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沈溪覺得提醒唐寅小心一下他的好朋友都穆,非常有必要,一個人最怕的就是身邊有宵小之徒陰謀詭詐,稍不小心就會著道。可如今沈溪一看,唐寅對都穆的信任遠大於他,他若貿然說出來,那就是挑撥人家的關係,或許會被唐寅直接趕出門,以後別想再做朋友。


    沈溪道:“唐兄可有想過,單是給事中參奏,何以會成為震動朝野之大案,連程老尚書都卷入其中,最後抑鬱而終?”


    唐寅沉思良久,很顯然這個問題他得不到任何答案……連沈溪這個身在官場的狀元郎都找不出案子的幕後元兇,唐寅自認論才學比之沈溪尚有一段差距,於是恭敬地請教:“願聞其詳。”


    沈溪搖搖頭,歎了口氣:“有些事情還是不明說為好,如今唐兄發配浙藩為吏,準備幾時動身?”


    唐寅瞅了沈溪一眼,心想這小子夠奸詐的,說話居然隻說一半,當下憤然道:“天子不能明辨是非,政治如此肮汙,在下絕不會就任刀筆小吏,決意從此以後做那閑雲野鶴之人,來日輕舟湖上,縱情山水,再種上一片桃花,安居其間,了此殘生!”


    沈溪心想,唐寅的心態果然因為鬻題案而扭曲,他本來打算振奮唐寅的信心,讓唐寅在官場有所作為,但現在看來,就算他再努力終歸也是徒勞,唐寅對官場已經死心。


    沈溪突然吟道:“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唐兄大概追求的就是如此生活吧?”


    “但是,在下想問唐兄一句,你可有想過,將來要以何為生?難道幾朵桃花就能換得一生衣食無憂?安守清貧或許可行,但就怕為生活所迫!”


    這是一個理想與現實如何折中的問題,每個人都可以給自己構想個神仙一般的生活環境,但有些事還是要看清現實……誠然,你唐伯虎想在桃花塢裏過桃花仙人一樣的生活,可終歸還是要麵對衣食問題,必須要養妻活兒。


    雖然沈溪知道,唐寅迴鄉後便會跟妻子和離,以後過起了那種有上頓沒下頓的顛沛日子。


    別人種桃樹是為了吃桃子,可唐寅種桃樹純粹是為了欣賞桃花,拿桃花來換酒錢,桃樹每年花期不到一個月,那就代表唐寅一年的生活有十一個月黯淡無光。


    “這個……”


    唐寅仔細思索之後,才道,“在下自有辦法。”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有些不以為然:“他怎知道我家境如何?就算我如今家道中落,但以我在江南的名氣,平日向我求畫之人多不勝數,大可以出售書畫維持生計。”


    沈溪看出來了,唐寅根本就是個不為將來打算的家夥,如今隻想早些遠離官場,過他理想的生活。人各有誌不可強求,既然唐寅的追求如此,沈溪也就不打算再規勸,不過他還是以負責任的口吻道:“唐兄,我想將來我二人還有機會見麵,不妨如此……我們定下一個約定如何?”


    “哦?”


    唐寅臉上浮現一抹感興趣的神色。


    沈溪道:“若將來在下出京,主掌一方,到時候唐兄生活窘迫,隻管來投,在下必會以上賓之禮對待,請唐兄莫忘今日在下之言。”


    唐寅沉默了一會兒。


    沈溪的話明顯帶有可憐和施舍之意,令唐寅聽了很不爽,但想到之前沈溪的話,仔細琢磨一番,沈溪其實是在為他的將來考慮。


    唐寅並非不識好歹之人,別人給了他一條退路,他沒必要將這條路給堵死,雖然他自己並不覺得將來會落魄到連維持生計都困難不得不投奔沈溪的地步。


    “好。”


    唐寅拱拱手,當作答應。


    沈溪這才又見過禮,雖然他不想在唐寅麵前說都穆的事,仍舊提醒了一句:“唐兄最好小心身邊人,並非人人都似唐兄這般謙謙君子。”


    唐寅誤將沈溪所說的“身邊人”當成徐經,想到徐經那麽沒原則,唐寅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最後送沈溪出了房門,卻沒陪同他下樓。


    沈溪看出來了,唐寅的傷確實非常嚴重,舉步維艱……正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短時間內,唐寅不太可能離開京城。


    出了唐寅臨時住的客棧,沈溪對宋小城交待道:“找幾個人盯著,無論誰來過,或者他要去哪兒,一律找人跟著。”


    宋小城一臉不解:“狀元大人,這是幹什麽?這個人就是個迂腐書生,咱跟他接近,又撈不到什麽好處。”


    沈溪搖搖頭,讓宋小城隻管按照他的意思去辦便是。


    “唐兄啊唐兄,這次我就幫你一把!”沈溪帶著幾分慨歎,慢慢離去。


    ……


    ……


    見過唐寅,沈溪接著去見周胖子。


    之前周胖子替朝廷運糧,如今糧食已安全運抵災區。


    洪災發生在春天,如今三個月過去,災情其實早已緩解,賑災糧款一到,百姓生活有了著落,地方迅速太平。


    周胖子立下功勞,如願以償成為戶部指定的官商……他看重的不是能從朝廷賺到多少錢,而是戶部能為他的生意撐腰。


    周胖子對沈溪非常恭敬,聽說沈溪即將喬遷新居,馬上給沈溪送來賀禮,知道沈溪不收銀子,便為沈溪送些“人手”,說是可以幫忙搬搬抬抬,如今這些人都在宋小城手下做事。


    沈溪暫居小院所在的胡同口的茶樓,沈溪上得二樓,一眼看到坐在臨窗位置的周胖子,當下打趣:“周當家氣色不錯,想必近來生意不錯吧?”


    周胖子趕忙起來,給沈溪行了個跪禮,起來後點頭哈腰道:“還不是有戶部……跟沈修撰您的照應,此番為災區運糧,小人得到上官賞識,正不知該如何報答沈修撰,這點兒薄禮沈修撰務必收下。”


    說完,周胖子迴到茶座旁,拿起一方木匣,當著沈溪的麵打開,裏麵整齊擺放著一錠錠小金錠,合起來足有四五十兩,“這些不值錢的玩意兒,沈修撰家有嬌妻美妾,不妨為夫人們打幾件金器,當作小人孝敬的心意。”


    沈溪終於體會到當官的好處了。


    隻要是官,別人就會想方設法巴結。以沈溪如今翰林修撰的官位,跟一個商人不會有任何利益瓜葛,可周胖子卻不斷送出厚禮,一方麵是看出沈溪很得戶部尚書劉大夏的賞識,巴結好他就可以穩住戶部這條線;另一方麵卻是作為投資,如果沈溪飛黃騰達,一路青雲直上,能為其提供庇護。


    沈溪笑著擺了擺手:“不用了,在下並不缺這點兒錢花。”


    周胖子臉上呈現些微異樣一色,估計他聽說沈溪把謝家老宅贖迴,但沒錢好好修繕,以至於現在還蝸居於小院沒有搬家,以前他給沈溪送銀子和房產,沈溪沒有接受,這次他改而送金子,料想金錠容易保管,沈溪自會笑納。


    但沈溪可沒到利令智昏的地步。


    這年頭在市麵上將金子兌換成銅板難度可不小,他一個翰林修撰手頭突然持有大筆金子,一旦暴露,科道官員肯定會彈劾。況且,周胖子雖然會做人,但老奸巨猾,他如今借助汀州商會的名頭行事,又怕將來生意被沈溪利用官身吞占,一直抱有警惕……


    沈溪絕對不能讓自己有把柄被對方抓住!


    “沈修撰,這裏有封請柬,是玉當家托小人送與沈修撰,玉當家說,若大人有時間,望前往探望一二。”


    周胖子遞上一封請柬,沈溪看過,卻是玉娘新開風月之所的邀請函。


    之前周胖子說過,送給玉娘幾間鋪子作為“謝禮”……這些鋪子本身就是風月場所,周胖子連同裏麵姑娘的賣身契一並送給了玉娘。


    玉娘收下後,打算以此來安頓她那些“女兒”,繼續做歡場陪笑的買賣。


    沈溪嘴角一挑,問道:“玉當家為何不自己送請柬?”


    周胖子笑道:“沈修撰如今貴為翰林官,按照規矩,不能前往……再者,大人家中有嬌妻美妾,玉當家總是登門不怎麽方便。不過大人放心,小人會妥善安排,大人可以安心拜訪,或許玉當家有什麽事要與大人商談呢?”


    沈溪非常清楚玉娘的性格,若這女人真有什麽事,自己就會找上門來,何須拐彎讓周胖子代為邀請?


    玉娘在哪兒開青|樓,規模檔次如何,裏麵又有何等絕色,沈溪根本沒興趣知曉,他非常清楚,就算玉娘經營青|樓,仍舊得為朝廷收集情報,而風月之所魚龍混雜,最容易獲取消息。


    “請迴玉當家一聲,若我有空暇自然會去。”沈溪起身便走。


    周胖子畢恭畢敬送客,到了下麵的茶樓大門口,卻見一頂小轎停了下來,李二小姐剛好從轎廂中鑽出,當她見到沈溪跟周胖子走在一起時,臉色突變。


    “李小姐?”沈溪拱手行禮。


    他知道李二小姐不可能這麽巧路過,既到他家附近來,肯定是有事相求。


    李二小姐惡狠狠瞪了周胖子一眼,周胖子一看有些莫名其妙,顯然他不認識這位商賈之家的小姐。


    “大人沒什麽事,小人告退了。”周胖子行禮後,帶著他的人手離開。


    等人走遠了,李二小姐才帶著幾分憤恨:“趙畫師不知作何會跟姓周的走在一起?”


    敵意很大啊,沈溪琢磨,莫不是同行如敵國,周胖子跟李家有生意上的競爭關係?


    沈溪道:“周當家請在下畫一幅畫。”


    李二小姐氣唿唿地道:“沈大人何須遮掩呢?以大人如今在朝中的俸祿,足以養妻活兒,何須賣畫為生?可憐我李家人竟蒙在鼓裏,若因此而得罪大人,怕是我李家上下雞犬不寧。”


    沈溪心想,你們李家得罪我的地方少了?我還沒跟你們計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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