剛才的話——半年的心理疏導。


    心理疏導。


    他伸出罪惡的魔爪,緩緩捏住了麵前一顆小金桔,卻在這時,鑰匙開門的聲音猝然響起,顧峋一激靈,這才想起到點兒了李恆安該迴來了,這一著急,手中的小金桔被順勢拽了下了。


    顧峋望著金桔沉思了兩秒,繼而在李恆安推門而入的前一刹那將金桔隨手丟進了花盆裏,接著若無其事地迴頭道:“迴來了,哎喲,弟弟也一起迴來了。”


    林一帆很客氣地一點頭,淡淡應了聲;李恆安朝他走過去,翻出口袋裏的鑰匙:“鑰匙配好了。”顧峋接過鑰匙,李恆安低頭掃了眼被他翻出來的煙灰缸,笑道:“還挺自覺,客廳裏不能抽煙,用完還把煙灰缸收拾幹淨放迴去。”


    顧峋一點頭,笑吟吟道:“知道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她的朋友是吸血鬼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東城233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東城233並收藏她的朋友是吸血鬼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