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衝上前去的黑衣人瞬間止住身形,麵露驚駭之色。要殺這一名黑袍男子便已是棘手,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一白衣先生。一瞧這飛劍手段淩厲無比,便知道不是個善茬。


    殷有成又何嚐不是又驚又喜。這一路上他隻道夜白衣和那尋常書生一般,略習劍術隻為佩劍裝那一份春秋儒生的君子之義,雖說做作,可畢竟這先生氣質所在,倒也不算別扭,也就不予拆穿。隻是沒想到這先生竟是真的深藏不露,有此飛劍殺人的本事,當初自己那幾句無意中的調侃不想竟是一語成讖,想來也是自己目光短淺,低看了人家幾分。


    夜白衣臉色同樣不好,一劍殺人之後並未就此收手,取下劍後往指尖一抹,血滴在空中竟懸浮不落。夜白衣憑空畫符,符印融入天地,於眉心處閃過一抹紫紅。夜白衣隨即收劍入鞘,周身白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黑衣人相互對視一眼,這些人行走江湖數十年,自詡閱曆無數,可又哪見過這番古怪行徑,隻道這白衣男子虛張聲勢,空有其表,隨即穩住陣型,一心想著對方雙拳不敵四手,總有力竭一刻。


    於是幾人衝上前去,殷有成見狀正欲上前助陣,不料夜白衣起手揮袖,一股巨大氣流洶湧而過,將衝在最前那人拍飛出去,砸在樹上成一灘血肉混在一團,叫人不忍直視。緊隨其後的幾人被這雷霆手段震懾住,有那麽一瞬的分神,隨即又是兩道氣流將其托起,猛砸在地麵,屍身同樣看不出人形。


    反觀夜白衣,腳下閑庭信步,一手負後,一手成掌憑空揮舞,如同指點山河,法相天地。


    一眾黑衣人瞬間被殺得七零八落,遲遲迴過神來時,那不可阻擋的一掌便已來到身前,將其盡數拍飛,當場斃命。


    終於有人意識到這等手段遠不是其能夠抗衡,於是再顧不上其它,使盡渾身解數,轉身便跑。夜白衣也清楚今日之事至此唯有殺人滅口才能善了,於是腳下步子加快,緊跟上前。


    幾人飛掠下山,一眾甲士見狀丟盔棄甲準備逃走,隻見殷有成疾步上前將其攔住,徒手斷脊折骨,餘下數十名甲士無


    一生還。殷有成背對著趙古亭,周身染盡鮮血,如同修羅自地獄而來。


    幸存村民相互抱在一處痛哭流涕,有人甚至失去意識昏厥在地。四下哭嚎聲不止,山間近百數冤魂不散,動人心魄。趙古亭望著殷有成的背影,眼神複雜,不知所言,這才走上前兩步又很快退迴來,目視遠方,全身微微顫抖不止。


    馬蹄聲起,一道倩影帶著一匹黑馬自後山上來,雙目無神,步履沉重。待那人影漸漸逼近,滿村血色映入眼簾,那人腳步頓止,猛地跪在地上抱頭痛哭,泣不成聲。


    趙古亭老人走上前去,蹲在女子身邊,伸出手緩緩摸著女子淩亂的頭發一言不發,眼中銀光閃爍。


    再說夜白衣這邊,餘下兩名黑衣人順著山路而逃,夜白衣緊追不舍,耳邊破風聲如刀唿嘯,雙方的身影始終保持在一個恆定距離。


    江湖人士出身江湖若是身無靠山,首要手段便是找一保命的法子,像蓬萊道人的化蝶術,南疆蠱師的本命蠱蟲,壓箱底的本事最初大都出自於自身保命。當下二人更是各自奔走,各顯神通,一人施法神行,另一人則以幻影誘敵,夜白衣眼光何其敏銳,光憑這尋常江湖戲法便要輕易逃離也未免太看不起自己。隻是當兩人出了山路各自奔走,夜白衣終歸無法兼顧,更別說他當前的狀態不能持久,再過一刻便要陷入一段時間的虛弱時期,屆時要想再將其一網打盡可就難如登天。


    想到此處夜白衣更不敢懈怠,腳下功夫不減,身形恍如一線。兩位黑衣人也不是善茬,都在拚上自我極限夾縫求生。


    突然飛來橫石精準擊中其中那位使神行術的黑衣人小腿外側,那人整個倒飛出去,撞到路邊樹木,當場暈厥過去。夜白衣眼神中掠過一絲驚訝,但腳步不停,路過此人時淡然揮手將其拍死,繼續向前追趕。


    不到一刻,又是一條屍體橫在路邊。夜白衣站在一旁,氣血翻湧,俊俏的五官此時竟顯出病態的蒼白,詭異無比。最終夜白衣脫力倒地,再沒力氣起身上山。


    待夜白衣清醒過來時已是夜晚。經此無妄之


    災最初生機勃勃的小山村已是變得死氣沉沉,所有人紮堆圍在一個又一個篝火旁,目光渙散,精神萎靡。


    夜白衣身體依舊虛弱,清醒過來卻也無力動彈,隻能四下張望一番,身邊是殷有成和那月兒姑娘,三人圍著的火堆相對較小,不知為何離眾人也遠許多。火光下幾人的臉色都不好看,溫黃中泛著疲憊。


    殷有成見夜白衣醒來,說道:“是小月背你上山來的。她這丫頭看上去文文弱弱,力氣倒還不小。”


    夜白衣撇了一眼身邊的女子,有氣無力道:“多謝姑娘。”


    小丫鬟連忙迴道:“公子不必多禮。”


    殷有成翻了翻身前的火堆,輕聲笑道:“真沒想到這個世道竟還有巫師存在,殷某今日一見不枉此生了。”


    夜白衣蒼白笑道:“那殷公子這一生也太不值個錢了。”


    說罷夜白衣又緩緩閉上眼去,他並未睡著,隻是異常無力,以此養神。


    “今日之事先生挺身而出,舍身取義,殷某人佩服。相比之下殷某自問不及先生萬一的膽魄在,還請先生不要介懷。”


    夜白衣一聲不吭,他並非不想迴應,隻是再無那份力氣開口,不如安然養氣。他自然看得出今日之事殷有成仍就身藏五分氣力,隻是他人難言之隱不願開口何必強求。君子之道本就隻問本心,何渡他人?


    蹲在一旁的月兒試探問道:“李公子武藝高強,怎會受如此重傷?”


    殷有成偏過頭看了一眼躺著的夜白衣,後者輕輕點點頭,於是殷有成耐心答道:“這應該是巫玄之術中通靈一項的後遺症。書中記載這通靈術門類繁多,先生所為當是以己身為靈媒請靈上身,書中所載該法可使作法者在短時間內能叩靈問蒼生,擁有通天達地之能,但是副作用極大,輕則傷筋動骨,動搖根基,重則昏迷不醒,葬送武道,據說對作法者壽元也有極大影響,想來不到萬不得已先生不會施此下策。”


    聽罷此言,月兒看著夜白衣的眼中多了一份光亮。殷有成則將目光始終落在火堆上,神情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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