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鷹接連打了三場勝仗,前前後後向蕭文遠要了七萬兩銀子!


    長安軍終於退迴隴西郡,蕭文遠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但願長安軍暫時不要來添亂,他要騰出手來解決掉蕭鷹那個逆子。


    蕭文遠在宮中舉辦了盛大的慶功宴,蕭鷹意氣風發,神采奕奕。


    就連他的母後也像是年輕了十歲,精神煥發。


    蕭鷹身邊圍滿了阿諛奉承的人,在他們看來,蕭鷹的太子之位已經穩了。


    蕭文遠默默看著這一切,在心中連連冷笑。


    他於微時迎娶正妻,妻子出身武將之家,而那時他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旗官。


    他雖出身大族,但自幼父母雙亡,家中產業都被伯父強占,而他卻要在伯父家中寄人籬下,十四歲時他鬧到族裏,要求拿迴父親留下的產業,伯父無奈,隻好給他謀了旗官的軍職,他歡歡喜喜去了軍營,可是不到三天,他便跟著軍隊調防來到大巴山裏,這一待便是整整三年,他這輩子都迴不去了。


    直到那時他才知道,他上當了,伯父把他遠遠支開,就是為了讓他再也拿不迴父親留給他的產業。


    於是他用三年裏積攢的戰功向長官請假,說他要迴老家成親,長官欣然應允。


    他迴到故鄉,殺了伯父全家,連伯父尚在繈褓裏的小孫子也沒有放過。


    殺完人,他便又迴到大巴山,可是他前腳迴去,海捕的公文後腳便送了過來。


    長官找到他,說可以幫他,畢竟,軍隊在地方官府麵前是有一定特權的,他也知道長官說能幫他,那就一定能。


    他正要跪下給長官磕頭,長官卻攔下了他。


    長官提出了條件,條件便是讓他迎娶自己的女兒。


    當時他怔住了,長官家的女兒?他見過,是一位很漂亮的官家小姐。


    這麽大的好事,怎麽就成了交換條件了呢?


    不過他還是一口答應了。


    他和長官的女兒很快便完婚了,洞房花燭,他感覺到妻子有些不對勁。


    成親的第二個月,妻子便滿臉嬌羞告訴他,自己有了身孕。


    他假裝歡喜,私底下買通給妻子看診的大夫,大夫說了實話,他的妻子已經懷孕四個月了。


    他不動聲色,開心地對妻子說:“咱們的兒子將來一定是大個子,你看你這剛懷孕,肚子就比別人大了。”


    而長官也兌現承諾,不但為他撐腰,還為他提供了證據,最終伯父一家的案子不了了之。


    很快,他便帶著妻子一起調往隴南,他也升官做了百戶。


    不久,蕭鷹出生,隴南這邊的人隻知他新婚不久,卻不知道他具體是哪天成親,因此,沒人知曉蕭鷹是他們成親七個月就出生的。


    而隴南的確是他的福地,他在多次剿匪中屢立戰功,成了戰功赫赫的常勝將軍。他也從百戶做到千戶,後來又做了一地總兵。


    而他在官場上亦是八麵玲瓏,就連遠在榆林的武東明也來拉攏他。


    要知道在西北,武東明就是神一樣的存在,但是他沒有像孟忠那樣,做了武東明的走狗,他對武東明一直都是若即若離,這樣一來,武東明反而更想將他收為己用,甚至主動與他結親。


    這些年來,他順風順水,想要什麽就來什麽,武氏倒了,孟家兄弟死了,可他卻依然屹立不倒。


    迴想他這半輩子,最大的恥辱就是蕭鷹這個雜種了。


    妻子後來又生下兩個女兒,雖然知道這兩個女兒肯定是自己的種,可是蕭文遠卻一個都不喜歡,看到她們,他就會想起那個給他戴綠帽的女人。


    不過好在,那兩個女兒都有利用價值,她們遠比蕭鷹更有用處。


    所以蕭鷹有什麽用呢?


    他在軍事上的確有些天賦,可是心術不正,雜種就是雜種,哪怕是將星下凡也不能留。


    可能是那些讚美太過悅耳,也可能是從父親手裏賺的銀子太多太香,蕭鷹喝醉了。


    蕭文遠心疼兒子,沒有送他迴府,而是讓他留在宮中。


    要去客居的宮院,便要穿過花園,蕭鷹不耐煩被人扶著,甩開兩名宮女,醉醺醺地向前走。


    忽然,他看到前麵的花樹下,站著一個美人,那美人正在朝他媚笑招手。


    蕭鷹搖搖晃晃走過去,一起將美人抱在懷中。


    那兩名被甩在後麵的宮女,忽然聽到女子的驚叫聲,兩人跑過去,便看到香蘭正拚命從蕭鷹懷裏掙脫出來,哭著從她們身邊跑過。


    她們轉身去看,便看到蕭文遠正帶著幾個人向這邊走來。


    香蘭撲進蕭文遠懷中,哭得梨花帶雨。


    蕭文遠讓人送香蘭迴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花樹下嘔吐的蕭鷹,什麽都沒說。


    當天夜裏,蕭鷹淩虐宮女,被那名宮女反擊殺死,然後宮女一頭撞在柱子上,香消玉殞。


    蕭文遠聞訊趕來,撲倒在蕭鷹屍體上嚎啕大哭,他最英勇的兒子,死得太慘了,白發人送黑發人,他怎能不傷心呢。


    蕭鷹的母親和舅舅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孔武有力的蕭鷹會死在一個宮女手中,但是當晚侍候蕭鷹的宮女們都能做證,蕭鷹的確是被那名宮女殺死的。


    最終,蕭鷹的母親隻能將那晚所有的宮女全都殺死泄憤。


    蕭鷹屍骨未寒,長安軍卻卷土重來,蕭文遠派出麾下大將甄澤,這場仗前後打了半個多月,幾乎將一座小縣城夷為平地。


    西北的戰報隔三差五就要送到京城,何苒看向鍾意:“蕭鷹如何?”


    鍾意說道:“為人狂妄自大,但確實是將才。”


    何苒歎了口氣:“早就聽說蕭文遠無情無意,卻沒想到他對自己的兒子也能如此狠心。”


    鍾意:“我沒有仔細調查,不過我懷疑蕭鷹並非蕭文遠的親生骨肉。”


    何苒笑了:“難怪呢。”


    不得不說,鍾意猜得沒錯,蕭鷹確實不是蕭文遠的親生骨肉,不過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長安軍要啃蕭文遠這根帶肉的大骨頭。


    何苒對小梨說道:“傳令何大力,必要時幫長安軍一把。”


    滿太後想讓何淑婷和蕭文遠相互製衡,何苒卻恰恰相反,她要讓這兩方狗咬狗,要麽咬死一個,要麽兩敗俱傷。


    何苒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當務之急,就是要對付後周小朝廷,而西北幅原遼闊,地勢複雜,又有韃子的滲入,除了蕭文遠和長安軍以外,還有大大小小十幾股勢力,若要全部蕩平,至少十年之功。


    因此,讓他們大打出手,遠比讓他們結成同盟更好。


    西北的大小戰役不斷,而在京城,何苒終於喝上了宗祺的喜酒。


    宗祺和陸暢大婚,從此後,何苒有了嫂子。


    現在她和宗祺是名義上的表兄妹,她能正大光明叫陸暢嫂子。


    那天她很高興,迴到老磨房胡同,便給周滄嶽寫信。


    她告訴周滄嶽,她哥哥成親了,她有了嫂子。


    寫著寫著,淚水模糊了雙眼,哥哥終於結婚了,可是父母、祖父和曾祖父卻看不到了。


    永遠也看不到了。


    何苒已經不記得她上一次流淚是什麽時候了,十年八年,或者是上輩子的事了。


    她坐到畫架前,提筆做畫。


    這一次,她畫的是一對俊男美女,他們穿著大紅的喜服,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


    她在畫的下方寫了一行小字:賀何芃陸暢大婚,何苒親筆。


    古人重視陪葬品,如她這般身份,死後肯定也會有很多陪葬的東西。


    這幅畫她要帶到地下,將來被考古工作者發掘時,發現這幅畫,一定會引起轟動,若這一切是平行時空,那麽在現代的父母會留意到何芃和何苒這兩個名字吧。


    這幅畫裝裱之後,被她裝進金屬製成的匣子裏。


    周滄嶽收到這封信時,已在西南的滇地。


    他同時收到了兩封信,除了這一封,還有一封是過年時何苒給他的迴信,連同何苒送給他的那幅畫。


    沒辦法,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在行軍中,因此,那封信和那幅畫用了四個月才輾轉送到他手中。


    周滄嶽看完信,便對著那幅畫傻笑。


    苒姐還記得他小時候的樣子,而且畫上有爺爺。


    他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見到爺爺了,他想念爺爺,可是卻連做夢也夢不到爺爺了。


    他笑著笑著,就哭了。


    他擔心自己的眼淚會弄花那幅畫,便把畫放到一邊,自己把臉埋在臂彎裏哭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狗拍拍他的肩膀,周滄嶽抬起頭來,便看到白狗兩眼紅紅。


    “你怎麽也哭了?”周滄嶽問道。


    白狗指著那幅畫:“我才知道原來你小時候也是有人疼的,嗚嗚嗚,隻有我是沒人疼沒人愛的。”


    “你怎麽知道我小時候是有人疼的?”周滄嶽問道。


    白狗指著畫上的老爺爺:“你看看,這是你爺爺吧,他看你的眼神那麽慈愛,我長這麽大,從沒有人這樣看過我,嗚嗚嗚。”


    周滄嶽更傷心了,是啊,爺爺那麽慈愛地看著他,除了爺爺,再也沒有人這樣看過他,就連義父也沒有。


    兩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外麵的衛兵聽著營帳裏傳出的哭聲,麵麵相覷。


    “大帥和二將軍這是怎麽了?”


    “怎麽哭得像是死了親人一樣?”


    “大帥的義父是丐幫老幫主,該不會今天是老幫主的忌日吧?”


    丐幫老幫主並沒有忌日,按照丐幫的規矩,感覺自己大限將至,便將幫主之位傳給下一任,料理完幫中事務之後,便獨自尋一處地方默默死去。


    除非是死在幫中兄弟麵前,否則丐幫幫主大多是沒有墓碑的,更沒有忌日。


    但是周滄嶽是老幫主的義子,別人不知道老幫主的忌日,周滄嶽卻很可能是知道的。


    於是兩名衛兵悄悄記下了日子,他們也都是丐幫弟子,當年受過老幫主恩情。


    所以從這一年開始,每到這一天,兩名衛兵便會偷偷到十字路口燒紙,被人發現後,得知他們是給老幫主燒紙,於是其他人便也跟著一起燒。


    周滄嶽知道這件事後,雖然奇怪他們怎麽知道義父的忌日,但是別人都在這一天燒紙,那他這個幹兒子當然也要燒。


    因此,這一天就真的變成了老幫主的忌日。


    而何苒的第二封信裏,告訴周滄嶽,她哥哥成親了。


    周滄嶽是這個時空裏,唯二知道何芃這個人的,別人隻知道宗祺是個商人,是漕幫的幫主,但是隻有何苒和周滄嶽才知道,他曾經是一位了不起的兵王。


    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和何苒一起分享這個喜悅,那麽這個人一定是周滄嶽。


    周滄嶽看著這封信,想起了當年那個讓大院的孩子們集體崇拜的少年,誰不羨慕何苒有一個厲害的哥哥啊,周滄嶽也羨慕,別的孩子都想給何芃做弟弟,隻有周滄嶽不是,他更想給何苒當弟弟,而何芃離他太遙遠了,他伸長脖子也夠不到,但是苒姐卻說過要罩著他,所以還是給苒姐當小弟更容易實現。


    周滄嶽想起這些往事,就把這些寫在信上。


    手臂上一陣瘙癢,周滄嶽強忍著把信寫完,手臂上已經紅腫一片。


    他罵了一聲,這裏的毒蟲子太多了,上次儂六娘給他的藥丸子,他送給何苒一多半,餘下的原本以為能用上幾年,沒想到到了西南消耗的越來越快,他已經舍不得戴在身上了,這不,昨天剛把裝著藥丸子的香包取下來,今天就被毒蟲子咬了。


    這毒蟲子隻要咬上,就會紅腫起來,抓著抓著就會化膿,沒有十天半月是不會結痂的。


    “開飯了開飯了,今天有雞吃!”白狗捧著個大托盤,高高興興地走進來。


    他們已經好多天沒有吃過肉了,今天好不容易得了幾隻雞,終於可以開葷了。


    周滄嶽大喜,吃雞,叫花子就沒有不愛吃雞的。


    和燉雞相比,他更喜歡把泥抹在雞身上放在火裏烤,這是丐幫祖傳的。


    “咦,怎麽還有蘑菇?”周滄嶽說道。


    “這叫菌子。”白狗糾正。


    “菌子不就是蘑菇嗎?呀,這蘑菇炒熟了嗎?會不會吃死人?”周滄嶽問道。


    白狗:“肯定熟了,放心,當地人全都吃,吃不死人的,你就放心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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