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一直留在書房,甚至兵馬進城時,他都沒有現身。


    此時總督府衙門有重兵保護,比城內其他任何地方都更安全,沈溪可以什麽都不做,讓蘇敬楊來充分揮。


    至於馬中錫和郭少恆等人,這會兒都成了配角,連沈溪的戲份也都在戲外。


    這一夜,武昌府注定不平靜。


    因為不是地方官府要拿人,而是軍隊直接開進城來,這種情況就跟平叛差不多,城中頓時兵荒馬亂,武昌左衛指揮使崔涯得到消息後,整個人都震驚得合不攏嘴。


    等崔涯想到去見沈溪,問問總督大人究竟意欲何為時,卻現他根本無法進入沈溪居住的總督府側院。


    馬九帶著跟隨沈溪一道從京城前來湖廣的侍衛上直軍的侍衛,將總督府側院給嚴密地保護了起來。


    崔涯氣勢洶洶地斥責:“本指揮使要進去麵見沈中丞,你們作何阻攔?”


    馬九雖是草莽出身,但跟隨沈溪久了自然而然身上多了幾分氣勢,此時即便是麵對一個兵馬在手的衛指揮使,依然顯得不卑不亢,道:“沈大人有吩咐,今晚要好好歇息,任何人都不得入內!”


    崔涯厲聲喝道:“本指揮使乃是受沈中丞所邀前來負責總督府防務,責任重大,他老人家怎麽可能不願接見本官?讓開!”


    原本崔涯以為自己受沈溪器重,才會委以守護身邊的重任,但現在他突然現自己成為總督衙門防備的對象,心頭這口惡氣一時難以抒,但他又不能公然撕破臉,公然打殺總督的責任,郭少恆等人敢承擔,而他崔涯卻是萬萬沒那膽量的。


    馬九道:“請崔指揮使見諒,此乃沈大人親待,您有何話,等明日清早再來商議不遲!”


    崔涯心想,都指揮使蘇大人親自領兵,事情必然會鬧大,當前總督衙門和本地官紳的平衡轉眼就會被打破,明天早上恐怕什麽都來不及了。


    緊張之餘,崔涯突然想到這消息尚未傳遞到布政使司,趕緊離開後院,來到總督府大門前準備找人傳遞消息,才現布政使司衙門前來聯絡的人已經不見,細細一想醒悟到如今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是否傳報似已無關緊要……


    一時間,崔涯不知道該做點兒什麽。


    沒過多久,都指揮使司衙門的兵馬到了總督府大門前,蘇敬楊為了體現自己“護駕有功”,壓根兒就沒去管派兵圍困城中的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以及府縣衙門的事情,直接帶著人來見總督沈大人。


    等蘇敬楊進了總督府後院,現院子內外火光處處。


    大批官兵將總督府圍困得裏三層外三層,其中防禦最嚴密的便是沈溪居住的側院。


    正在院中焦急得來迴踱步的崔涯,趕忙上前行禮,蘇敬楊熟視無睹,在他心目中,既然沈溪跳過聯絡人崔涯,直接要求他率兵進城,就證明崔涯本人已經不被沈溪信任,前途注定黯淡無光。


    “本指揮使要進院子拜見沈大人!”


    蘇敬楊來了後,謙恭的態度跟崔涯幾乎一模一樣。


    馬九麵對蘇敬楊時,語氣稍微生變化,但仍舊未改強硬的本色:“沈大人今晚概不見客,蘇將軍請迴吧!”


    蘇敬楊一時間沒明白過來,沈溪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崔涯上前小聲稟告:“沈大人之前尚在書房……”


    蘇敬楊打量崔涯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麽,沒有理會崔涯,一轉身帶著隨從往總督府大門方向而去。


    崔涯想跟上去厚著臉皮說上幾句,又不知頂頭上司是什麽意思,隻能站在原地愣。


    蘇敬楊尚未走出後院,月門外幾名身著甲胄頭盔、對襟罩甲的侍衛上直軍的官兵過來,他知道這些兵丁都屬於禦林軍編製,奉皇命拱衛在沈溪身邊,連忙上前問道:“沈大人現在何處?”


    那些宮廷侍衛一向高傲慣了,尤其是從京師出來,見官大三級,根本就不理會蘇敬楊,徑直去了另一邊的院子,蘇敬楊一時間有些尷尬,最後自我解嘲地搖搖頭,出了總督府大門,自行去了。


    等蘇敬楊帶人遠去,崔涯再次板起臉詢問馬九:“沈大人不在總督府了麽?”


    馬九搖頭:“無可奉告!”


    崔涯原本打算一直守在總督府後院等候消息,不經意間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沈溪很可能已經悄悄離開,自己很可能被耍了。


    以崔涯的政治智慧,根本理解不了沈溪一係列動作的用意何在,以為沈溪一直留在書房,隻要看守住總督府衙門,沈溪不可能有什麽作為。但若沈溪之前接見過他後就已經離開,那現在必然如魚得水,偌大的武昌府城,足以掩蓋其行蹤。


    “壞了,若是沈大人早就離去,還有都司兵馬協同,城中非大亂不可!”崔涯的心開始“撲通”“撲通”亂跳,匆匆出了後院,快步來到總督府大門口,猛然現外麵的街道上到處都是舉著火把的士兵。


    跟之前總督府都是崔涯的兵馬駐守不同,這會兒總督府外基本換上武昌衛的人馬,武昌左衛官兵基本被蘇敬楊調派去包圍各衙門以及世家大族的院子了。


    崔涯膽顫心驚,他現在必須要聽命蘇敬楊才有機會求全,如果繼續偏幫城中官紳,那他很可能結局淒涼。


    崔涯越想越恐懼:“我兢兢業業聽從命令,帶兵保護總督府,莫非還要被總督大人問罪不成?不行,我一定要去找沈中丞問個清楚!”


    結果,崔涯到了總督府後院,才現馬九等人已經撤離,整個側院杳無人跡。


    看這情況,沈溪的確已不在總督府,至於去了何處,別人或許知曉,但崔涯絕對是一頭霧水。


    總督府表麵上被重兵保護,其實是受到最嚴密的監視,沈溪便是在這種情況下插上翅膀飛走了,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


    ……


    武昌左衛衛指揮使崔涯失魂落魄地離開總督衙門,沒人阻攔他,甚至他所帶兵馬,也可以自由行動。


    “崔將軍,這個時候您應該死守總督衙門,怎麽能隨便撤走呢?”一名總督府的書吏過來說道。


    如今誰都知道總督府馬上就要更換書吏了……原本的書吏若不參加考試會被直接刷下來,但這些書吏原本就是布政使司方麵派來的,並沒打算留任,離開總督衙門照樣可以風風光光。就比如正在說話這位,一直站在布政使司的立場行事,看到崔涯要走,趕緊出麵阻攔。


    崔涯厲聲喝道:“沈中丞已不在總督府內,本將軍留下有何意義?藩司衙門那邊現在如何了?”


    書吏迴道:“沈總督雖然沒有現身,但誰敢保證他出府去了?崔將軍,現在城中兵荒馬亂,您帶兵撤離,若沈大人出什麽意外,您可擔待得起?我們隻管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至於藩司衙門那邊,自然有人應對!”


    這書吏話中有話,目的是提醒崔涯,必須留下來繼續監視總督府,不能讓沈溪逃走。


    這書吏有些小聰明,認為沈溪用的是障眼法,其實人一直躲在總督府衙門內,等崔涯帶兵離開再悄悄溜走。


    崔涯乍一聽覺得有理,但隨即想到郭少恆已經自身難保,如果自己一直與沈溪作對,不知道下場會如何悲慘,當即道:“本將軍留下一部分士卒保護總督府就是,現在我要帶人前去藩司和臬司衙門看看!”


    書吏無可奈何,眼下城裏情況不明,不如由崔涯去打探一下風聲,隻要崔涯留有人手盯著總督府便可。


    崔涯前腳帶人離開,蘇敬楊後腳就帶著人迴來了,一進總督府衙門便喊道:“末將已帶人將城中各衙門和士紳的庭院重重包圍,特來請示沈大人,請您示下!”


    此時總督府外人頭攢動,衙門內卻寂靜無聲,仿佛人去樓空。


    沈溪前一刻明明留在書房穩坐釣魚台,可一轉眼就不見了,誰也不知去了何處,實在是奇哉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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