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一日殷宇迴在路邊見到了賣藝女子長雪晴。那時殷宇迴還不知她是長孫家遺孤,長雪晴也不知他剛從廣靜城的千百屍首中爬出來。


    兩人聊熟後,殷宇迴罵她沒爹管,長雪晴罵他沒娘養。兩人哭笑著扭打在一起,最後長雪晴被五漓穀弟子帶走,殷宇迴也被追來的秦王殷峰一把扛走。


    “你明天還來嗎?”


    “不來了,再也不來了!”


    ……


    第二日兩人如約而至,見麵時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你今天不賣藝了嗎?”


    “不了。”


    “那你背著它幹嘛?”


    “你管我!”


    “你脾氣怎麽比我還臭。”


    “本小姐當你誇我。”


    “不過,你……你這琴彈的還挺好。”


    “這是琵琶!”


    “甭管什麽就是很厲害,跟我哥一樣。”


    “你和他學啊。”


    “男子漢學什麽琴!以後路見不平拿琴砸人不成?”


    長雪晴聽到這裏突然不出聲了。


    “不過我會吹口哨!你聽你聽……”


    “別吹別吹,難聽。”


    “我哥說好聽。”


    “你哥騙你,指定是他說難聽你就一直吹。”


    “你怎麽知道?”


    ……


    大年三十,爆竹聲中殷宇迴偷偷溜出軍營,長雪晴也從五漓穀裏偷跑出來,然後一起被追來的五漓穀弟子和軍中甲士輦得四處亂竄。


    不知如何兩人最終來到西郊的斷鴻山腳,索性便一口氣登上山去,來到這斷崖上時天色已黑,兩家追來的人馬在街巷裏往來穿梭。下陽城中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你站過來些,城裏多好看。”


    “不要。”


    “怎麽?”


    “不想過去。”


    “你怕高?哈哈哈哈,好意思說什麽男子漢大丈夫,還怕高。”


    “我……我怕高算什麽,英雄好漢總會怕什麽的,我爹他就怕女人。”


    “怕女人?那你爹算什麽英雄。”


    “你!”殷宇迴怕把她氣了跳崖去,隻好撇嘴道:“不和你爭,女人見識。”


    於是少女坐在崖邊,少年則站在她身後,靜靜看著滿城煙火。


    過了一會兒,長雪晴扭過頭,正好看見殷宇迴腰間佩刀,問道:“這是什麽?”


    “刀啊。”


    “你胡說,刀不長這樣。”


    “我們殷家的刀就長這樣,以後天下的刀都長這樣。”殷宇迴臉上浮上一層得意的神色。


    “你吹。”


    “真的!這刀比你見過的刀都好用,不信你看。”


    殷宇迴靜心凝神,對著身邊的一根樹枝奮力砍去,刀光在空中劃過一片玉白,那根枝丫隨之落地。


    長雪晴捂著嘴笑道:“我家菜刀也能砍成這樣。”


    “不是……”殷宇迴急了,抓耳撓腮,好似被人羞辱了一般


    這時遠方傳來一聲炸響,五顏六色映到少年臉上,兩人同時轉過頭去,隻見夜空中煙花璀璨,宛如天火落塵。偌大個下陽城中,萬人空巷。


    殷宇迴站在長雪晴身後,偏過頭見到少女在煙火下的盛世容顏,神情恍惚。


    “雪晴。”


    “什麽?”


    “你真好看。”


    那日一別後,殷宇迴迴到軍中,被父親殷峰一頓狠揍。哥哥殷宇晨在一旁跪下求情卻被殷宇迴直言拒絕。當那腕粗的長棍落到脊背上時,殷宇迴笑著轉頭對哥哥殷宇晨說天下第一美人又如何,不與你爭了……


    ……


    “你真好看。”殷有成望著寂寥夜景,囁嚅道。


    “你說什麽?”長雪晴問。


    “沒什麽,我說要過年了。”


    “你怎麽不怕高了?”


    “怕啊……”殷有成頓了一下,又道,“在你麵前不怕。”


    長雪晴看向前方,又問:“你留下住嗎?”


    “看情況。”


    一陣風起,殷有成喃喃道:“雪晴你可討厭我?”


    “什麽?你聲音大些。”


    “沒什麽……我就是問一句,你可恨我?”


    “……”


    “怎麽不說話?”


    “你要是十年前問我多好,我那時就一刀子捅死你。”


    殷有成一笑,起身抱起女子,吻了上去。


    殷有成鬆開口,重新背上長雪晴,轉身往山下走去。


    “這地冷出鳥了,咱下山去。”


    ……


    第二日,紫蘭教坊桂花閣。


    殷有成懷抱著長雪晴醒來,剛醒便聞見女子淡淡發香。


    長雪晴此時早已經醒了,隻是躺在殷有成懷裏,看著男子英容,不作聲氣。


    殷有成笑著拍了一下長雪晴的翹臀,坐起身,露出那結實的上身:“怎麽


    不叫我?”


    “你累了,多睡會不好嗎?”


    殷有成往長雪晴額前輕吻一口,翻身下床穿衣。


    “紫蘭教坊一部頭牌女伎半夜與野男人廝混,說出去得傷蜀州多少男人的心。”


    “堂堂秦地世子殿下專程跑來這下陽城若是就為睡一女子,說出去不得讓天下人笑話。”


    殷有成笑著搖搖頭:“真是笑話!”


    殷有成穿好衣裳坐到桌前,把壺涼了的茶倒出來一飲而盡,望著窗外冬日正暖。


    “我該走了。”


    “你可是一定要殺笑天齊?”


    “一定。”


    “那你可帶我一起走?”


    “不能。”


    殷有成說完迴頭看了一眼,又說道:“下一次,若是下次再見你,我一定接你走。去北朔,去南詔,都隨你。”


    ……


    臨近年關,街道上開始有膽大的孩子在放爆竹,歸鄉的遊子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滿目暖意。大戶人家已經開始張燈結彩,全城上下一副欣欣向榮的盛事景象。


    這日一大早城南便有一隊由十幾人組成的隊伍入了下陽城,為首那人身穿麻衣,頭上係著一根紅色草繩,體格健壯,氣度不凡。其身後的人盡穿紫袍,英姿勃發。一幹人等沿著主道向城西大張旗鼓地走去,引得四下百姓駐足觀望。


    十幾人來到“紫蘭教坊”前,將座下馬交與教坊的夥計,在幾名女子的帶領下進了教坊。


    為首係著紅草繩的那人揮手示意帶頭的女子自己並不上樓,說道:“我來找長姑娘。”


    引路的女子正好是昨夜的紅魚姑娘,聽得此言,心想這幾日找長雪晴的客人怎會如此多,於是將昨晚的那一套說辭再說與眼前這位壯漢,沒成想眼前這人頓時麵露愁色。


    “雪晴她病了?可嚴重?”


    “長姑娘已病了三日,這些日子一直在坊中休養,想必很快就好了。”


    大漢仰頭望去,問道:“她在哪個房間?”


    礙於教坊裏的規矩,紅魚麵露難色:“這個……”


    大漢也不廢話,從懷裏掏出一塊銅牌道:“在下五漓穀,笑天齊。”


    紅魚恍然,旋即說道:“見過穀主,長姑娘在三樓桂花閣。”


    笑天齊收起牌子,把身後幾人叫到坊外等候,撇開紅魚,獨自一人上樓去,那健碩的身體將坊內上樓的木梯踩得“吱吱”作響,看得紅魚心驚膽戰,生怕這樓梯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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